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钟氏小少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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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钟家得了个小少爷，可惜天不遂人愿，小少爷钟潜先天有不足，到这世上不过三天，便已两次步入鬼门关。
钟霖抱着手中轻得不行的襁褓，目中水色如湖，他的额上缚有白缎一条，因妻子生下孩儿后即逝。晚儿瞒着他用命换来手中这个小子，他已经失去妻子，怎敢想再失一子。几乎是毫不犹豫，钟霖将手中事务交给族中长辈照应，自己则带着钟潜入室闭关。
他阅遍医书，用尽各种药方疗程，却终是棋差一步。钟潜虽然活了下来，然而却仍旧多处昏睡姿态。钟家的许多医书典籍早在当年被生符门里那个叛徒摸的差不多，而《钟氏千金方》到底只是代代口述相传，难免也有所疏漏，为此钟霖这些年头发白了大半。
巧的是，云七陵无意间听得此消息，从云七世家的藏书中选了几本最为珍贵稀有的医书，给钟霖送了过去。许是老天开眼了，云七世家的医书果真于钟潜有益，只不过有一味药材只有宫中才有，钟霖一时间又陷入难境。
岭南钟家势力不俗，然与皇族却并无瓜葛。他又花了大力寻药两年，却终无所获。
正当他以为天意如此，宫中突然有贵人送来他所需要的那味药。然而那位贵人却不愿透露身份，只道日后若有事相求，希望钟霖能应她一诺。
那位贵人再三承诺，日后之事绝非违背天道良心之举，钟霖为了儿子，便应了她的承诺。
钟潜能活奔乱跳，喊着“爹爹，吃饭啦”的时候，已经八岁了。钟霖用了八年时间，才将这小子真的从阎王爷手中抢过来。
然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钟霖逐渐发现，钟潜虽然聪慧，学习能力也颇为出色，然而心智却似乎一直无所改变。
这个让他忧心的念头，在钟潜到十二岁的时候，终于得到了证实：钟潜的心智，怕是永远停在八岁了。
钟霖发了狂一样，又将钟潜约束起来闭关，再次开始翻看古书，每日里目色通红，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不知所为。
钟潜极能感受父亲的情绪，在一日钟霖怒红着眼，砸了医书架子后，他静静走上前，拦腰抱着他的父亲，白皙清秀的小脸贴在钟霖心口，软软道：“爹，你是不是不喜欢潜儿如今的样子？”
钟霖浑身一怔，不知如何启齿，只抬了手抚着钟潜的背：“爹最喜欢潜儿了，爹想把最好的给潜儿。”
“爹，你跟潜儿在一起，咱们一同想娘，这不是最好的吗？”钟潜抬起脸，双眸如星，静静望着钟霖。
钟霖眼中的血色褪去大半，勉强笑了笑：“还有更好的。”
钟潜脸上一僵，松开钟霖，蹙眉道：“我知道了，这些年牧二哥总骂我笨，是痴儿，爹爹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吗？可是我不笨呀，爹爹教我的方子我都记住了的。”
“牧二哥真这么说你？”钟霖满脸意外，牧贵是他救回来的一个农民，为人老实又衷心，正因为他的憨厚，才让他负责照顾钟潜。可这样一个忠仆，竟也会如此议论潜儿，钟霖满脸怒色，一方面对牧贵的行为起怒，一方面也因自己医术有限治不好钟潜而愧疚。
钟潜见他爹生气了，便又笑着甜甜道：“爹爹是不是想惩治牧二呀？”他说完，又贼兮兮地道：“我早晨将他引入后山，他再也出不来了，爹爹不必再与他置气。”
“为何出不来？”钟霖问。
“我前些天翻了爹爹的书架，看到一本书里提到阵法，便用后山的巨石和巨木也仿了个巨木阵，牧二出不来。”
钟霖见钟潜浑身散发着愉悦天真的光芒，心中不由软到极致，他问道：“潜儿，若你日后都是这般，长不大，会不会怨爹？”
钟潜双眼瞪的老大：“爹，你已经没有我娘了，我若在怨你，你得多可怜。你放心吧，我最爱爹爹了，不会怨您。”
钟霖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为钟氏族长，自幼被家族规矩束缚，走的路都是长辈们为他提前开好的道，这些年除了潜儿陪着自己这些时光，其余时候简直如水如狱。这么一想，他倒觉得若是儿子日后都能活在阳光快活中，未尝不是件好事。
一眨眼，钟潜十九岁了，寻常十九的男子，都已经议亲成家，然而钟潜不同。
又一个困扰钟霖的难题来了，到底要不要给儿子找个媳妇呢？
这日他处理完族中琐事后，便想着带钟潜去吃他最喜欢的淮河鲜鱼汤，他已经叫嚷多日，只不过自己一直不得空。
还未走到钟潜院子门口，他就在偏门瞧见自己儿子蹲在那不知做什么。
“潜儿，逗蚂蚁呢？”钟霖快步朝他走去。
“啊，爹，爹你先别过来，她卡住头出不去啦。”钟潜急的大叫。
被卡住的人一口血卡在嗓子眼：这个傻子，让他不要声张，他怎么全喊出来了！
钟霖已经看到了，钟潜身前是个狗洞，一姑娘钻在洞里，正使力往外退。
“你是何人？”钟霖警惕。
“我是小潜子的朋友。”陈昙云抖了抖麻花辫上的青草，既然爬不出去了，就尽力给人留个好印象吧。
钟霖转头去看钟潜，后者恼了他一眼，拨开他，上前去帮昙云：“我帮你推。”
“哎呀，你这样推会弄伤我的。”
钟霖看不下去了，咳了一声：“既然出不去，不如进来吧。”
“诶？”昙云惊住。
“啊，对哦！”钟潜手下力气改了个道，轻轻松松把昙云从狗洞中拔出来。
钟霖打量眼前的姑娘，她一身鹅黄绸衫，看起来像是富家小姐，头上并无发髻，只有两根麻花辫。小姑娘双眼很大，比钟潜还大，巴掌大的脸蛋，笑起来双眼弯弯，小嘴旁两个小梨涡可爱的紧。
还未等钟霖开口，昙云便自我介绍：“钟伯伯好，我是隔壁陈家的老三，陈昙云。”
隔壁陈家，那是当地最大的绸缎商人，不说富可敌国，世代衣食无忧却是不难。只是这陈家幺女，怎么出现在自家狗洞里了？而且看起来似乎跟潜儿早已熟识。
“爹，您喝鱼汤吗？”钟潜蹲下身，捧起一个小盅：“这是小云熬的鱼汤，可好喝啦，你要尝一尝吗？”
钟霖掀开盖子一看，还剩下点渣渣沫沫，他这儿子倒是好意思。
昙云先觉得不好意思，对钟潜低声道：“这早被你喝光啦，你怎么能把吃剩的东西给你爹爹呢。”
钟潜忙把汤盅收起来：“那爹，下次再让小云给你做。”
昙云闻言，对上钟霖的目光，不好意思地道：“其实不是我做的，是我奶娘做的。”
***
两年后，陈昙云已经是钟家少奶奶，她摸着隆起的肚子，看着池子边的钟潜手忙脚乱地收竿，便笑着喊道：“相公，你钓了几条啦？”
钟潜满脸懊恼：“今天鱼都没出门，娘子，实在不行，我让人买两条鱼吧？”
昙云捂着嘴，大笑不已。
当晚，钟潜给昙云舀起一碗鱼汤，笑着道：“还是娘子厉害，你一钓鱼，鱼儿都起床出门啦。”
钟霖听得好笑，接过钟潜也替他盛的鱼汤，关切地对昙云道：“还有两个月便要生产了，到时候我让姑姑过来照顾你，近日若有不适，及时与潜儿说。”
钟霖对昙云很是喜欢，这丫头对潜儿是实打实的好，为人又有趣，这一年给钟家添了人气和欢笑，倒让这个壳子像个家了。
昙云这一胎生的是儿子，钟霖亲自给孩子起名叫钟择。
钟择六岁时候，钟潜便开始不能接受这个儿子，可心里又喜欢的紧。成日里对着昙云酸着语气道：“娘子，为什么我想喝鸡汤，你却炖牛肉呀？是乖乖想吃牛肉吗？”
昙云暗自好笑，眼神不变，淡定道：“不，是我自己想吃，咱们改天喝鸡汤。”
她说着，将牛肉换到钟择跟前。钟择夹起一块牛肉，在钟潜面前晃了晃，开开心心入了口。
钟潜戳着米饭，暗暗自语：“是娘子想吃，是娘子想吃牛肉。”
这尚且是小事，最大的事是，原本她娘子每日都会陪他午觉，但是这几年却都在陪钟择午觉！钟择，乖乖，你已经八岁了，该自己学会睡午觉了！
“爹，你已经快三十了，怎么还没学会自己睡午觉？”钟择反击。
于是，钟潜心里委屈，便诉说：“娘子，咱们再生个闺女吧，闺女是小棉袄。”不是小仇人，钟潜想。
为此，他拜了好几个月的观音，只求再要个小闺女。或许是钟潜的诉求被观音听到了，昙云又有孕了。可是，观音是送子的呀，钟择替他娘一把脉，淡定道：“恭喜爹娘，是个小弟弟。”
钟潜欲哭无泪，十分后悔。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钟氏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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