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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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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那些药真的起了点作用,高景云的伤口开始慢慢滴愈合了。燕婉右手掌心的一道道刀口被她用布条裹住了,不能蜷缩,一蜷缩就刀割般地疼。
高景云整个受伤的身子敷上去,药已所剩无几。
好在老天爷给他们留了一条生路,今天是个大晴天,白天不管怎样,晚上总能好过些,不至于像前几晚似的,两人拥在火堆面前取暖还不暖和。
燕婉把高景云半拖半抱般地移到了山洞外,让他晒太阳。
山上枯木很多,燕婉没等到枯木逢春,却发现了比逢春更让她欢喜的东西——野菇。
一朵朵灰白色的野菇林立在枯木间,她已经饿得不行了,恨不得立马生吃了这些。
欢喜地采了许多,这些蘑菇在她眼里变得无比可爱。
“高景云!你快看,我们有吃的了!”燕婉猛得站起来有些头晕目眩,她把这些野菇举到高景云面前,嗓子沙哑地喊着。
高景云恍恍惚惚地睁开了眼睛,模糊地见自己面前有一大捧野菇,然后眼睛聚焦在野菇后的那个女人病态的脸上。
“你看,我们有吃的了!”燕婉喜笑颜开,雀跃地道,像一个得到糖的小孩。
高景云薄唇微启,轻声地吐出了一句话:“害怕么?”
燕婉低头,声音颤抖微不可闻道:“你不是在这里么?”
她不知道他说的害怕是哪个害怕,如果是怕拓拔将军寻来,他在这里,她又有何可惧?如何是指山下那件事见不得人的污秽事,就更不值得一提了,平等地交换而已。
“你不是一直都挺自私的么?”他咳了两声,身上的伤口还没好,又感染了风寒,果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从哪里得来的药,从哪里得来的那件外衫,他病的是躯壳,不是脑子。
“是啊,天底下再也找不出像我这样自私的女人了。”燕婉本想咧出一个笑,来表示她完全不在意,然而她发现她做不到。
“把那件衣裳拿走!”高景云心里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只好用力拂去披在他身上的衣裳,他的女人在别的男子身下婉转承欢得来的东西,披在他身上,真是可笑!屈辱!
燕婉默声,并不理会他,见他把衣裳扔来,默默地走过去,又重新盖到了他身上。
从山洞里拿出了一些柴,打火石摩擦的声音在沉默的两人之间显得异常响亮。
火不一会儿就生起来了,冒着红心的火焰儿一顿一顿地往上窜。
野菇被她架在了树枝上烤,待将要烤焦时,拿出来递给他。
见他并没有看自己,而是盯着远处悲鸣的青鸦,燕婉微微递着头,小声而又有力地说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是高景云,我没有办法了。”
他的伤那么严重,难道让她一直等到救兵来么?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若是怀勇到现在还没来,怎么办,难道让她守着一个无果的希望而看着他疼死么?
“我知道我这个办法很蠢、很丢人。高景云,从一开始我就是这样的人,自私自利,为了活下去、为了达到目的,我可以委身任何人。”
燕婉把烤野菇送到他嘴里,自己又去弄火上悬着的那些。
风吹过来,凉意满身。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哪个人愿意这样呢?
虽然没有药了,高景云身上的这些伤已有了要愈合的趋势。
眼看着太阳又要下山了,今日怀勇还是没来。
“高景云,你说怀勇什么时候来呢?”
燕婉又添了一些火,山上的冷总是比旁的地方来的快些。
“明天吧。”高景云一动弹身上的伤口就像是撕裂了似的,疼的要命。他很想过去把那个欺辱她的人,千刀万剐以来泄愤。可是,他现在自己的命都是靠她换来的,哪还有能力去杀别人?早知这样,就该把她丢给那个公主。当年金国战败,他派去金国皇宫寻找燕婉的人没有找到,只找到了藏在床下的金国公主。见金国公主坟了第一眼,他就认出了她,将她安置在将军府,也只是想着如果她还活着,便一定能找过来。百花楼见她,尽管理性还在,可却已敌不过再见她来的那么激动。知道她有目的,却依旧放不下。他单纯地以为,只有他对她好,不管多久,她会忘了金国,跟他在一起安生地过一辈子。同金国公主做了约定,答应她会护她一生周全,前提是她要断绝燕婉的希望。而这次他亦是布置好了退路,这个山洞也是他提前找到的,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怀勇会这么久不来,他以为最晚只需一个晚上。看来,拓拔小儿还给他下了其他绊子。
老天如果还能留他一命,拓拔,还有山下的那个男人,他定当千刀万剐、不留全尸!
“是么?”燕婉觉得这明明是一件很高兴的事,不知为何她却没有想象中听到的那么开心。怀勇来了,他也就要走了吧?
哀恸的晚风和着啼血的鸦雀声,阵阵入耳,听的人心悲凉,惶惶不知所安。
“高景云,你说人这一生都是在追求什么呢?功名利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情爱这事,又忒烦心难缠了点,算又算不清楚。还不如就住在这里,闲时看云,忙时做事。”燕婉觉得她自己有点悲哀可恨,明明是个苟活的蝼蚁,偏要往火堆里跑,还连累注意到她的人受伤。
“燕婉,在你心里,可曾有过我的位置?”高景云真的很想掐死这个女人,蠢得像一头猪似的,死心塌地地替她所谓的公主卖命。他便是死了,也不愿她这样委身他们,苟且地活着,这种活法比死更让他屈辱、难堪。
“未曾。”
似是杜鹃,又似是喜鹊,一声哀戾划过长空。
“你的心可真是狠!”高景云闭上眼睛,亲耳得知的答案就如同小沙砾一般,揉捻着他的心。她为他所做的一切,大概是为了报答他对她的好,就如同报答公主一样。
燕婉回山洞,拿剑割了一片衣角上的布,虽然浑身上下脏得不行,可衣角那处像是专门为她准备似的,没沾到一处血迹脏渍。
“高氏燕婉,有夫高景云,因其犯七出之条,私人苟合,故立此休书休之,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
立约人高景云,和熙十一年九月二十五。
“这是休书,想来你也恨极了我。如今,我已没有资格做高夫人了。以后,你定要找一个偏袒你,听你话的女子。”燕婉笑着把这份和离书给他看,可心却像是活生生被人挖出来似的。原来,自欺欺人,心是这样疼,就像滴血一样。
高景云,我这种没心肝的女人,下辈子你别在遇到了。便是倒霉遇到了,记得一定要躲得远远的,最好连看都不要看一眼。
“燕婉,你知道什么是爱么?”高景云哈哈大笑,那笑容极为讽刺。
他攥住燕婉的下巴,狠狠道:“我不需要你所谓的报答,承受不起!”
“高景云,别在找像我这样的女人了,配不上你。”燕婉哼出声,下巴被他攥的生疼,但是心却比这更疼上千倍万倍。
“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高景云咬牙切齿,虽然他现在身子虚弱,可下了狠劲想要她疼,手上使了全身的力气,“你的心是果真是石头做的!”
“现在才知道么?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燕婉嘴角挂着一丝笑,对不起,高景云,现在不决绝一点,那以后的痛可能会加倍到你身上。
“你真自私!”高景云甩开她,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着。
燕婉被一股冲力摔趴到了地上,下巴隐隐作痛,然而,再痛也抵不过心里的那份疼。
那块和离书高景云终是没有同意,燕婉想不重要了,等到怀勇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们靠着野菇又撑了一上午,两人饿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形销骨立。
怀勇来的那一刻,着实惊到了,眼前这个衣衫斑驳褴褛、瘦的像鬼一样的女人竟是燕婉,她尚且如此,那将军......?
“将军呢?”
“你终于来了。”燕婉嘶哑的声音像锯齿拉腐木似的,“他等你很久了。”
怀勇心急将军,脚迈出去一步后,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等他很久了,那个“他”自然是将军,难道她不期望他来么?
“将军......!”怀勇进山洞看见高景云比他想象中的严重许多,瘦得都看不出来人形了,一个黑灰的外衫盖在他身上,竟有些宽大。
“怀勇来迟,害将军受如此之罪,实在是罪该万死!”
“不关你的事,咳咳!”高景云受了寒,咳嗽不止,“皇城怎么样了?”
“拓拔亮伙同大魏,勾结朝中重臣企图直攻皇城,幸而将军早有预料,提早部署,才没让他们得逞。”怀勇敬佩地看着他,俗话说,安逸久了必生事端,前些时候,朝中有几位重臣一直弹劾高景云,而派去魏国的探子汇报说魏国国君正秘密调兵,高景云便有所防备。故而派他通知镇守安义的程将军,以让他将安义的兵将秘密地聚到皇城,到时只需瓮中捉鳖、关门打狗即可。
燕婉在一旁听着,心里替公主担忧起来,这么说拓拔将军是......败了?
“那个金国败将呢?”
高景云几乎是从鼻孔里哼出这几个字的,燕婉知道,这次拓拔将军定然是要逃不过这次了。
“怀勇无能,让他逃了。”怀勇跪在他面前,低着头很是愧疚的模样。
“秋后的蚂蚱而已,蹦哒不了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