31、章七十四 总有那么一个人 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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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十四总有那么一个人 Ⅳ
就着月光，展昭在约定好的时间内赶回了仓库，远远看见和离开时一样紧闭着的大门稍稍松了口气，但随着步伐越来越近，空气中零星飘散的血腥味提醒他，自己安心的还太早。
放轻了脚步，展昭走到大门边侧耳倾听，仓库里悄然无声，他伸手轻轻将大门推开一条能让人侧身挤进去的缝隙，却没想到随着大门的打开，浓郁到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抬手扯下迷彩外套的帽子，露出紧紧皱起的双眉，展昭还未走进仓库，就看见门口趴着一个长形物体，他定睛一看，这是一具尸体，盖在上面的编织袋吸饱了血，因为太过湿润还没有完全干透，半湿半干的样子令人有些作呕。
展昭扫视周围，仅仅是仓库门口这一小处空地就躺着五具尸体，其中一具死相尤其凄惨，尸首分离，一侧手臂和半个胸腔粉碎。展昭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近距离被子弹击中的后果。在这样的距离内，子弹本身已经不再可怕，更可怕的是枪械射击所带来的恐怖动能。
展昭更加收敛声息，加快速度走向仓库深处。绕过堆积的货箱，他们的临时床铺上白玉堂半坐起身，打开了保险的□□正瞄准着来人。
“玉堂。”展昭轻轻呼出一口气，双眼仔细检查过白玉堂，并没有在他身上看见明显的伤痕才稍稍安心，“你没事吧？外面是怎么回事？”
白玉堂收起□□，回答道：“突然闯进来几个人，我已经解决了。”
“你应该避开！”展昭厉声说道，顿了一下，放缓了语气又道：“你可以给我留下记号，我会找到你。”，展昭并不想把担忧的话语说得像责备一样，但自从他们重逢后，白玉堂的一意孤行和偏执越来越严重。
“走吧，这里不安全了。”白玉堂并没有对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他借着展昭伸来手站起身，捡起装有剩余食物和水的袋子，率先向外走去。擦肩而过时展昭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两人离开了仓库，白玉堂伸手关上大门，转身走到展昭身前一臂远的位置。
看着青年的背影，展昭突然明白了白玉堂的意思：如果展昭回来时刚好碰到追捕他们的人？如果白玉堂留下的记号被人发现了，对方在展昭寻找的途中设伏？如果他被迫再次转移位置，而展昭最终没找到他？有太多的可能性，而白玉堂已经赌不起。
“玉堂。”
白玉堂闻声侧过头。展昭走近，这次他看得更加仔细，很快在青年后颈偏下的位置发现了一道伤痕。伤口被外套衣领掩住，只在领口表面留下隐隐约约的血痕。
“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只是一点轻伤。”
“让我看看。”展昭说道，白玉堂看了他一眼，展昭脸上的严肃表示他不会退让。白玉堂半拉下外套的拉链，松开后领，露出后颈的皮肤。
展昭拉开白玉堂上身无领无袖的黑色贴身背心，这道伤口一直延伸到腰部，伤口周围明显红肿着，被破坏的翻卷着的皮肉上黏着一些细碎的皮层碎屑，和凝固的血茄。展昭借着月光大致看了一会儿，判断出伤口的类型，“是枪伤。”，他说完，拉住白玉堂的手臂，带着他转了个弯。
白玉堂一边顺着展昭的步伐前进，一边问道：“昭？”
“现在不管去哪里都不安全，我们就在这儿。”
白玉堂一时间也没想好要去哪里，即使离开这里也不过是换个地方躲起来，他之前在意的只是展昭不在身边，现在恋人安然归来，在何处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展昭选了一处较偏僻，靠近森林的仓库。和之前那座仓库一样，里面堆积着一些货箱和橡胶制品。绕过货箱，他在通风口附近铺了几层编织袋，示意白玉堂在上面坐好，自己则跪在对方身后，“把外套脱下来。”
白玉堂顺从的脱下外套，又在展昭的协助下脱下上身的贴身背心。展昭借着从通风口照射进来的月光仔细检查过他的伤口，确定没有其他问题后，他拿出没喝完的矿泉水，一边拧开瓶盖，一边说道：“忍一忍。”
清冽的饮水从伤口上方缓缓冲刷而下，原本已经平缓了疼痛的伤口重新变得敏感。白玉堂控制自己放松陡然紧绷起的背部肌肉，任由展昭为他清理伤口，直到感觉到身后之人靠近，温热的呼吸吹拂在绽开的皮肉上，有柔软温热的物体舔舐过火辣刺痛的伤口，钻心的疼痛之后被抚慰的麻痒。
白玉堂微微抽了口气，叹息道：“展昭，你有时候真是热情的不是时候。”
这条伤口颇长，从后颈一直延伸到胸腹交界的位置，展昭舔的很仔细，做着清理工作的舌尖钻进了伤口深处，舔走黏在伤口上的皮层碎屑和细小的血茄，并且每一段都要重复舔舐几遍，直到确定伤口清理干净。
随着清理的舌移动到腰际，白玉堂渐渐挺直了背脊，软热的舌尖在脊柱周围活动，麻痒变成了略带疼痛的酥麻，而这股酥麻顺着脊柱传遍全身，连手指尖都有些发麻，原本只是不算难受的感觉悄悄变得令人愉悦。
“……停下，昭。”白玉堂说道，一贯缺少语调起伏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他身体前倾，一手撑在身侧细细喘息，呼吸乱了节奏，心跳加快搏动，体内的血液开始沸腾，每一条神经都被唤醒，感官被强制放大，与此同时，神经所传递的一切感受逐渐加重成疼痛。
注意到白玉堂的异样，展昭立刻问道：“是发作了吗？”，算算时间，距离下一次发作应该还有近两个小时，但是考虑到白玉堂之前曾与人发生冲突，很有可能会提前发作，这也正是展昭控制不住自己感到急躁的地方。白玉堂现在看似活动自如，实际上随时可能因为剧烈活动引发体内的药剂，而一旦发作，他将在几分钟之内丧失活动能力，任人宰割，偏偏他还是不懂得避让，就在展昭尚未归来时，他甚至还进行了一场伏击。
“没有，只是有点敏感。”白玉堂曲起手指，掐了掐指尖，手指能感觉到疼痛，但神经反射有些迟钝，疼痛的程度也远远比不上前几次药效发作时，连呼吸都被放大了无数倍，堪称剧痛的程度。
“你先躺下来。”不管如何，保持平静总是更好的选择。展昭说完将一旁的外套铺好，小心扶着白玉堂让他平躺下来。
躺下后昏眩的情况要好一些，白玉堂闭上眼稍事休息。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体内残留的毒、品中和了药剂的效力，身体虽然依然敏感，但感知却变得迟缓。白玉堂将手指微动，指尖触摸到装在外套内侧口袋里的针剂，还有三支，勉强够了。
“你先休息，我守着。”
白玉堂微微撩起眼帘，视线所及依然一片颠倒旋转，视网膜上展昭压抑着担忧的脸被扭曲的仿佛泫然欲泣。
“昭，我还好。”白玉堂轻声说道。
“……嗯。”展昭应道，放松自己换了个姿势坐在一旁，他吐出一口气，让焦躁的心情恢复平静，他知道，夜，还很长。
白玉堂这一次发作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展昭守了他大半夜，看着他从无法自制到恢复平静。
“你休息吧。”确定自己恢复活动能力后，白玉堂坐起身开口说道。
展昭摇了摇头，“还是你休息，我来守夜。”
“展昭，你的身体撑不住，而且我比你更擅长应付这种情况。”白玉堂很冷静的指出这两个事实。
展昭不认为自己被白玉堂这样吓过之后还能安心睡着，不过他倒是对青年的‘擅长’比较感兴趣，“什么情况？”
白玉堂想了想，选择了一个适合的描述，“濒临绝境。”他从来不是乐观主义者，即使对自己充满自信，他也不会认为现在的情况只是‘有点危险’。
展昭看着他，不知道第多少次陷入了因为白玉堂的某句话，而在心里涌起莫名情绪的状态里，他知道白玉堂热爱冒险，也知道青年以前一定经历过很多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时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培养出白玉堂对生死的冷漠和无畏。
“干嘛露出这种表情？”
脸上突然多了一点冰冷，展昭凝神，白玉堂的手刚刚从他脸上移开。他看着青年眨了眨眼，月光下长长的眼睫轻轻扇动，除了这张因为失血过多，苍白的接近透明的脸，白玉堂身上没有任何一点‘虚弱’的感觉，反而因为这种苍白，冷冽气质中的纯净透彻越发明显起来，即使他现在满身狼狈。
白玉堂用手指点了点展昭的嘴角说道：“我还是喜欢你对我笑的样子。”
“我现在笑不出来。”
“那就别笑，我又没逼你。”
展昭却因为这句话弯起了嘴角，他当然知道白玉堂这句听起来十分不客气的话并不带恶意，恰恰相反，这句话所蕴含的是十足的善意。
“又笑了。”
“突然就想笑。”
白玉堂看着他，眼神有些疑惑，而他这幅几乎有点儿天真的表情，让展昭无法克制的露出更大的笑容，他知道白玉堂不是个感情细腻的人，恰恰相反，他的感情直白的近乎粗暴。
“没什么。”展昭拉下白玉堂的手，将之轻轻握在手里，掌心的每一根手指都是冰冷的，他想将它们捂热，他也知道自己已经将他捂热，“玉堂。”
“嗯？”
“有些时候，我们不妨去相信命运，相信命运，不会真的让我们彻底绝望，柳暗花明，船到桥头，塞翁失马……这样的例子很多，假如上天真的存在，它也不会专门去针对某个人……这是我母亲告诉我的，现在我很想告诉你。”展昭轻声说道：“我一直很幸运，我的生命中总是遇到让我感到幸福的人，无论是风趣宽容的父亲，温柔坚韧的母亲，又或者是教导我的老师，共事的同僚……每一个人都让我感到快乐和幸福。”
展昭眼神飘忽，有那么一瞬间他遗忘了所有的危机，沉浸于和青年在一起的时光的回忆里。时间不太多，回忆也不全是甜美，可是青年的一举一动都烙印在记忆里，冷漠傲慢之下的犹豫不决，从不说出口的渴望亲近，别扭的温柔体贴，以及展昭相信，比任何人都要纯粹的心。
“……还有你。”展昭看着白玉堂轻声说道，他脸上无意识露出的笑容，是白玉堂所熟悉的，也最喜爱的，温柔坦然，能将幸福具象化的笑容。
展昭想，自己现在大概能理解母亲的感受了，即使父亲早逝，独自守着回忆生活的母亲，为什么依然可以笑得安宁满足。因为真的就像他温柔的母亲说过的，‘展昭，这个世界上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你除了感激命运，什么都做不到’。
空气里充斥着橡胶制品冲鼻的气味，身体上的隐隐作痛都在提醒白玉堂，现在的情况有多么危急，坐在他身旁重伤初愈脸色苍白的男人却面带微笑。
“……你这是，对我，告白？”
“是。”展昭回答的坦荡，他看着白玉堂怔愣了几秒，苍白的双颊涌现淡淡的潮红，眉眼间露出些微的局促羞涩，回望自己的狭长凤目瞪得滚圆，眼神闪闪发亮，一瞬间，所有存在于青年周身的冷漠傲慢，狠戾蛮横的‘壳’都被融化，袒露出的本质，纯粹稚气的不可思议。
展昭忍不住加深了笑容，现在的情况真的不适合告白，但是他迫切的想告诉白玉堂这些话，以及自己从来不敢奢望的奇迹居然真的降临在他身上——我认真爱着的人也认真的爱着我，没有什么比这一点更让人感到幸福和无所畏惧了。
TBC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章七十四 总有那么一个人 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