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不了解》霍常锋

22、庙堂

　　左手微动，抚上右手拇指，将上头的金丝镂流云腾龙纹白玉扳指缓缓摘下。
　　偌大的朝阳殿内，文武百官端正而立，面上神情肃穆。端坐于鎏金九龙宝椅之上的天子背着光，面上的神情看不大分明，却也因此更添几分天家所独有的神秘威严之感。
　　玉器轻扣木案的声音续续响起，声音不大，回荡在这大殿之内，却是显得格外抑抑。
　　列远望停下手上扣着扳指的动作，开了口，道：“讨论完了？”语音淡淡，听不出什么过多的情绪出来。
　　列远望这一帝王性情即如此，除非是他想让人清楚地明白他的情绪，否则任何人也无法真正揣摩到他的一颗君心。
　　殿中众臣面面相觑，纷纷以眼神交流，都在等着他人先开口，一时之内，殿中无人言语。
　　“哼。”
　　见诸臣此般缄默，列远望冷哼一声，明黄广袖一摆，但闻“啪”的一声闷响，一件事物便被他从案上挥到了地面之上。
　　那是一本国书，乃西北大部阿史那部可汗阿史那觥错所书，昨日由阿史那部使节送至湳国，国书上的内容大抵是阿史那觥错替他同父同母的弟弟阿史那浮寒向湳国帝王列远望求娶湳国公主一事。
　　湳国与邶国交战之际，阿史那部落差使送来这封国书，个中意义，不言而喻。
　　见得皇帝陛下如此动作，便知天子动了怒，群臣心下不解，更是惶恐，纷纷利落跪下，齐齐道：“臣等有罪！望陛下息怒！”。
　　“原来你们还会说话啊？朕还以为，朕的朝堂之上，都是一群哑巴了！”
　　这句话的分量便是极重的了，列远望停下了手中把玩扳指的动作，稍稍向前倾斜了身子，
　　拧着眉头，扫过乌泱泱跪着的一片臣子，目中乍现凌厉之色，似出鞘之利刃，要将他人之心看得透彻，人若望之，多是心生畏惧之意。帝王低沉浑厚的声音清晰可闻，无形的压力就这么浮动于这朝阳大殿之内。
　　“臣仰止有议，望陛下允臣一言。”
　　列远望抬眼朝左手下的一行臣子看去，目光落在了站立于左侧一众臣子首位的一名男子身上。那男子大约是而立上下的年纪，身如宝树，长身直立，面若冠玉，光洁白皙，眉目之间，别有一番文雅别致之气韵。长发以一簪整齐束于冠帽之间，身着一袭仙鹤玄青补服——已然是位居正一品职位的一名文臣。
　　此人正是湳国开国以来最为年轻的右相金仰止，二十岁弱冠之龄应试，举为文状元，于一年前封作右相，并由皇帝赐婚，娶得皇长公主列和慈为妻，成为当朝之帝婿，可谓家成业立。
　　龙座之上的列远望略一点首，示意允其言。
　　手执象牙笏，迈出左足向前一步，金仰止俯首，一一道来：“现下我军启征，将同邶军作战，西北阿史那部于此时请求婚娶我大湳公主，依微臣看，似有遥应我国相抗邶国之意。”言罢，顿默了一息，他再次开口说道：“臣以为，可应阿史那部首领之请求。”
　　此言一出，四下静默，殿内肃静之度更深于方才之时。
　　殿中臣子再次面面相觑，纷纷议论开来。
　　“嫁公主？”
　　“这… …”
　　“右相所言不无道理，只是… …”
　　见诸臣纷纷小声议论起来，列远望不动声色地向内监所站立的方向瞥了一眼。那宫中经年的内监又是何等的机敏乖觉，尖锐细长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朝堂之上，肃静——”
　　列远望倒是对金仰止的一番言语未置可否，平视前方，再次开口道：“‘只是’什么？”
　　那名臣子没想到自己方才压低了音量却仍是被皇帝陛下听见了，愣了一瞬，好歹反应了过来，只得如实说道：“臣窃以为，我大湳国富兵强，纵是不与那阿史那部落相应，亦能于湳邶之战中与那邶国相抗。公主殿下乃天之骄女、国之千金，又岂能嫁入蛮荒之地、受边寒之苦！若是那阿史那浮寒薄待公主殿下，我湳国距西北千万里之遥，又如何护得公主周全… …”
　　闻听此言，列远望的眼眸一垂，微微点头道：“说的不错。你先平身，你们都平身。”
　　“谢陛下！”衣袍簌簌之声响起，列远望又说道：“朕膝下共有德淑长公主、二公主长峻、三公主新月，朕的长公主已出嫁，二公主与三公主年岁相仿，年纪尚轻，朕作为君父，实是不舍。”言罢，调转话锋，道：“但朕亦明白，朕先为君，后为父；朕的儿女，先为臣，后为子。”
　　“陛下，臣还有一言要奏。”
　　金仰止执着象牙笏，再次躬身：“众所周知，虽然早年西北阿史那部与北邶之国结下梁子，但这并不意味着阿史那部不会同邶国联合进击我湳国。这封国书，意味着阿史那部有意向我湳国示好。”他稍将头抬起，眼眸之中有光亮闪闪，“臣以为，可允阿史那部之请。”
　　此言方毕，金仰止一撩朝服前摆，屈膝跪地。
　　文武百官之中，亦有过半数的臣子随金仰止而跪，高声道：“臣等附议，可允阿史那部之请！”
　　重新将那枚白玉扳指戴上，列远望起身，明黄色朝服的后摆从龙椅之上滑过。
　　“阿史那部求娶我湳国公主，此事乃国事，朕需好生思量。诸位卿，明日上朝需呈上奏本，详议此事。”
　　尚未迈步从銮台上踏下，一内监疾步走至列远望身后，低声禀告了句什么，只见列远望略略点头：“七天的路程… …已至台隆便好,你去传那斥候来。”
　　那内监却是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一幅犹犹豫豫欲语还休的样子。
　　列远望见这内监并未下去通传，微一皱眉，道：“怎么？”
　　内监飞快地抬眼看过列远望，又飞快地老实低头，压低声音向列远望禀告。
　　闻听内监讲完，列远望吸了一口气，对那内监说道：“朕知道了。”
　　他就知道，列和欢这丫头不会让他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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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久违啦！！
这几天有些忙混了头所以拖了拖了真是不好意西......@-@弃坑什么的与我而言——是 不 存 在 滴
这章稍稍过度一下下。
话说，嫁不嫁公主呢？又嫁哪个公主呢？远望叔叔很纠结......我也很纠结。
下章开始大冒险辣！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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