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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波斯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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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头一歪,柔和道:“你师兄下来了。”
说话见,步行歌已走下了最后一阶台阶。
他一身干净的白衣,显然是已经晨练完毕,又沐浴过了。再看看自己,步靖之有些惭愧,“大师兄。”
步行歌冲他点点头,眉目冰冷却难掩相貌的出挑,“上去吧。”
本想再问一句姑娘的姓名,步靖之却觉得师兄今日的眼神,有种说不清的威压,最后还是老老实实上了楼。
走到拐角处,乔云正好从房里出来。她本想同他打个招呼,却隐隐约约闻到他身上的汗味,摆至空中的手缓缓收到鼻子前,捂住。
步靖之故意靠近她,问:“味道真的很重吗?”
乔云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另一只手示意他赶紧走。
如果真的这么重,那方才楼下的姑娘岂不是…
步靖之羞红了脸,快步走进了房间。
送走了步靖之,乔云轻快地下了楼。
如果说封山派都是沉着稳重之辈,那么乔云绝对可以算得上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她本姓乔,却总喜欢给自己加上一个步姓。强调的次数多了,步靖之干脆随了她的愿,唤她步乔云。
乔家在羽庄虽算不上名门望族,却也不是泛泛之辈。
乔锦阁的锦缎,在陈国是出了名的华美。但同时也并不为了量而降低品质,一年下来只定数生产。
除开每年特供给皇家的那几匹,其他的锦缎皆是以平易近人的价格出售给各个阶级的人们。
乔老板老来得女,就乔云这么一个女儿,打小就是捧在手心里疼,而儿子乔雨呢,就像根草一样养着。
别的姑娘儿时都喜好珠钗首饰,但乔云偏就喜欢那些江湖话本子,特别是那些舞刀弄剑的。
乔雨也是疼妹妹的,她说要话本子,他就在放学路上给她带。
久而久之,乔云便生了颗当大侠的心。
封山派每两年,就会在全国各地布告,招收新弟子。也就是这时,乔云瞒着家人上了山。
说来这姑娘也争气,凭着一身从话本子里学来的本事,成功入选。
乔云是个活泼外向的,有事儿藏不住,她甜甜地喊了声“大师兄”后,一屁股在江南身旁坐了下来。
步行歌见了她的动作,索性也放开,在这一桌的空凳子上坐了下来。
“姐姐,你也是要去武林大会吗?”
“是。”
“那姐姐又是师从何处?”
江南笑了,“野路子的功夫罢了,没有师傅。”
步行歌怕她再问下去触及她痛处,开口提醒:“乔云,失礼了。”
乔云这才往回挪了挪快要贴到江南胳膊的身体,换了个话题:“不知姐姐,叫什么名字呀?我叫步乔云,这个步字是我入了封山派后自己加上去的。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潇洒?”
江南很捧场:“名字好,人也很好。”她停了停,继续道:”江荷,荷花的荷。”
“江姐姐的名字也好听,你和莲花一样漂亮呢!“
乔云目光移至步行歌的脸上,心生一计,“师兄,你说呢?”
正垂眸饮茶的步行歌没想到会被点名,下意识抬头看向江南,好一会儿之后,低头道:“漂亮。”
不止是乔云,江南自己也没想到他会夸自己。
江大魔头万年不变的脸慢慢地红了,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专心喝茶。
乔云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只能又咽下去,颇为失望地安静了一会,吃起了胡辣汤。她早就想尝尝中原的口味,只可惜昨日师兄在前,她没法点菜。
“江姑娘,我先到后头喂马,一会儿在大门前等你。”
江南朝他的方向点了点头,“就过去。”
乔云冲她挤了挤眼,之后才想起来她看不见,“江姐姐,你倒不如同我们一道,有女孩子也能相互照顾照顾。”
江南婉拒:“多谢乔姑娘好意,只是刚刚那位石燃是我的朋友,我怎么能丢下朋友呢?”
正是一日里的大好清晨,竹林里鸟鸣声渐起,江南轻松一跃,又回到老位置上。
客栈出来便是官道,倒不必担心挡了封山派大批人马的路。
偶有快马从他们身边飞奔而过,扬起尘土,扑到江南脸上。她干脆往车上一靠,将斗笠盖在脸上,看起来颇为悠闲。
官道两旁皆是茂密的竹林,风轻轻一吹便沙沙作响。
石燃的马车载着巨石,跑不大快,马蹄踩在地上的声音亦不激烈。因此竹林中的鸟群起离去,江南很容易便听了个清楚。
恰巧这会儿风也停了,这官道更是安静得厉害。
虽说官道比山路安全,但也不乏有些大胆的劫匪。石燃敏锐地察觉到异常,挥鞭想要驱使马儿快走。
“石兄,不可。”
石燃内心着急,并不理解她的想法,努力压低声音说:“可这林中,怕是有人!”
“你仔细听。“江南的声音被斗笠盖住大半,听起来更是慵懒。
离群之鸟的数量之多,意味着来人的数量亦不少。她自己是不怕死,但这儿还有个石燃,她不能冒险。
马儿还是不慢不快地行进,石燃很快就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封山派此行人数众多,出了客栈必走这条官道无疑。他俩人少势弱,若是能等到后头的大部队跟上那就无需害怕了。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封山派的人这么快就赶上来了。
队伍里有两匹马走在前头,骑得飞快,思量间已到了他们旁边。
江南取下斗笠一个打挺,盘腿坐起,“让我猜猜,是不是乔云?”
回应她的果然是活泼少女的声音:“江姐姐好耳力,来的正是乔云本人!”
“你们大师兄…同意你们离队?”
步靖之抢着回答:“正是师兄让我们俩先过来的。”
步行歌的心思深不见底,江南也懒得猜测,倒是乔云一股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定是大师兄担心江姐姐,才叫我们赶上来看看。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行了吧你,你是第一天认识大师兄吗?”步靖之冲她翻了个白眼,大师兄的不近女色可能出了名的,更别说眼前这位还是个残缺的。
江南听着二人吵闹,突然有些怀念过去的日子,不只关于知意,还关于她那个蓝眼睛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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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生在陈国边境的一个小村庄,但她只见过那个村庄的夜晚。雨夜,晴夜,总之没有太阳。
天生的异色双瞳,叫她除了躲藏没有别的生存法则。
陈国早年间同波斯国开战,战火连绵数年,惹得村子不得安宁。
想要打仗,士兵和银两缺一不可,然而无数次的征兵,繁重的赋税,样样都催人性命。
村民们恨,恨统治者的好战,也恨波斯人的侵略。
波斯人蓝色的眼睛,被村里的长者当作不祥之物看待,称之为妖孽的瞳孔。
江南的娘亲是村中最美的姑娘,街坊邻里有儿子的,都想上门提亲,求娶她为妻。
若是她当真许给了村中的青年,倒也就罢了,坏就坏在她同一位年轻的波斯士兵私定了终生。
波斯士兵常年在这边境游走,渐渐学会了陈国话,但要融汇贯通到底还有些难度。他蹩脚地向敌国少女倾诉自己的心声,将对方逗得直笑。
他一双蓝色的双瞳就这样看进了少女的心底。
很快,江南出生了。
江南长大的那件暗房,在柴房的后头,没有窗子,投不进一丝的阳光。印象中,爹爹那双映着月光的蓝色眼眸,总是流淌着对娘亲和自己的爱。
即使暗房里总是有扫不尽的灰,一家三口也能挨在那狭窄的空间里,相互温暖。
若是赶上元宵,爹爹还能为她寻来一盏灯,那朦胧的烛光就是她的太阳。
可惜波斯士兵总是只能作短暂的停留,然后又要投入战事当中。
后来的一次,他再也没能回来。
人活一世,没了性命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年轻的少女觉得,自己能咬着牙把江南生下来,便也要咬着牙将她养大。
江南感受到娘亲的心性有了明显的改变,变得有些暴躁。
她常常抱着酒坐在暗房中,一边喝一边骂:“都是你,还有你那不争气的爹!怎么能说走就走了!要是没有你们,我现在不知在哪逍遥快活呢!“
骂完,又开始哭:“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呢…汝汝…你那个臭爹那么爱我…我也那么爱他…”
年幼的江南见母亲如此难免害怕,缩在角落里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不过才过去了几年的光阴,原本曼妙的少女渐渐弯下了腰。
后来的事,除了她自己还有临死的娘亲,谁也不知道。
她说自己的功夫路子野,倒也不是瞎说,波斯人的功夫和中原人的功夫相结合,可不就是野路子么。
那位自称是父亲朋友的男人,有着和她一样的眼睛,一边是蓝色,一边是黑色。只不过在人前,他总是将黑色的那一只蒙起。
波斯人擅用弯刀,这也是江南最开始接触的武器。
因为这个人的到来,江南能够有机会走出暗房,看看真正的月光,看看村子里的那汪映月的春水。
她天真的以为,日子能这么平静地过下去。直到那天,村民们举着火把,说要找一个小妖怪。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千字,我从傍晚写到凌晨,古言也太难写辽....那么,又到了我厚着脸皮要收藏的时候=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