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纱曲》公子有痕

55、女孩子，还是长头发好看

　　洛韵菱离家的那个晚上，沐挽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许久，都没有出来。

　　洛谨弘满心担忧，却又生怕触及她的伤心之处，所以只好一直守在她的房间门口，寸步不离，直至深夜。

　　佟若澜站在楼梯口，轻轻唤了他一声：“谨弘。”

　　洛谨弘这才朝她走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小挽她……”

　　佟若澜微微一笑：“谨弘，我们回房间，我有话要跟你说。”

　　而此时，沐挽纱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临行前，她从抽屉中拿出陆云箐的青丝结，轻轻抚摸着：“云箐，我们一起去做有意义的事情吧。”

　　趁着夜半所有人都睡下的时候，沐挽纱提着一个行李箱，悄悄走出了洛家大门。

　　她站在大门外，目光痴痴地盯着洛谨弘的窗口，那里的灯依旧亮着。可她还是没有选择亲口跟他道别，她害怕，这会儿若是见到他，她便会舍不得离开了……

　　凝望许久，她才终于狠下心，走进了夜色中。

　　房间里，洛谨弘依然有些拘谨：“若澜，你要跟我说什么？”

　　佟若澜不由苦笑道：“谨弘，对不起，这段时间跟我同床共枕，让你难过了。”

　　洛谨弘的脸上不禁浮现一丝自责：“若澜，对不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

　　“不要再说了。”佟若澜微微一笑，“勉强得来的爱情是永远都不会幸福的。谨弘，我放你自由。”

　　洛谨弘不由吃惊地看着她：“若澜？”

　　佟若澜从抽屉中拿出一张船票：“这是通往德国的船票，明天。”

　　洛谨弘忙摇首道：“若澜，你不要这样。对不起，请你再给我点时间适应……”

　　“谨弘，你听我说。”佟若澜微笑打断他的话，平静诉说，“这不是时间的问题。而是你心里已经住进了别人，并且那个人对你来说，比我重要太多。其实从我决定离开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应该知道，这辈子跟你的缘分已经尽了。是我太自私，太自欺欺人，明知道跟你已经不可能，却还是固执地不愿放弃。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已经明白，你跟小挽，早已是一个不可分割的共同体，你们谁离了谁，都注定不会幸福。小挽很爱你，只是你一直不愿面对。而你对小挽的爱并不会比她少，可你却不愿承认。我已经想开了，其实，是父女，又如何呢？毕竟你们并不是亲父女，你们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既然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什么要为了世俗的眼光而放弃自己的幸福呢？我之所以决定嫁给你，是为了要让伯母安心，现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所以，我放你自由。谨弘，去追求你想要的幸福吧。祝你幸福。”

　　洛谨弘已然红了眼眶，可此时此刻，他不知还能跟她说什么，唯有一句：“对不起。”

　　佟若澜笑道：“谨弘，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对不起，我当年离开你，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痛苦的时光。对不起，我还自私地想要跟你再续前缘，苦了你，苦了我自己，也苦了小挽。”她边说眼泪边掉了下来，“谨弘，真得对不起。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一定不会再抛下你。只可惜，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若澜……”洛谨弘低叹一声，将她拥入怀中，“很抱歉，我已不能再爱你。”

　　佟若澜终是泪水倾泻：“谨弘，你一定要幸福。”

　　两年后。

　　桐城，正是暖春时节，微风拂面，携来阵阵花香。

　　城南，一所略显简陋的小学堂里，孩子们正在认真听课。阳光照进窗户，带来丝丝温暖。也照着孩子的脸庞，如阳光般朝气。

　　忽然，靠近窗户的那个小男孩站了起来，道：“老师，郭老师找你！”

　　沐挽纱手中的粉笔一顿，转身望去，只见郭雅君此刻正站在窗外，朝她挥手。

　　沐挽纱朝她一笑，放下粉笔，对学生道：“同学们，老师有事要出去一下，你们自己乖乖看书，不许喧闹哦。”

　　学生们纷纷点头答应，稚嫩的脸上落满了阳光。

　　沐挽纱走出教室：“雅君，你怎么来了？我正上课呢？”

　　“挽纱，那个……”郭雅君的眼神有些闪躲，表情怪怪的。

　　沐挽纱狐疑地看着她：“你干嘛？做了什么亏心事？”

　　郭雅君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用力点点头。

　　沐挽纱一愣：“到底是什么事啊？”

　　郭雅君道：“你不是一直不让我告诉你爸爸你在这里的事吗？”

　　沐挽纱心下一惊：“你说了？”

　　郭雅君忙道：“这两年来，我都没见你笑过几次，而且时常看着那条桃心项链发呆，还有在睡梦中也常常喊着‘老爸’。我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你这样下去，所以就打电话给你们家了。其实你们又不是亲父女，而且你们也差不了几岁，你爱他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一定要藏着掖着呢！挽纱，对不起，真得对不起，你要骂我就尽管骂吧！”她紧紧地闭上双眼。

　　沐挽纱此刻心中思绪繁杂，都已经两年不见了，她还没做好面对他的准备啊。她深深吸了口气，平静地问：“你什么时候给他打的电话？”

　　郭雅君道：“就三天前啊。从安阳到桐城，两天的火车。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到了吧？”

　　沐挽纱心下一急：“你为什么不早说！好歹让我有个准备啊！我……”

　　她话音未落，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连带着脚下的土地也微微一颤。她立刻喊了起来：“快，快带着孩子们走！”

　　郭雅君回过神来，迅速随着沐挽纱冲进教室，以熟练而沉稳的方法，将孩子们有序地带离这里。

　　直到躲进学校原先就挖好的地下室里，沐挽纱才道：“雅君，你在这里看着孩子们，我出去一下。”

　　郭雅君忙拉住她，急道：“现在外面这么危险，你要上哪儿去啊！”

　　沐挽纱道：“我要去找我老爸！”

　　只听又是一声巨响，郭雅君连忙制止：“现在不行！等安全了再出去啊！”

　　沐挽纱认真而坚定地说：“我要跟他，同生共死。”

　　郭雅君一愣，终是没有再阻止，可眼眶瞬间就红了。

　　走出地下室，站在空旷的土地上，看着那已经塌了一半的教室，沐挽纱的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那次洛谨弘被埋在废墟下的场景。此时此刻，她又要再一次感受当时的那种绝望和无助。

　　“老爸，你不要有事，你不许有事！”沐挽纱并不管炸弹随时还会落下，不顾一切地冲进废墟中。

　　却忽然瞥见，洛谨弘一身棕色风衣，由远及近，在她的视线中渐渐清晰，然后又渐渐模糊……

　　“小挽。”他已然来到她面前，声音一如从前那般温柔。

　　如今，沐挽纱的头发已经从原本的短发长到了腰间，每根发丝都代表了岁月的沉淀以及对洛谨弘深深的思念。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她乌黑柔软的发，说着从前对她说过的那句话：“女孩子，还是长头发比较好看。”

　　沐挽纱看着他熟悉而消瘦的脸庞，平安出现在他面前，瞬间就哭得止不住颤抖。

　　洛谨弘轻叹口气，一下子把她扣入怀中，拥抱的力度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子里那般，诉说着七百多个日夜的刻骨思念：“两年了……你怎么可以那么狠心？你知不知道，爸爸找你找得差点就疯掉了……”他的眼泪已经悄无声息地没入她的发间。

　　沐挽纱亦伸手紧紧抱着他，哽咽道：“你跟澜姨……还好吗？”

　　洛谨弘道：“她去德国了，在你离开的第二天。”

　　沐挽纱心下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

　　洛谨弘伸手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为了……成全我们。”

　　沐挽纱瞪大了双眸，如坠梦中，眼泪也落得更汹了。她看了他许久，才终于半梦半醒地开口：“老爸，我可以爱你了吗？”

　　洛谨弘温柔一笑，替她拂开发间的落叶。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