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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委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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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缇没什么话同马秀英讲,马秀英较劲似的也不说话,两人在闹市区干坐着,面面相对,彼此都带着敌意。
“洪姑娘。”马秀英提起青花耳壶,给柔缇的杯子续了水,“你是来找大哥的吧?”
“天底下人是不是死光了?”柔缇咬住了嘴唇,她这人越是伤心越是装得混不在意。
马秀英一愣,定了定神:“没有。”
“那我为什么非要朱重八?”
马秀英掩嘴笑道:“还说不是来找他?你不是来找他,怎知我说的大哥就是朱重八呢?”
柔缇有点心烦意乱,斜着眼说,“这是我大元地界,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管得着吗?”说完,柔缇转头朝小二吼,“拿酒来。”
小二擦着手过来:“二位想要什么酒?我们有女儿红,竹叶青……”
柔缇不耐烦:“有什么通通搬出来。”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酒?因为多情的人太多,伤心的人也太多。
对于伤心的人来说,酒是治病良药。
柔缇一口一口下肚,闷声喝,喝了几百杯,只是……有点微醺而已。
宫里酿酒司出的蒸馏酒比这劲大上十几倍,还是小姑娘的时候,三四壶蒸馏酒尚不能撼动她,现在长大了,喝这点淡酒,简直跟喝水没什么两样。
想借酒消愁都这么难,柔缇没有更丧气的了。
“这酒真差劲,濠洲城就没有喝好酒的地方么?”柔缇将杯子掷到地上。
“自然是有的。姑娘肯屈尊,就让我做东,请姑娘喝一顿好酒。正好,我和大哥欠你一杯喜酒。”
柔缇冷笑道:“喜酒?好一个喜酒!只怕不是鸿门宴吧?”
“洪姑娘敢千里走单骑,还怕小女子设下鸿门宴?”
“哼,你倒是设一个我瞧瞧。”说完一马当先,走在马秀英前面。
马秀英将她带到得月楼,这是濠洲最好的餐馆,酒自然也是最好的。
马秀英先敬了柔缇一杯:“这一杯替大哥谢谢你。”
柔缇转着杯子:“谢我作什么?”
“自然是谢姑娘救命之恩。”
柔缇呵地冷笑:“我救的是他的命,为何他自己不来?”
马秀英道:“大哥去钟漓募兵了。”
“那我就在这等他。”
“你这么想见他?”
“我想杀了他,你满意了吗?”柔缇负气地说。
“没想到洪姑娘这么孩子气。我马秀英别的本事没有,如果有人杀我夫君,我一定会先下手为强。”
“怎么?你在酒里下了毒?”柔缇眼睛里似乎有了奇幻的光。
马秀英抱着手,笑笑。
柔缇抓起桌上的酒壶,仰头,嘴对着壶嘴,一口气灌下一壶酒,潇洒地将酒壶砸得粉碎。
马秀英拍手:“好酒量。”
柔缇将一壶酒推到她跟前:“该你了,朱夫人。既然是喜酒,哪有光客人热闹新娘子滴酒不沾的道理?”
马秀英撸起袖子,豪迈地喝下一壶,也将酒壶砸得粉碎。
“那个不要廉耻的妖女在哪儿?”门外传来恶狠狠地叫嚣,眨眼功夫,就看到郭氏提着裙子怒气冲冲跨进来。
“妹妹,你怎么来了?”马秀英面上惊讶,心却落了地,平静得很。
贞儿和木英站在郭氏身后,一个抱着两匹布,一个抱着一大堆闺阁之物,贞儿朝马秀英使了个眼色,马秀英递了个赞许的目光。
“洪姑娘,这是大哥新接来的妹妹郭氏。”马秀英介绍道。
“朱重八刚成婚就纳妾,你倒是肚子里能撑船,大度得很。”柔缇讥讽道。
马秀英笑道:“多一个姊妹就多一个人照料大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洪姑娘要是乐意,院里还有一处厢房,收拾起来也很方便……”
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任凭你再高贵,对朱元璋再有情,还不是只能做小?
“破屋破瓦的,保不齐钻出什么大马猴大蜈蚣来,也就配你们姐姐妹妹住。”柔缇冷言冷语,居然没被激怒,这点出乎马秀英意外。
马秀英假装没听见,笑着对郭氏说,“妹妹,这位是洪姑娘,是大哥结交的蒙古好友,上次大哥去蒙古大营办事,多亏洪姑娘相助。”
“哦?那盒酥酪就是她送的?”郭氏围着柔缇转了两圈,上下打量,目光充满攻击。
柔缇斜了她一眼,完全无视,自顾自喝酒。
郭氏上前,抬起手想将柔缇的酒杯打落。
呼一声,柔缇手里多了一双筷子,直直对着郭氏的眼睛:“滚。”
想起惨死的胎儿,郭氏眼珠子也不要了,一头往柔缇身上撞:“我跟你拼了。”
柔缇刚才不过是吓唬她,见她不要命地扑过来,连忙闪开:“你这个疯婆子,干什么?”
“干什么?给我可怜的孩儿报仇。”郭氏双眼泛红,披头散发,长长的指甲专往柔缇脸上挠。
柔缇脸上吃疼,伸手一摸,两道血痕。
“妹妹,冷静点。”马秀英劝道,“大哥会不高兴的。”
这一下更刺痛了郭氏,一手抓住柔缇发簪:“你这个妖妇,狐媚秧子,勾引人家丈夫,不要脸。”
马秀英一会拉郭氏,一会拉柔缇,乱做一团。
柔缇躲到柱子后头,不住喘息。
跟这种泼妇打架,像跟苍蝇抢食,又恶心又跌份。
柔缇整了整衣衫,亮出剑来:“我劝你滚出去。”
“哼。”郭氏摇晃着头,扯开胸前衣服,“来啊,朝这刺,就怕你没这个胆。”
柔缇心里打鼓,她以前遇上的无论多凶悍多少还讲点道理,眼前这个郭氏却完全不想讲道理的样子。
“你逼我!”
“逼你又怎么样?”
郭氏仗着门外都是红巾军,叉着腰,有恃无恐。
“朱重八居然纳你这种人为妾,也不嫌害臊?”柔缇骂道。
杀她易如反掌,可是杀这种人实在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柔缇剑身一转,削下郭氏半缕头发:“再说一次,滚!”
郭氏再泼辣也被近在咫尺的剑影唬得魂都不知道去哪儿了,过了片刻,看见郭英带着一队人从门前经过,才缓过来,发足奔出去扯着郭英的袖子,惊恐大叫:“哥,有人要杀我。”
郭英见郭氏衣衫不整,皱了皱眉:“把衣服整整。谁敢光天化日杀你?不要命了?”
“她”郭氏指着柔缇,“她是下毒害我的蒙古妖女,害了我的孩儿,现在还要杀我,哥,你可得替我做主。”
柔缇厌恶郭氏这种人,不屑与她有瓜葛,朱重八娶妻纳妾,也没必要见他了,遂酒也不喝了,拎起剑要走。
郭英一跃而起,“杀人偿命,没那么容易走。”
“怎么?”柔缇抬首道,“想打架?”扫视了一眼,“就凭你们?”
“我一个人,省的说我们以多欺少。”
柔缇冷笑道:“打就打,说什么废话,一齐上吧。”
柔缇招式不多,胜在身形灵巧,来无影去无踪,须臾之间将郭英一干人耍得气喘吁吁。
“还打吗?”柔缇转眼已盈盈站在台阶上,他们还找不到东南西北呢。
郭氏见到柔缇,自知容貌与她有云泥之别,早生了嫉妒,此时见柔缇站着,虽是男人装扮,却引得在场男子频频侧目,暗想能把这张脸毁了就好了。转头见小二拎了一壶刚烧好的开水放在桌上,郭氏挪过去,拎起那壶水,将所有的恨和嫉妒化作力气,一壶滚烫的水朝柔缇头上飞去。
柔缇瞥见一道白影朝自己而来,本能用剑一劈,哐当一声,壶身劈成了两半,水喷溅出来,几滴水花溅在柔缇脸上,热辣辣地疼。
众人一时都定在原地。
“等什么,快拿下她啊!”郭氏用力拍郭英的胳膊。
郭英不满妹妹暗中捣鬼,见郭氏愤恨至极,想起柔缇害死了他未出世的外甥,当舅舅的岂有不报仇之理,侧了侧头,底下的人趁机一拥而上,将柔缇围住。
街尽头传来马蹄声,黄土飞扬,最前面正是英姿勃发的朱元璋。
马秀英站的位置第一个见到他,赶忙推开人群,抱着柔缇,用自己的后背对着长枪:“郭兄弟,莫要伤了她。”
朱元璋带着一队人已来到跟前,“郭英,秀英,你们这是干什么?”
“大哥”马秀英欣喜道,柔缇趁机推开她。
“大哥。”郭氏娇羞地叫,蹭到马前,“大哥,你回来了。”
“你来了?”朱元璋瞥了一眼郭氏,下了马,饶过她,走向郭英,“闹市里舞刀弄枪,也不怕伤了老百姓。”
柔缇捂着脸,摇摇欲坠的发簪掉落在地,及腰长发瀑布一般倾泻下来,说不出的妩媚。
朱元璋瞧见她,眼里就没有别人了,阔步走上:“洪…兄弟?”
柔缇和他目光对视,朱元璋眼里是久别重逢的喜悦,而柔缇眼里竟是又怨又恨又恼,这怨恨气恼中又藏着欢喜,任是最无情的人看了也要心疼一阵。
她有千言万语,几番嘴唇微动,几番欲言又止。
朱元璋柔声道:“你来了。”
与先前同郭氏说讲三字一模一样,可话中却带着无限柔情与欢喜,不是问像是在感叹什么。
柔缇嘶声道:“谁是你的兄弟?谁乐意当你兄弟?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大坏蛋。”说着,涌出万般委屈,伏在他肩头,颤声说,“我来了。”
朱元璋轻抚着她满头黑发:“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郭氏看他们俩旁若无人,挣扎着上前,好在马秀英死死抓住她,冲她摇头:“忍一忍吧,现在大哥眼里没有咱们。”
“这里人多,我们去个清净的地方。”朱元璋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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