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风月》rainkc

5、第 5 章

　　这是一家古色古香的餐厅，锈红的墙壁，暖黄的吊顶，清幽的盆景，随着门声开启，一一映入眼帘，随之而起的还有空灵悦耳的风铃。

　　餐厅老板是个大约四十左右的微胖男性，头顶上绑起一个小辫，耳朵上打着耳钉，宽松的神色运动服依稀还可以看见顶起的小肚子，脚上穿着黑色运动鞋。

　　看见来人，他先吃了一惊，“小五？！”

　　陆恒之一笑，“文哥。”

　　“我去，真的是你，你丫不是还在美国吗！回来也不吱一声!”被叫做文哥的男人先上前做样子捶了一拳。

　　陆恒之原地不动地接着，“好久不见。”

　　“废话，老子还以为你都把我忘了呢！”

　　“不会。”

　　文哥这才注意到身边的顾林，惊喜地说道：“这是对象吧。”

　　顾林还没开口，陆恒之就先解释道：“一个朋友。”

　　文哥一脸了然的样子，却上道地不再多言，转而问他：“老地方？”

　　陆恒之：“对。”

　　“行，反正你也知道，就别麻烦我服务生了，自己去吧，我先招待一桌，一会点了菜直接发到厨房，我亲自给你做。”

　　“多谢。”

　　“见外了啊。”

　　文哥周到地把时间单独留给了二人，自顾自地走了，临消失前还鼓励性地拍了拍陆恒之的肩膀。

　　顾林：……

　　她深深地体会到，八卦真是不分年纪的。

　　陆恒之看了她一眼，不易察觉的笑意在嘴角转瞬即逝，温声说道：“走吧。”

　　这家餐厅就是简简单单的三层，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楼梯间，刚开始走廊的包厢里还传来你来我往的敬酒声。

　　陆恒之在前面引路上了三楼，喧闹声明显可见地低了下去，他才开口，“我高中也是在A大附中上的，平时闲的话就会和几个哥们来这里，慢慢地，就和老板熟了。又因为在家里这一辈排行第五，他们平时都会这么叫我。”

　　“我们都会挑同一个地方，时间久了大家也就习惯性地默认了，而老板也会把那个包厢在人少的时候空下来，就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老地方。”

　　顾林静静地听着，内心却觉得他着实没有必要解释，只是应道：“恩。”

　　说话间就走到了走廊的最里面，陆恒之打开门侧身示意，顾林走了进去。

　　这是一件装修很精致的房间，竹子，屏风，木桌，青烟在午后的阳光下袅袅升起，酒架上摆着几件清雅的瓷器，桌案上澄澈的玻璃花瓶上插着娇艳欲滴的花朵。

　　顾林心里万分感慨，一群大男生，高中就有追求生活品质的觉悟了，真是惭愧惭愧。

　　以前顾林在的团队熬夜做项目的时候，不论男女，加起班来没完没了，外卖是家常便饭，赶工的时候住在办公室都是有可能的，顾林除了工作需要，其他时间都是素面朝天。

　　夏然就曾说，活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能在洁癖和粗糙间无缝切换的奇葩。

　　陆恒之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是老板的风格，他就喜欢这个，我们就是附庸风雅，平时也不讲究这个。”

　　顾林内心：哦，不要谦虚了，你们这群人还是有败家子的资本的。

　　陆恒之见她一脸不相信，无奈轻笑，也就随她去了。

　　他把平板递给她，“看看想吃什么。”

　　顾林：“我第一次来，不熟悉，你来就可以了。”

　　陆恒之从善如流地收回，效率飞快地点了单。

　　顾林在他对面坐下。

　　寂静却并没有持续多久。

　　陆恒之缓缓开口，问她“班上的学生还听话吗？”

　　顾林望着他，一时没有开口。

　　陆恒之倒也不在意，“以前高中的时候，我们不想上课，就会从墙上翻出去，把我们老班逼得大半夜还要从家里出来一个接一个的网吧拎人回家。”

　　现在的顾老师：“那你们可真够不厚道的。”

　　陆恒之左手支着额头，承认道：“男孩子，教室从来都待不住多长，又仗着有几分聪明，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顾林唇角勾了勾，“理解。”

　　陆恒之：“你呢？高中在干什么。”

　　顾林面不改色地端的是一副勤奋刻苦的学生模样，正正经经道：“学习。”

　　陆恒之忍不住笑了一声，心底有数的他也不拆穿，捧场道：“真厉害。”

　　顾林:怎么觉得跟哄小孩子一样。

　　陆恒之继续道：“每次我们呢，都是偷偷摸摸地踩好点出去，高考前，便说要正大光明地在网吧大战几个通宵，可到了最后，却发现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顾林：“我以为你会被保送。”

　　陆恒之挑挑眉，“当时确实有机会，不过我拒绝了，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想体会一下高考的感觉。”

　　“你是被保送的吗？”陆恒之问。

　　顾林点点头。

　　“是因为不喜欢集体吗？”

　　顾林简单道：“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吧。”

　　陆恒之：“这样挺好的。”

　　这样有什么好的？

　　顾林有点听不懂了，不过她也没有问的打算。

　　陆恒之还想再说点什么，注意到顾林的眼神，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开始，这还是第一次，他在里面看见了几分俏皮。

　　陆恒之心里就像被什么轻轻敲击了一下，“怎么了？”他轻轻地开口，像是怕打破这一份梦境般的美好。

　　顾林顿了顿，幅度很小了歪了歪头，眼里带着打趣，“我在想，以后如果不做老师了，就去联系几个经济刊记者，收入应该也很可观。“

　　陆恒之作为金融圈的传奇人物，生平事迹，家世背景全都被掩盖的严严实实，他本人也从来没有在公众场合谈及自己的私人生活。

　　所谓越难以触及，越让人心痒难耐。

　　随着他身价日渐涨到难以企及的高度，所有关于他的风吹草动都会让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报道。

　　顾林清楚地记得，自己还是研究生的时候，每个月都有买杂志的习惯，她本人不善交际也丝毫没有兴趣，关于圈子的最新动态都从各种专业杂志上了解，因此也定的是年刊。

　　可那次她拿到的所有刊物，无一例外地都花了大量的篇幅来报道陆恒之所谓的风流韵事，完全丢了一份大刊应有的水准。

　　顾林记得，那次她草草翻了翻，以她一个完全没有浪漫细胞的标准理科生的逻辑思维，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完全没有任何可靠证据作支撑点，她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能看出是无稽之谈。

　　顾林以一个专业的角度还做了这期杂志销量断坡式下滑的预测，可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顾林周围的人为了抢这期杂志都拿出了对待一份顶级项目的热情。

　　那可能是顾林目睹过的最快脱销的一批刊物，最后薄薄的十几页纸竟是被硬生生炒出了多于原价几百倍的价格。

　　所以，谁说一群眼高于顶的精英人士不追星？永远不要低估人们追捧自己偶像的战斗力。

　　而顾林呢？也因为在周围同学讨论得如火如荼时，只是说了一句，“我有，你们要吗？”，一直独来独往的她也和自己所在的集体空前地亲密起来。

　　顾林生平第一次以光速迅速融入了团队，说起来还要间接地感谢眼前这位人。

　　陆恒之短促地朗声一笑，大方道：“尽管拿吧。”他身子前倾，手肘支在桌面上，认真注视着：“还有娱乐刊呢，要不要？”

　　顾林本以为他会对自己一个陌生人讳莫如深，着实没有想到他会冒出这样一句，一时没有吭声。

　　“姓名，陆恒之，年龄，28岁，民族，汉，A城人，恋爱史—”

　　“停。”顾林反应过来，迅速打断他。

　　陆恒之乖巧地闭上嘴，一双桃花眼微微睁大，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就这样看着她。

　　顾林发现，好像自己从见到他开始，他就一直是笑着的，和传闻不苟言笑，犀利地可以把女下属训哭的人大相径庭。

　　顾林垂眸，避开他的注视，目光落在窗边那在温室里热情绽放的花朵，低声开口询问，“我和陆先生，以前见过吗？”

　　午后阳光正好，洋洋洒洒铺了一地，让所有黑暗都无处遁形。

　　顾林坐在背光处，松松垮垮简单束在一起的头发如丝绸般柔软光泽，阳光照在她的白皙的侧脸上，将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照得一清二楚，左眼角下恰到好处地泪痣这时候被衬得越发明显。

　　像一个落在人间的精灵。

　　陆恒之有些恍然，转而反应过来，轻咳一声，“严格意义说，应该算是没有。”

　　顾林又看向他，眼底的询问愈发明显。

　　陆恒之知道她心底的疑惑，开口：“Lin听说过一见钟情吗？”

　　顾林不为所动，“陆先生听说过一句话，叫事出反常必有妖吗？”

　　要不是真的见过陆恒之的照片，她差点以为眼前这位是假的了。

　　可见传言不可全信，三人成虎，越传越跑偏。

　　陆恒之挑挑眉，又赞同地点点头，“有道理，既然Lin觉得我心怀不轨，那不妨再猜猜我还想干什么呢？”

　　顾林神色冷淡下来。

　　陆恒之冲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来日方长，Lin可以慢慢来，我并不赶时间，随时奉陪。”

　　顾林觉得，自己好像也并没有别的选择了。她心中戒备并未减少，既然事已至此，那也没什么好躲的。
　　来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