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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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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除了值守弟子,众人纷纷陷入梦乡。
岳不群腹中隐隐作痛,生生从梦里疼醒,他磨了磨牙,看了眼身边的宁中则等人,悄悄起身,捂着小腹走向远离人群的地方。
值守弟子见他脚步匆匆,又捂着肚子,以为是跑了肚,也不以为意。
武林高手内力深厚,听力比普通人强上不少,岳不群估摸着距离,确保不会被人听见声响,才靠着一棵粗壮的树干跌坐下来。
腹中隐痛不减反增,钻心似的,叫人腿都在打颤。
这肚子怀了近五月,小腹的弧度已经十分明显,若非这天寒地冻的时节衣裳厚重,怕是早已无法遮掩。
他疼得厉害,唇齿间抑制不住漏出几许闷哼,掌心一下一下在隆起的腹上抚弄,只盼着它能争气些,别在这紧要关口闹出事端。
然而贼老天总是不眷顾他,腹中绞痛一下重似一下,他额上冷汗直冒,面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里衣也几乎被疼出来的冷汗浸湿。
后背死死抵着树干,后槽牙几乎被咬碎,心里一遍遍回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复盘眼下这腹痛如绞的缘故。
粗粗地猛喘几下,是了,怕是前几日感染风寒,喝了汤药的缘故,想当初师妹怀珊儿那时,即便感染风寒也只是捂在被里出汗,根本不喝一口汤药。
据说这怀了身子是不许乱吃汤药的,否则对孩子不好,可他那时病倒在途中,时间又紧,不喝药哪里痊愈的了,这要是再拖上一拖,恐怕此处事了他都未必赶的过来。
更何况,他对腹中这孽种本就没有半点怜爱,恨不得它立刻落了去,喝汤药时是一点犹豫也无。
于是便导致了眼下这出事端。
腹中疼痛愈演愈烈,甚至有些下坠之感,股间更是传来湿热之意,他疼得意识都有些模糊了,随即仿佛意识到什么,唇角扯出一抹凄厉却快意的笑。
好啊,这一遭若能顺利落了去,那才是好!
便在此时,耳边却仿佛有人在唤他。
“师父……?”
夜深人静,密林深处,岳不群意识模糊,心内存着对那孽徒极致的恨意,只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他哪里想得到,令狐冲带领众人来到嵩山,暂时在山脚驻扎,自己则独自夜探少林寺,察觉寺中无人,一路摸到后山,便好死不死在此处与他“重逢”。
岳不群眼下这情状,饶是令狐冲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得到真正的缘故。
虽则如此,他却看得见岳不群额上的冷汗,痛苦的面色,和双手捂着的那处。
他确曾“欺师灭祖”、以下犯上,可是他并不冷血无情,相反,还十分古道热肠,更何况,两人还曾有过那般首尾。
长叹一口气,令狐冲蹲下身来,用衣袖替岳不群拭去额上汗珠,不住地问着:“师父,你清醒一点,这是怎么了?”
岳不群被这话唤回了一点神志,眼神也逐渐清明,可是见到来人,他面庞一抖几近扭曲,眸中猛然爆发出嗜血的恨意,一字一句,嚼骨噬魂:“令!狐!冲!孽障,你竟还敢出现!”
见他依然如此憎恨自己,而且这恨意比起往日有过之而无不及,令狐冲眸色迅速暗淡下来,可他并不因岳不群的疾言厉色而退缩,还是关心着对方的身体。
“师父,你恨我也罢,怨我也罢,等你恢复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绝不皱一下眉头。可是眼下你的状况很不好,你到底怎么了?我该怎么帮你?”
岳不群哪里需要他帮助,哪里敢要他帮助,只一味地让他“滚”,永生永世别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令狐冲心里又苦又涩,却依然蹲在原地没动,看岳不群难受得几乎蜷缩起来,他心头发紧:“师父,你这样撑不住。”
岳不群言辞仍然刻薄:“我死也不用你管!”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坠坠的剧痛袭来,他实在疼得受不住,闷哼着弯下了腰。
令狐冲见状咬了咬牙,不管不顾将他半扶起来:“先找个避风处,你这样会冻坏的。”
岳不群挣扎间,腹部的坠痛更甚,眼前阵阵发黑,□□又急促,竟无力再推拒。
令狐冲半揽着他往林子深处走,夜风卷着寒意灌进领口,岳不群浑身打着颤,下唇几乎被咬烂,心头又恨又乱。
“放……放开我……”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声音发飘,指尖却死死攥着令狐冲的衣袖。腹中又是一阵绞痛,伴随着愈发强烈的下坠感,他闷哼着蜷起身子,额角抵在对方肩窝,冷汗浸湿了两人的衣料。
令狐冲脚步顿了顿,低声道:“师父,前面有个山洞。”半扶半抱地将岳不群挪进山洞,刚想松手让他靠在石壁上,手腕却被对方死死抓住。
岳不群疼得浑身痉挛,额上青筋暴起,原本束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散了几缕在颊边,沾着冷汗显得狼狈不堪。
“别碰我……”他声音嘶哑,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令狐冲身边缩,仿佛想从这恨之入骨的人身上汲取一丝暖意。
令狐冲正想开口,目光却无意间扫过岳不群始终捂着的肚腹,那里竟隐隐显出一道圆润的弧度,绝非寻常模样。
正疑惑间,岳不群腹中又是一阵剧疼,他闷哼一声,身子往前一倾,死死按住小腹的手劲大得发颤。
这一下使得令狐冲看得愈发真切,那弧度绝不是幻觉,且看那隆起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怪异。
令狐冲心下一紧,顾不得岳不群的挣扎,猛地扣住他的手腕。指腹下脉象滑数如珠,虽他医术粗浅,行走江湖日久,却也有几分见识,这般往来流利、如盘走珠,正是女子的孕脉无疑。
“师父……你这是……”令狐冲指尖发颤,喉结不住地滚动,脑中灵光乍现,“你怀了身孕?是……是因为那夜……?”
岳不群如遭雷击,猛地抽手却被攥得更紧。他双目赤红,厉声道:“胡说!孽障!”
话未毕,腹中又是一阵坠痛,他疼得蜷起身子,冷汗顺着下颌滴落,那藏不住的弧度在颤抖中愈发明显。
令狐冲见他这模样,哪里还肯信他的话:“师父,你别硬撑了!”他急得额上冒汗,“这脉象错不了,你现在腹痛下坠,怕是要出事。”
岳不群被戳破隐秘,又疼又恨,一口血气涌上喉头,却强自咽了回去:“我的事,轮不到你管!”他咬着牙斥道,手却不由自主紧紧按住小腹。
令狐冲看着他苍白扭曲的面色,心乱如麻:“师父,我去找大夫。”说罢便要起身,手腕却被岳不群颤抖着死死拉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不准去!”岳不群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令狐冲,你敢把这事透出去一个字……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废了你!”
他疼得浑身发抖,却仍死死盯着令狐冲,眸中是濒死困兽般的狠戾。令狐冲被他看得心头一紧,低声道:“我不说便是。可你这样……”
“不用你管!”岳不群猛地松开手,背过身去蜷起身子,“你走,现在就走。就当……从没见过我。”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痛让他闷哼出声,指尖深深抠进冰冷的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