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世云泥》穷生

3、幻梦（下）

　　幻梦（下）
　　民国，上海滩。
　　程大帅府中，宾客盈门，只是为了庆祝，程大帅的大儿子程大爷又打胜了一仗。程家家大业大，程大帅更是统领一军的大将军，有勇有谋，宝刀未老。程家世代从军，程大帅七个儿子，大爷在军中混得风生水起，是要接手程大帅的位置的。二爷三爷早年间在军中，不幸战死，连个子嗣也没有留下。四爷五爷虽说也在军中任职，不过是个庶出，老爷没有看重。六爷嘛，出生就有残疾，且还是个庶出，大家都不关注。唯有这个七爷是个奇的，出生军旅世家，却不爱武功，爱文字，留过洋，爱风花雪月，爱唱词听戏。偏生是正经老太太，四十岁才生的老幺儿，打不得骂不得，也就随他去了。只一条，莫要弄丢了自己的性命。程家大爷是乐见的，家里活着的就自己和程七爷是嫡出的，七爷逍遥，这偌大的程家不就是自己的吗？在上海滩，纨绔子弟多得去了，七爷不算特别坏，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
　　程七爷在程府里翘着二郎腿，跟老太太说着话，“妈，大哥打的胜仗数不胜数，怎的这次偏生这么多人来家庆贺？”
　　程老太太眯着眼，自己最偏心这个幼子，自己年轻时也是名门闺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一介武夫。却不料生的儿子个个喜爱舞刀弄棒，只有这个费了自己大半条命的幼子，有些文人墨客的书卷气，“你理会那些做什么，自己好好读书去吧。”
　　程七爷穿着一身洋装，白色衬衫，米白色背心西装裤，带着金框眼镜。程七爷那些厮混的朋友见了，绝对说，这个七爷，别看人前人模狗样的，其实是个斯文败类，私底下不知道做了多少腌臜事呢。起身勾了勾身子，“那子乾就出去走走？”
　　程老太太笑骂道，“好，小心着些。”
　　程子乾刚刚出门就见到一个刚刚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衣衫褴褛，却遮掩不住那通透清秀的模样，盯着他，从他身边路过，程子乾刚刚想走进看清楚她的模样。。。
　　C市，程子乾公寓。
　　“爸？爸！”程小天轻声叫着。
　　程子乾被人打破美梦，有些起床气，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程小天笑着说，“没什么，我就告诉你一声，我上学去了。”程小天顿了顿，“你手机一直在响，看看吧。”
　　程子乾嗯了一声，继续躺下。想继续做回那个梦，却无论如何无法入睡，起身拿起手机。十七个未接来电，程子乾吓了一跳，忙回拨过去，电话接通，“喂，阿Nic？”
　　阿Nic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喂，子乾哥，您终于接电话了。妮姐已经等了您三个小时了，就在发疯的边缘。”
　　程子乾挠挠头，低声骂了一句脏话，“我的错，我的错，我忘记了今天的工作。你怎么不到我家来叫醒我？”
　　阿Nic也快崩溃，“你以为我不想？妮姐说不准去叫你，看看你能睡到几时。”
　　这个妮姐岁数不大，刚刚三十，凭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工作室里个个都叫她妮姐。程子乾的工作室都不是吃素的，招聘的要求也很简单，能做事就行，学历什么的都是其次。这个妮姐是高材生，25岁就读完了博士，办事总是能一针见血，稳重妥当。不过那雷厉风行的性子，让人害怕，包括程子乾。 程子乾烦闷地挂断电话，迅速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出门。
　　妮姐坐在工作室里，一身职业精英的打扮，小西装，黑色高跟皮鞋，将她瘦小曼妙的身材显现得淋漓尽致。抱着胸，闭着眼，表面上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周围的职员都不敢靠近。
　　负责网络安全的计算机工科男刘凯说，“大家，谁给妮姐倒杯水啊。”
　　负责工作室官博官微的林薇说，“谁去啊？”
　　大家异口同声，众志成城，向后退了一步，“你啊！”
　　林薇，“？？？”
　　于是程子乾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职场新人林薇，战战兢兢地拿着一杯美冰，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妮姐。
　　程子乾一把拿起那杯水，对着林薇挥挥手，示意她下去，潇洒地走向妮姐，在最后一步时，单膝下跪，“大佬，喝冰可乐。”
　　妮姐慢慢睁眼，飞过一万个眼刀，然后叹了一口气，“老板，你今天要拍广告的，好吗？！今天就不跟你说了，还有一个小时！”说完就立刻起身，拿起几套衣服过来。妮姐做事果然爽快，刚好一个小时，就搞定了程子乾造型。
　　C大三教一间教室。
　　黄飞云正等着某宝上的9点整的一个优惠卷，一起等着的还有艾伶。艾伶跟黄飞云不是一个系的，飞云是材料科学工科女，艾伶是新闻学人文学科女生，不过此时都守着这个卷，哪怕不在一处。
　　8点53，艾伶发来一个抖动窗口，“姐妹准备好了吗？”
　　8点55，黄飞云回答，“还早，还有五分钟，老娘上的是高数，一瞬间不听，就再也听不懂了。”
　　8点56，艾伶回复，“本仙女上的还是新闻学概论呢。”
　　黄飞云退出聊天界面，轻笑。戳了戳，睡得像死猪的赵小玥。赵小玥没有醒来，继续沉睡。黄飞云看了眼老师，伪装着点开某宝，守着准时的优惠券。其实这个也不是很大的优惠券，只是黄飞云和艾伶都是“贫民窟”女孩儿，家长都是平凡的小市民，追求不了什么生活品质。黄飞云和艾伶又都是喜欢购物的女孩，所以就经常守着这些小恩小惠。
　　10点整，拼手速的时刻，黄飞云和艾伶都是老油条，自然都拿到了优惠券。黄飞云发送一条□□，“嘿，朋友，抢到了？”
　　艾伶发来一个邪魅一笑的表情，“那是自然，不说了，本仙女要逛某宝了。”
　　黄飞云觉得这个对话结束得猝不及防。然后也退出了□□，看着30元的优惠券，浏览着佛珠。她买不起很贵的，只能在一百多的里面选择，然后添加购物车，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开以前那个淘宝对话框，“请问，这一款珠子真的断货了吗？”
　　淘宝客服统一，“亲亲，欢迎光临本店，很高兴为您服务，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下单前请务必核对地址。。。”
　　黄飞云决定等到这节课下课再说。
　　10点第一大节下课，黄飞云点开淘宝，客服已经回复，“亲，这款真的没有了呢，如果你要，我们这边厂家可以为您定制，大约要等一个月左右。”
　　黄飞云觉得麻烦，回复一个“谢谢。”还是选择了购物车里现成的购物车里的佛珠，使用了优惠券，下单。
　　军训的朋友，张南楠发来一条微信，“飞哥，你看了程子乾的微博吗？”
　　黄飞云忙着去下一个教室，回复得很慢，“没有啊，我很忙的。”
　　张南楠白眼，“你真是不懂我们追星girl的乐趣。”然后打字，“我看着他手上戴着的珠子，跟你外婆给你的很像。”张南楠和黄飞云初中时就认识，所以自然认识黄飞云的外婆。黄飞云的外婆今年年初新丧，黄飞云伤心得紧，从小带着她长大的亲人，走得最早。
　　黄飞云吃惊地回复，“！！！”又说，“别慌，我马上去看。”
　　于是黄飞云又荒废了一节课，点开了程子乾的微博，微博简介很简单，男，C市，演员，1978年生。上面有他新评论一个粉丝的微博，是一张自拍。黄飞云觉得这个大叔似乎有些自恋。然后继续翻阅，一张他穿着灰色卫衣，黑色长裤，背着包，手腕上的佛珠，就像自己的那串，6毫米108颗。男人的手腕略粗，只能戴三圈，而黄飞云可以绕四圈。黄飞云擦亮眼睛，这这这，这人还真是大明星啊。镜头前的他比起那天初遇时，更加精致。无论是头发，面色，还是穿搭。黄飞云自言自语地说道，“果然是公众人物呢。”
　　赵小玥略微找回一点精神，半昏迷地说道，“谁？谁是明星。”
　　黄飞云应付地说，“没，没什么。”然后把她的头按下，“继续睡吧，孩子。”
　　赵小玥翻了个白眼，继续睡死。
　　黄飞云摇摇头，关掉手机，准备听课。不过材料概论的老师说着英文，讲着全英的教材，黄飞云担心也和赵小玥一样睡死过去，决定再次打开手机。鬼使神差地重新点开了程子乾的微博，一直翻着，翻到了一条，他行进大山的微博。他被晒得很黑，素颜带着帽子，和他们初遇时还要邋遢一些。手里拿着一个窝窝头，蹲在一个角落吃着，粉丝们笑着说，给我们乾民工一口肉吃吧。黄飞云掩嘴伪装着笑着，粉丝们真是妙人。继续翻动着微博，就有他转发的一家媒体发送的他做慈善的视频。视频里的他，穿着朴素，统一的黑色体恤，和之前的印象又有不同，不过不变的是他手中，心上的佛珠。他和一位农家老奶奶说着C市方言，“你要炒什么菜嘛？”
　　老奶奶满头白发，和蔼地说，“炒腊肉。”
　　程子乾洗了洗手，“我来给你炒嘛。”
　　弹幕划过。
　　“程大帅哥好温柔啊。”
　　“小少爷竟然会炒菜！”
　　“跪了跪了！”
　　“程子乾说C市方言好亲切啊！”
　　视频中，一旁的主持人问道，“您还会炒菜啊。”
　　程子乾没有抬眼，专注着手里的菜，“嗯，小的时候看着我外婆炒，就学会了。”
　　主持人想继续插话，“需要我帮你吗？”
　　弹幕起。“这个主持人好多余啊。”
　　“不要打扰我程子乾霸霸做菜！”
　　黄飞云戴着蓝牙耳机，被弹幕逗笑，又觉得在课上有些猖狂，收敛了笑意。继续浏览着微博，也没什么新奇的。关掉手机，认真听课，随手记了几个英文，估计复习的时候也是看不懂的。11点55还有五分钟下课抢饭，黄飞云戳了戳流了一地口水的赵小玥。
　　赵小玥没有任何变化。
　　黄飞云在她耳边小声喊，“吃饭了！”
　　赵小玥惊醒，擦了擦自己的口水，发现还周围很安静，还没有下课。“吃，吃啥啊？”
　　黄飞云摇摇头，“赵小玥同学，你这样是不行的。半夜三四点还在玩手机，白天上课睡觉，这样作息习惯是不健康的。”
　　赵小玥没心没肺地说，“是是是，养生小管家。不过这21世纪的大学生有你这样的养生的吗？”
　　黄飞云认真地点头，“当然有啊，我们部门有个计算机系的学长发明了一个养生APP，用的人不少呢。”
　　赵小玥打了一个哈欠，“好的吧，好的吧。”顿了顿，“诶，有情况啊。”露出猥琐的笑意。
　　黄飞云白眼，“有什么情况，就是普通学长而已。”
　　赵小玥不像艾伶那样八卦也就没有多问。下课铃响起，大家都起身出了教室，一时很拥挤。
　　黄飞云和赵小玥一直拉着手，这才没有走散。
　　黄飞云开口，“吃什么？”
　　赵小玥回答，“二食堂吧，一食堂，三食堂肯定挤不进去，四食堂太远。”
　　黄飞云点头，去了二食堂。一食堂胜在美味，三食堂胜在离教学楼和读书馆近，二食堂就平平，所以不用排队。四五食堂不用说，离本科生宿舍远，不考虑。
　　回到寝室时，C大医学部的郑敏佳正在睡觉。黄飞云寝室是混寝，两个材料的，一个新闻系的，一个就是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医学部郑敏佳。郑敏佳经常晚上回到寝室时，已经凌晨两三点，寝室楼下都已经锁门。每次都把宿管阿姨敲醒，被阿姨骂一顿才走。每天早上也不是跟其他三个人一起出门的，所以交流很少，不过这并不影响抗战友情。
　　黄飞云回来发现了郑敏佳，“郑郑，你回来了。”
　　郑敏佳半昏迷，“嗯。。。别跟我说话，就半个小时睡觉。”然后鼾声起。
　　黄飞云笑了一下，放轻自己的动作。简单洗漱了一下，准备睡个午觉，毕竟下午也是满满的课呢，直到晚上8点40。不过上床后却一直睡不着，脑海里竟然一直想着的是程子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