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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惊弦(七) ...

  •   直到晚膳时分,萧萋萋都没能从戏园纵火案的震慑中缓过神来,看着桌上的一盘红烧肉直犯恶心。落在江琴笙眼中就成了另一番意思,他冷嘲热讽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人也好意思嫌这嫌那。”

      萧萋萋阴森一笑,向江唯止道,“琴笙去太学的事宜可安排妥当了?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尽管同我说,保证让他顺顺利利入学。”

      江唯止说道,“都已经安排好了,来年开春便可入学。”

      萧萋萋幸灾乐祸地瞅着江琴笙,笑得咧开了嘴。江琴笙愤愤然瞪了她好几眼,却无计可施。

      这一夜,萧萋萋睡得极不踏实,一会儿梦见几个焦黑的人影在天上飘,一会儿梦见一只烤熟的猪在对她笑,汗津津地醒来却听见外面有人簌簌低语。她披上衣服走到门边,从门缝望去,见江唯止正从屋内走出,穿戴整齐,似是要外出。深夜外出,事必有妖。萧萋萋取了外裳套上,鬼鬼祟祟地跟了出去。

      脚伤还未痊愈,但这丝毫不能阻碍身残志坚的萧萋萋,她提着轻功一路小跑,不近不远地跟随在江唯止马车后面,好在江唯止的马车走得也不快。

      马车走着走着就出了建宁城门,直奔郊外而去。萧萋萋跟在后面,听着林间犹如啼哭的呼呼风声,心里有些发毛,一些怪力乱神在脑海中不断浮现,荒郊野岭,孤魂野鬼……她不由加快了速度,向前方的马车靠近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萧萋萋望着周围越来越熟悉的景色有些恍然,这不是去恩业寺的路嘛。莫非江唯止是去查案?可是查案用得着三更半夜出来吗?萧萋萋又有些不明白了。

      马车抵达山脚后便不再向前,一动不动地停在路边一处隐僻的山坳处,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萧萋萋屈身藏进林间,搓搓手,自言自语道,“真冷啊。”

      “是啊。”旁边一个声音幽幽附和道。

      萧萋萋一个激灵,刹那间背脊凉了凉,僵在原地不敢动弹,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在心中默念数遍阿弥陀佛,只恨自己没带串辟邪的佛珠出门。

      正当萧萋萋胆战心惊时,旁边那个声音又说话了,“原来公主也来了,怎么没同大人一齐乘车?”

      萧萋萋从这话里听出了点儿人味,扭头一看,竟是张乘躲在另一棵树后面。她擦擦冷汗,斜眼问,“你躲在这儿做什么?”

      张乘给了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当然是跟公主做一样的事情。”

      “你也是来跟踪江唯止的?”萧萋萋奇道。

      张乘面色微微一滞,咂舌道,“原来公主是来捉奸的,那小人就与公主不太一样了。”顿了顿,他又小声道,“其实公主大可不必担心,大人素来清正高洁,从不招蜂引蝶,大人晚上出来也只是办案而已。”

      萧萋萋对张乘的理解能力大为折服,不知他是怎么将跟踪和捉奸画上等号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之间真诚友好的交流,“你们时常需要夜里出来办案吗?”

      张乘答道,“这就得看具体的案情了,有时连续数日通宵守夜也是有的。”

      萧萋萋被他们的敬业精神给震撼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再想想江唯止,堂堂大理寺卿,大半夜跑这么远来办案,真乃百官楷模了。

      “哐、哐、哐——”山上传来的三声钟鸣在沉静的夜晚显得分外响亮,打断了萧萋萋的凝思。

      张乘面色一喜,低呼一声,“抓到了!” 萧萋萋正想问抓到什么了,便见张乘跛着脚快步走到了马车旁,与此同时,江唯止掀开了车窗的布帘。

      张乘道,“大人,约定了以三声钟声为号,现在可以上山了。”

      江唯止点点头,吩咐车夫启程。

      眼见马车就要离开,张乘连忙朝林间喊道,“公主,外头冷,不如乘马车上山吧。”

      话音还未落,走出两步的马车又停了下来,江唯止从车窗探出头来,深邃的目光望向一片漆黑的林子。

      黑灯瞎火的,哪里看得清,直接溜之大吉就是了。这是萧萋萋事后想到的解决方案,而当时的真实情况是,她被江唯止的眼神一扫,双腿就不自觉地迈出去了,脸上还挂着心虚不已的耿直笑容,“如果我说我是梦游到这儿的,你信吗?”

      江唯止当然不信,冷着脸将她叫上了马车,斜眸望她,“梦游?能梦游到这儿来,公主还真是旷世奇才。”

      萧萋萋低着头接受批判,像极了那个当年在太学里接受先生训斥的顽劣学生。

      江唯止心软了些,嘴上却没软,“公主艺高人胆大,一个人深夜瘸着腿走在这荒郊野外,若是遇到几个歹人顺手擒下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不是?”

      萧萋萋哪能听不出来他这是说的反话,立刻讨好地笑道,“遇到歹人我定然是向江大人求救呀,百姓的父母官,皇上的好臣子。”

      闻言,江唯止淡淡道,“公主倒是巧言善辩。”

      萧萋萋垂下头,恢复了方才接受批评的模样,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话了?”江唯止挑眉。

      “……”萧萋萋暗自腹诽,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真难伺候呀。

      对于恩业寺来说,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库房四周响声大噪,大理寺官差们举着火把站成一个圈。寺中僧人几乎都被那阵钟声震醒了,齐集了过来,将本就不大的库房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众人围成的圈子正中坐着一个人,穿着一身褐色僧袍,头戴一顶圆形僧帽,头颅低垂,看不清面容。虽然处境狼狈,他却坐得端直,若不是旁边站着两个拿刀鞘抵住他肩膀的官差,乍一看几乎要以为他只是在此打坐,而不是被俘。

      江唯止提着一只灯笼走上前去,命被俘的那人抬起头来。

      当那张布满细纹的脸孔暴露在众人目光中的时候,院中所有人齐齐抽了一口凉气,尤其是寺中僧人,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了。静立在一旁的玄净合手闭眼,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江唯止正色道,“方丈大师,本官现在以盗窃财物之罪将你逮捕回大理寺,你可有异议?”

      方丈闭了闭眼,颓然道,“贫僧甘愿服罪。”

      萧萋萋半晌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问张乘,“你们这是抓了个现行?”

      张乘略显骄傲地点头,“大人说今天晚上盗贼必然会再度现身,命我安排了几个人在此埋伏,这便一举擒获,大人果真神机妙算。”

      直到官差压着方丈走出去之后,恩业寺的僧人们还没缓过神来,谁都想象不到德行兼备的方丈竟一朝成了窃贼。

      玄净向江唯止虔诚施礼,“寺中悬案终于破解,有劳大人了。”

      江唯止笑得深不见底,“应当是有劳玄净大师了。若不是玄净大师再三提点,江某也无从抽丝剥茧。”

      玄净微微一怔,笑道,“大人说笑了。”

      “大师何必谦虚,若不是大师提出修葺僧舍要取钱款,玄明师傅也无法发现银两遭窃,若不是大师向我透露方丈是丰州人,我也无法将方丈与那赌徒联系到一起。”江唯止道。

      玄净淡淡道,“皆是因果,与贫僧何干。”

      江唯止接着道,“那赌徒说他拿到手的都是碎银,也就是说方丈从库房盗走的都是碎银,玄明师傅从未留心过碎银的出入,所以也一直未曾发现时有失窃。玄明师傅说他昨日在碎银箱中发现了几块银锭,我想一定是玄净大师有意指点迷津,特地将银锭放到了碎银箱中吧,如此一来才能让人觉察到银两失窃一事。”

      玄净道,“阿弥陀佛,大人所言皆是往日种下的因,如今结出的果。他人的因缘,与贫僧并无关系。”

      江唯止淡笑道,“这些自然与玄净大师无关,不过,我听闻玄净大师在玄字辈中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方丈,这应该便与大师有关系了吧。江某在此道一句,恭喜了。”

      走出恩业寺,萧萋萋困顿得哈欠连天,红着眼睛道,“江唯止,快回去吧,我想睡觉。”

      江唯止解下自己的披风罩在她身上,扶着她上了马车,轻道一声,“嗯,这就回去了。”

      披风上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温度,萧萋萋不禁裹紧了一些,倚在车厢角落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便闭上了眼睛。

      见她睡得迷糊,江唯止挨着她身侧坐下,也倚着车厢合上了双目,唇畔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安静的夜里,只余阵阵马蹄声奔忙。

      快到江府的时候,江唯止睁开眼睛,见萧萋萋睡得歪歪扭扭,身体快落到地上去了,他伸手一捞将她捞进了怀里。萧萋萋无知无觉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惬意的姿势依旧酣睡。

      江唯止脸上带着点儿无奈又带着点儿纵然,抬手在她光洁的脑门儿上轻轻弹了一下,轻声道,“这次算你欠我的,以后得还。”

      正巧在这时,萧萋萋不知梦到了什么,低低“嗯”了一声。

      江唯止一听,笑意盈盈,接着道,“你欠我的太多了,以后都得还,知道么?”

      这次没等到萧萋萋的“嗯”,却等到了车夫的话音,“大人,到了。”江唯止将萧萋萋打横一抱,施施然下了马车。

      见马车到达,站在门口寒风中等候了半晌的江琴笙正要开口呼喊,却见江唯止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出声。江琴笙瞄着在江唯止怀里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萧萋萋,心情很复杂,他们家公子这么好的白菜竟然被萧萋萋这头猪给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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