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桃花》知1

8、第八章

　　老人道，“彦之今日读什么?”
　　胥彦之回道，“经史子集”
　　老人闻言看了他一眼，遂点头道，“这经史子集虽不大会考到，读读倒也甚好，丰富学识，像那些考什么学什么的，不可取，不可取”
　　“老师说的是”胥彦之含笑道，“老师进来如何?”
　　老人半抬眼帘道，“我你还不知道，每日替人看看病，理理药材，也没甚事，不过”想到什么，笑了笑道，“倒是遇上个有趣的丫头”
　　“哦，能让老师侧目的人，彦之倒是好奇的很”
　　“你每日读书，想必不认识，就是村东头林家的一个丫头，叫林桃花”
　　胥彦之眸光一闪，想起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眼底染上一抹笑意，嘴角一勾道，“可是那日林家鸿远受伤的事？”
　　虽是疑问句，语气却肯定。老人问道，“哦！你也知此事？”
　　“那日学生也在，人多，老师怕是没瞧见学生”
　　老人就是桃花村神秘的刘大夫。闻言倒是没多想什么，继续道，“老头子我看人一向准，那丫头话虽不多，可我见她眼神清亮明澈，想来心性倒是极好的，生在那般的家里，倒是可惜了”
　　胥彦之听着刘大夫的话，甚觉有理，那丫头的确不该埋没在一个小小的桃花村，何况........
　　想着，胥彦之假装无意道，“倒是巧了，学生刚才见过她”
　　“哦！”刘大夫瞥了他一眼，不语。
　　胥彦之解释道，“在山上遇着的，她正采药，见着学生还吓了一跳”
　　刘大夫嘲笑道，“可不，你就是那猛兽”
　　胥彦之苦笑道，“老师可别取笑学生了，学生可也吓一跳”
　　“你也会被吓到”刘大夫毫不客气道，难得见他一脸窘态，又问道，“她还识药?”
　　“是，这七叶一枝花就是她采的”说着从篓子里找出七叶一枝花递给刘大夫。
　　刘大夫瞪大了眼，叹道，“这运气实在好”想到什么，一脸了然的看着胥彦之，“她采的药怎地在你手里”
　　胥彦之是心思细腻的人，怎会不知道老师此时在想什么，一本正经道，“老师在桃花村这三年，想必对林家人的性情有所耳闻，这药若是让她带回去，结果如何，老师也想得到，林姑娘这才托学生帮她卖掉”
　　刘大夫这才点头道，“确实如此”
　　想到那个一身气质恬淡不似农家女，还识药的林桃花，又摇了摇头道，“可惜了”
　　刘大夫今日连说两声可惜，倒是少见。胥彦之趁机道，“既然可惜，老师何不收她为徒，教她医术也是极好的”
　　“呵，就等你这句话，你们早认识了吧，看样子关系匪浅，你呀，如今连老师也敢算计了”刘大夫屈指虚空朝他点了点道。
　　“老师慧眼如炬，学生惭愧”
　　又道，“学生的确认识她，不过几日，只是”说道这里，胥彦之满目笑意。
　　刘大夫看得一脸惊奇，胥彦之生性冷淡，他还以为他至少还得好几年才能开窍，没曾想这么早，他倒是对那丫头更好奇了。
　　当下抚着银须道，“什么时候带她过来看看”
　　“老师同意了？”
　　胥彦之难得失态，刘大夫心思一动，心里得意，面上敷衍道，“看那丫头表现”
　　“您一定会满意的”
　　“哦，你对她还挺自信的”刘大夫心里直呼不得了，这哪是开窍啊，都已经情根深种了。
　　胥彦之但笑不语。林桃花虽是乡野姑娘，却鲜眉亮眼，一举一动极有气质，静时人淡如菊，动时狡黠如狐。他自诩修身养性，不为所动，不也拿她无甚办法。
　　日薄西山，桃花村沐浴在余辉的彩霞之中，三三两两的村夫村妇漫步在回家的田沿上，晚风徐徐拂送来草木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林春微觉凉意，才渐醒过来。
　　“呀，都这么晚了”
　　林春一个激灵从地上蹦起来，欲哭无泪的看着林桃花控诉道，“桃花姐，你怎么不叫醒我，都这么晚了，完了，完了”
　　林桃花被她拽着走，一个不甚差点往地上跌去，幸好反应的快，站稳后才道，“已经晚了，别急”
　　说完慢慢悠悠的走着，一边欣赏着夕阳美景，还真别说，桃花村的景致无论什么时候都好。此刻，天际的霞色晕散开来，渐淡去了，天幕隐隐有墨色，一轮透明的弯弓嵌于其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荧光，远处的山弯有灰雾蔓延开来，腾到高处与炊烟相融，牢牢包裹着整个桃花村。
　　回到林家时，晚饭已经用得差不多了。陈氏一直留意着门处，见她女儿回来，急忙迎上来，“你们两这是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这都过饭点了”
　　林桃花看着陈氏眼里溢满的焦灼，心里一阵暖流滑过，愧疚道，“娘，对不起，下回一定注意”
　　“娘知道了，饿了吧，娘在屋里给你们留了点窝窝，快去吃，别让人发现了”
　　“二伯娘，谢谢你”林春感激道，桃花姐这么晚回来，二伯娘还晓得帮她藏点吃的，她娘却连个人影都见不着，想来，她这个女儿是真的不重要吧，如果二伯娘是她亲娘该多好啊。
　　陈氏见林春眼神暗淡，晓得她在想什么，安慰的握了握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凉，这天虽热起来了，那也是午时，早晚还是凉的，多加件衣服才是。”
　　又拍了拍她的手，“你娘她在忙呢，快进屋吧，啊”
　　“嗯”
　　狭窄的土坯房里连灯都没有，靠着窗外的一点余光。林父见陈氏进屋，正想问女儿回来没，就见林春一脸难过的样子走进来，后头跟着他闺女。
　　林父眼神询问陈氏，陈氏朝他摇摇头，又拿出藏在炕上的两个窝窝，一人递一个，“快吃，都凉了”
　　见女儿和侄女吃上了，林父这才轻声问陈氏，“这是咋地了？”
　　陈氏叹了口气，没好气道，“还不是她三婶，这女儿半天没回家也不担心，尽顾着她儿子了，阿春这心里可不得伤心，重男轻女也不是这么个过分法”
　　林父闻言面色无奈，他家这情况，哎——叹了口气道，“咱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弟和三弟媳妇生了两丫头才得了这么个宝贝儿子，可不得疼着点”
　　陈氏不以为意，儿子有什么好，像大房那个大的，拿着家里的血汗钱指不定在县里做什么呢，这心也是冷的，没见过他想着家里人，尽顾着自己光鲜了，跟胥家的老大彦之根本没法比，“说到底，林家女孩不值钱，尽磋磨，哎，就作孽吧”
　　“她爹.......”
　　林父突然示意她禁声，陈氏才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听这声不下一人，夫妻两对视一眼，俱是有不详之感。
　　林桃花皱了皱眉，本就不堪重负的木板门被大力从外推开，一扇倒在了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林春吓了一跳，往林桃花身边站去。
　　“好啊，你们两个死丫头，半天在外面野，还晓得回来啊，这还敢偷吃了，老娘还没吃饱呢”
　　小徐氏说着就要来夺林桃花和林春手中还剩小半的窝窝，林春没捏紧就被夺走了，林桃花往旁边一躲，看着门口进来的老太太，心底冷笑一声，把窝窝往小徐氏身上扔去，“想吃啊？赏你了”
　　小徐氏没接住，窝窝掉在了地上，沾了一地的灰，老太太急了，指着林桃花喊道，“你这作死的丫头哟，粮食都糟蹋”
　　几个小萝卜头扒在门沿处，盯着地上的窝窝眼睛发直，集体咽咽口水，小胖子林鸿远迈着小短腿，捡起就吃，小徐氏一把打掉，厉声喝道，“吃什么吃，脏死了”
　　小胖子最近很不得意，娘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对他的，心里一委屈，咧嘴就哭，满院子都惊到了。
　　因着天晚，屋里黑，林家人都聚在院子里，借着月光，旁的几户人家听见林家院子传来的惊天动地的哭声，早跑来瞧热闹了。农家也没什么娱乐，向来吃过晚饭，天好时在院里做做聊聊天就睡了，这时有什么热闹可瞧，可不得蜂拥而至。
　　老爷子早黑着张脸了，天黑也瞧不真切，可周身的压抑，林老大可感受到了，赔着笑对乡亲们说，“没什么，就是孩子闹脾气，大伙儿都回去吧”
　　这样说了，众人也只好回去了，有好事的边走还边回头瞧。
　　“又怎么了？”
　　老爷子语气里的愤怒还是能听出来的，小徐氏嗫嚅道，“还不是这两死丫头偷吃”
　　陈氏闻言赶紧解释，“大嫂，这两孩子没吃晚饭，我就给留了两个窝窝，怎么能算偷吃呢”
　　“好你个陈氏啊，竟敢藏食物了，就两个赔钱货，吃什么吃，家里哪来那么多粮食”
　　这样说着，却没多生气。想到这两丫头能卖二两银，她这心里就激动，两个窝窝吃也就吃了，这死犯上断头台还得吃好喝好的好上路呢，只是，也不能不说，要都学去了，哪供得起啊，“活也不干，见天在外面野，还想吃饭，美得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