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你走错了》佛系乌鸦

23、风起，世乱2

　　如今的穆天殇，越来越像三年前，司徒季拿出的那幅画卷上的画中人，长得像，气质像，连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些神态，也是那般相似。
　　烁城的大街上，青天白日里就人烟稀少，寥寥几个人影在大街上走着，丝毫看不出这座城的繁华。
　　“劳驾，打听一下……”穆天殇进城后，大致看了一下城里的情况，正想跟身旁走过的一位老翁打听城里的消息，没曾想，人家一看见他，见鬼一样满面惊恐的跑开了。
　　穆天殇楞在原地，尴尬的抓抓脑袋，心道：“我长得也不像鬼啊……”
　　身后的衣摆似乎被扯了一下，穆天殇疑惑的回头，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怯生生的站在他身后，一只脏兮兮的小手，还拉着他的衣摆处。
　　穆天殇蹲下身，从须弥袋里摸出了一块糕点，递给孩子，道：“小朋友，你是烁城的人吗？”
　　小孩接过糕点，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穆天殇，嘴角还有可疑的晶莹。
　　穆天殇扯扯嘴角，又拿了一些给他。
　　等到小孩吃饱，才扯着衣袖擦擦嘴，道：“大哥哥，你跟我来。”
　　穆天殇心下疑惑，跟着小孩在城里七拐八绕的，来到了一处破烂的院子外，小孩迟疑的看了他一眼，才慢慢的推开了院子门。
　　院中有七八个人，加上这个也有四个孩子，还有三个大人，看那破烂的衣服，蓬头垢面的样子，应该是城中的乞丐无疑。
　　“小奇，你怎么能随便把生人带回来！？”院中一个大人，慌张的把那个小孩拉过去，满脸戒备惶恐的看着穆天殇。
　　穆天殇皱皱眉，道：“这位大婶，我初到烁城，是来办事的，没有恶意。”
　　那个乞丐妇女，一脸怀疑的看着穆天殇，道：“这位公子，看您的衣着打扮，也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且不说小奇带您进这乞丐窝，脏了您的鞋子，就是在这待久了，也会让您染了晦气，您还是走吧。”
　　突然，穆天殇狠狠的拧了一下眉头，道：“大婶，这里可是有人病了，还病得不轻？”
　　妇女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那眼中有那么一丝希冀的光，然后又颓然黯淡了下去，她咬了咬唇，用力摇摇头。
　　把穆天殇带回来的小孩，却是挣脱了妇女的手，跑到了穆天殇旁边，又拉住了他的衣摆，道：“大哥哥，爹爹病了，你能不能救救爹爹？”
　　穆天殇揉揉小奇脏乱的头发，笑笑，道：“带我去看看。”
　　妇女还想拦着，却被小奇一把推开，小孩子年纪小，脾气却固执得很：“姨姨，让大哥哥看，大哥哥会救爹爹的。”
　　妇女抬手掩面，眸中流下两行清泪，痛苦道：“小奇，你爹爹……救不了，他不是生病，他……他是被……被妖怪……”
　　“大婶，我是仙门中人，若是妖怪，我定然有办法。”穆天殇笑了，他在进门之前就发现，这院子里，的确是有妖气，而且还有一股死气。
　　“你……你是仙人？”妇女惊讶的看着穆天殇，这么一个年轻俊美的公子，真的是那些修炼的仙人吗？
　　不再理会妇女，穆天殇跟着小奇，进了那院子里唯一的一间破烂房屋里。
　　房里很是破烂，一张木板干草搭成的床，上面躺着一个人，干瘦的身体几乎已经成了皮包骨，眼球突出充血，头发花白，看上去面目骇人。
　　“爹爹，我带了个大哥哥来，他说可以救你的……”小奇跑到床边，拉着那只枯瘦得好像只爪子的手，小声说着。
　　床上的人，僵硬的扭了扭头，骨头噼啪作响。
　　“小奇，你过来。”穆天殇沉下脸色，伸手把孩子拉到了自己身后，目光盯着那床上瘦的几乎没有人形的小奇爹。
　　只见床上的人，盯了穆天殇半晌，嘴一张一合，发出奇怪的呜咽声。
　　“我本念你修行不易，你却要为非作歹残害无辜之人，如今我留你不得。”穆天殇手一翻，橙黄的符纸夹在指间，朱砂混血的符文，诡异刺目。
　　一阵黑气，从床上的人大张的口中飞出，朝着穆天殇身后的小孩，直冲而来。
　　“冥顽不灵！”
　　穆天殇一声厉喝，手中符纸飞出，双手结印，金色的光芒将那团黑气紧紧的包裹了起来。
　　“困妖符，斥！”
　　尖锐的叫声，从那团被金光包裹的黑气里冒出，甚是刺耳。
　　渐渐的，叫声小了，黑气也散了，一只黑褐色丑陋的怪物，身上贴着一张还亮着金光的符纸，落在地上挣扎扭动着。
　　穆天殇走到那怪物身边蹲下，剑鞘一挑，直接将那一大坨东西，翻了个身，看了一眼便是一脸嫌弃。
　　“我当是什么，一只鼠妖，居然敢吸食人类精气，简直找死。”穆天殇冷声道。
　　“桀桀桀，你敢杀我吗？杀了我，妖君不会放过你，就算是你背后的仙门，也会因为你，遭到妖君的报复！”鼠妖对着穆天殇咧嘴，红着眼挑衅。
　　“妖君？！”穆天殇眯了眯眼，沉吟了片刻，突然露出一抹冷笑：“你一只鼠妖，你觉得妖君会为了你，得罪六大仙门之中的任何一家？”
　　鼠妖扭了扭，道：“我可是十妖君座下的，你一个仙门弟子，没资格杀我！”
　　穆天殇扬起手里的问心剑，狠狠的砸到了鼠妖的脑袋上，眼瞧着立刻起了一个大包，他才满意一笑，不甚在意，道：“小爷鬼杀了不少，还怕十妖君？”
　　鼠妖一楞，恨恨道：“鬼？那种低劣的东西，能跟十妖君比？要知道，妖君可是从上古至今活在世上的大妖！不是鬼那种渣滓能比的！”
　　穆天殇翻了个白眼，嘀咕道：“上古大妖，不知道跟阴蕴之鬼比，哪个强一点？”
　　鼠妖听到穆天殇说到‘阴蕴之鬼’四个字，身体忍不住一哆嗦，连说话的变得不利索，磕巴道：“阴蕴……之鬼……那东西只能在古禁里，又出不来，当然是我家十妖君……”
　　穆天殇没再听，站起来把小奇带到了门口，看着这小孩一脸平静的样子，心下狐疑，道：“小奇，你不怕？”
　　孩子仰头，对着穆天殇摇头道：“不怕，一只大老鼠，哥哥要杀了吗？”
　　穆天殇冲着他一笑，道：“这老鼠既然害人，那我是肯定不会留了，不过我在想，十妖君……到底是排名第十的那位，还是那十位中的其中哪一位？小奇，你觉得呢？”
　　小孩静静的看着穆天殇，脸上依旧一片沉着冷静，没有半点慌乱之色，只是那双孩童的眼中，闪出的是与之年龄不符的冷锐之色。
　　与穆天殇僵持片刻，小孩率先笑了起来，出口之声已不是十岁孩童，那低沉醇厚的嗓音，分明就是个成年男子。
　　“你是如何发现的？”
　　穆天殇耸耸肩，道：“你不觉得太奇怪了？这烁城大街上那么多人，我刚进城，你偏偏就拉住了我，而且你一个孩子，看到床上那人的样子，就算是你亲爹，你也该有一丝惧怕，但是，你太冷静了。”
　　小奇眯了眯眼，斜着眼光看了一下地上的鼠妖，霎时间，那鼠妖身上就燃起了一蓬幽蓝色的火焰，还未及惨叫出声，那鼠妖就当场化成了飞灰。
　　穆天殇咂咂嘴，道：“啧啧啧，妖君下手还真不留情，好歹人家也是你座下的妖，不知道妖君这般过河拆桥，还有多少妖会为你卖命？”
　　小奇拍拍手，道：“本君向来治下严明，素来不喜手下的妖去伤人，这耗子犯了本君的规矩，自然要惩罚。”
　　穆天殇没理会他，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床上那干瘦的人，无奈摇摇头：“生命精气都被吸光了，喂，妖君，小爷救不活你爹了。”
　　小奇看着穆天殇的背影，小脸皱成一团，脸皮都在狠狠的抽动。
　　几息后，他小小的身体被幽蓝的火焰淹没，火焰中小孩子的身体迅速抽长，片刻功夫就变成了一个身材欣长的男子。
　　一头白色长发，一身蓝色长袍，白皙的皮肤好像上好的羊脂白玉，五官俊逸却带着一丝雌雄莫辨的柔美，只是那双金色的眼睛，瞳孔微微竖起，泛着冷光，眉心一抹蓝色火焰印记。
　　穆天殇坐在那简易的床上，懒懒的翘着腿，弯着唇角，肆意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俊美非凡的男子。
　　穆天殇在看他，男子也在看穆天殇，这小子的定力远超他的想象，原本以为仙门弟子，只要听说妖君之名，哪怕再胆大也会有所迟疑，而这小子，见到妖君本尊，居然还能这般淡然。
　　男子沉吟道：“吾名奇炎，上古十妖君第七。”
　　穆天殇点点头，道：“那么，奇炎妖君找我，究竟为何？可别说真是要我来救你爹的，刚刚已经说了，小爷救不活你爹。”
　　奇炎好看的剑眉一抽，咬牙切齿道：“本君是妖君，天生地养，哪来的爹！？”吼完之后，似乎又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些奇怪。
　　穆天殇起身，走到奇炎面前，一伸手揪住他的衣襟，楞是把奇炎拉得低下了头，好奇的看着穆天殇突然一脸愤恨的样子，道：“你还不是本君的对手，跟本君打，死的是你。”
　　穆天殇盯着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低声道：“妖君，小院讨厌长得比我高的男人！”
　　奇炎一愣，突然大笑起来，那张雌雄莫辨的俊脸，好似海棠花开般，美不胜收。
　　“没想到那些仙门里，还有像你这么好玩的小家伙，本君改主意了，不杀你，不过本君以后要跟着你。”奇炎边笑边指着穆天殇道。
　　穆天殇甩开奇炎的衣襟，哼了一声，道：“妖君还没说，为什么找上我，找我何事？”
　　奇炎敛笑，道：“感觉，你很像本君曾经见过的一个人，所以就找你来看看。”
　　穆天殇皱了皱眉，突然想起什么，试探性的问到：“除魔师穆秋泽？”
　　奇炎金色的眼睛猛然眯起，森冷的目光好似凌迟一般，刮在穆天殇身上，修长的手指紧紧握成拳，骨节都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阴晴不定的妖君，穆天殇也不好琢磨，最好不要扯上关系，毕竟人家没说错，他的确打不过奇炎，硬拼下来可不是两败俱伤，而是他必死无疑。
　　奇炎看了他许久，久到穆天殇站在他面前，都觉得浑身僵硬得难受，又不敢妄动，生怕被人给烧成灰。
　　“你知道他？”奇炎的声音很轻，穆天殇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确定奇炎是在问他，穆天殇才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认识，也不认识，谁知道你说的穆秋泽，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穆秋泽，不过，我……咳咳……喂……”
　　穆天殇刚说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掐上了他的脖子，那凶狠的力道，差点把他脖子直接给掐断。
　　奇炎俊脸一阵扭曲，脸上的神色很是难看，掐着穆天殇的脖子，恨恨道：“你既然认识他，那你就替穆秋泽偿还本君好了。”
　　穆天殇脸色涨得通红，一阵发青，现在也顾不上这修真界的穆秋泽，到底是不是他家老子，得想办法保住小命才是真的。
　　艰难的挣扎着，穆天殇额头上的灵台仙府印，不受控制的骤然出现，他喘息道：“喂，妖君，就算要偿还，你也得让小爷我死个明白不是！？”
　　奇炎看着穆天殇眉心那个金色的印记，怔愣了片刻，冷哼了一声，松开了手，道：“穆秋泽那家伙，他曾说过，查清上古时期，除魔师一族的真相，为他们一族正名之后，会跟本君隐居避世，没想到，他只是利用本君……”
　　穆天殇喘息着，听得这话，脑袋一疼，现在是万分哀嚎，这个穆秋泽可千万千万，别是他爹！
　　在那边的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娘是拼了命把他生下来的，如果这人真是他爹……穆天殇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自己这个‘花心’到无可救药的爹！
　　撇下死去的妻子，还有刚出生的儿子，居然在外处处留情，撩拨司徒离他那个冰块老爹就算了，居然连妖君都撩，这是要闹哪样！
　　奇炎根本就没注意到穆天殇的脸色，自顾自的说着：“本君为了帮他，不惜破坏妖族与仙门之间的协议，闹得被几大仙门之人围攻受伤，结果他竟然在本君受伤之时，不辞而别……”
　　穆天殇抽抽嘴角，道：“他何止不辞而别，他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奇炎瞪了穆天殇一眼，道：“你知道他的消息！？”
　　穆天殇叹了口气，道：“我也在找他，傲雪峰主曾跟我说过，他最后一次见穆秋泽是在缥缈城，说他找到了除魔师一族的人，之后他就失踪了。”
　　奇炎沉默了，穆天殇这个时候，也不敢去撩拨这喜怒无常的妖君，也跟着他一起沉默。
　　十几息后，奇炎道：“本君以后还是跟着你，直到找到穆秋泽，你这小家伙弱鸡的实力，被人知道你是除魔师，你会死得连渣都不剩。”
　　穆天殇一愣，他没说过自己的身份，这妖君怎么知道的！？
　　看着穆天殇怔愣的样子，奇炎嗤笑道：“之前你用的符，虽然不足以肯定，但是刚刚你被本君掐着脖子，危及生命的时候，你那灵台仙府印，足以证明一切。”
　　穆天殇摸摸自己的眉心处，他之前是觉得，在被奇炎掐得脑子缺氧，感觉自己小命就要交待了的时候，眉心处有些发烫，没想到是那个印记。
　　穆天殇道：“你不是上古十妖君之一，难道你不知道上古时期，除魔师一族的事情？”
　　奇炎道：“本君是妖君，上古大妖，跟除魔师一族可是仇敌，敌人的事情，本君从不关心。”
　　穆天殇撇撇嘴，眼角余光，突然瞧见了奇炎的身后，蓝色的衣袍下，一条被遮盖得严实，毛色雪白的尾巴。
　　脑子里曾经看过的书，所有的东西过了一遍，他才猛然瞪着眼，看着奇炎那张俊美勾人的脸，有些难以置信道：“你……本体是狐狸！？”
　　奇炎漂亮的脸一黑，道：“本君是狐狸又如何！？”说罢，他还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藏在衣袍下的那条雪白色的大尾巴。
　　穆天殇爆出一声大笑，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想起来了，上古十妖君，那十个大妖里面，第七的妖君的确是只狐狸……九尾炎狐……不过堂堂妖君，怎么会落魄到变成乞丐……”
　　砰！
　　穆天殇的脑袋上，挨了狠狠的一个暴栗，凶狠的力道，打得他两眼泪汪汪，满目委屈的看着面前这只，别扭俊美妖娆又强大的，狐狸！
　　九尾炎狐，是九尾天狐的变异种，比天狐拥有更加强大的妖力，但是也为狐族所不容，奇炎就是九尾炎狐，上古大妖，十妖君中排第七位，但是他的实力比起前面几位妖君，只强不弱。
　　只不过一直有传言，这位妖君不问世事，不喜纷争，只偏安一隅，不惹事也不闹事，手下的妖怪们也都紧守本分，不伤人不害命，也就像他说的，他立的规矩就是不能伤人害命。
　　这些可都是除魔师一族里，都能当神话故事来看的传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穆天殇觉得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太幸运，居然才离开剑云门没多久，就撞到了一位妖君的手里。
　　而且传言，九尾炎狐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手段狠辣……
　　奇炎蹙眉看着穆天殇，道：“除魔师一族的人，就算有活着的，都隐姓埋名苟且偷生，你还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拜入仙门，是觉得自己小命太硬了？”
　　穆天殇摆摆手，道：“与其苟且偷生一辈子，不如轰轰烈烈一阵子。”
　　奇炎凝眸，道：“你来烁城，所为何事？”
　　穆天殇道：“杀人狂魔。”
　　奇炎道：“本君劝你别查，那些被杀的，都不是人。”
　　穆天殇疑惑，被杀的都不是人？他堂堂妖君也出现在这里，难道说被杀的，是妖？
　　奇炎似看懂了穆天殇的疑问，道：“死的，是妖鬼。”
　　穆天殇瞬间脸色难看，妖鬼，又是妖鬼！如果那杀人狂魔杀的，都是妖鬼的话，难道说，是除魔师一族的人吗？
　　就算是想掩饰，穆天殇此刻的心情还是很乱，他看着奇炎，道：“妖君知道妖鬼？”
　　奇炎点头，道：“抽血脉特殊的生魂，炼为妖魂，融于凶尸，是为不人不妖不鬼，称为妖鬼。”
　　穆天殇嗫喏了一下唇，道：“妖鬼的生魂，都是除魔师……说不定穆秋泽的生魂……”
　　砰！
　　本来的就破烂的小屋，瞬间塌了半边，奇炎俊美的脸上阴云密布，声音冷得掉渣，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说……妖鬼的生魂都是除魔师！？穆秋泽那家伙被人炼成了妖鬼？！”
　　穆天殇躲开坍塌的房屋，灰头土脸，悻悻道：“妖鬼的生魂，的确是我们一族的人，但是穆秋泽有没有被炼成妖鬼，我不知道。”
　　想了想，穆天殇又道：“有只妖鬼，来袭击我两次，两次都没杀掉我，后来我在师门闭关几年，没再见过那只妖鬼，也许能抓到一只活的妖鬼，我能看看是不是可以把魂抽出来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