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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表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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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这样不靠酒精入眠,不知已经有多久了。梦里全是这八年的掠影,其中一个人的脸格外鲜明。
那年她跟着萧尚文上凤栖楼,与青雁君等人狭路相遇,玉琰清冷望向她的眉眼,在梦里如特写般被放大,原来那时就已将她望进了心里。
往事一幕幕清晰掠过,他何曾有一丝对不起她!
梦醒时已是黄昏,枕上微湿。她睁眼望着被夕阳镀上暖色的帐底,第一次发现清醒的感觉真好,能将很多事看得分明。
秋风入窗,携来一丝凉意,她叫人摆膳备水,吃完饭洗了个澡,在夜幕降临时驾着大侠出了城。
西边天空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天光。落花溆的秋景虽不如春景鲜丽,但火红、金黄与深绿揉杂在一起,也是幅浓墨重彩的画。她从大侠背上望下去,发现自己第一次对这个地方生出了感情。
大侠收翅时掀起一阵狂风,小楼前的枯叶哗哗落了一地,楼里走出来一人,天青色布袍,裸着发髻,见到她有些意外,但眉眼依旧冷淡。
她站在室外的昏暗里,身影只余一个依稀的轮廓,
“琰,青阳公主答应嫁给你了吗?”
他眸光微动,显出诧异,冷声道:
“问这个作甚?”
她吸了口气,
“若她已答应了你,我祝你们百年好合,若没答应……。”
他眸微缩,藏着片深邃,
“便如何?”
言宛上前一步,走至楼前的光亮里,
“若没答应,你这副风流性子独自住在这里,我十分不放心,想搬来同住,不知你意下如何?”
他所有的细微表格全定格在脸上,像以为自己听错了般,半晌才皱起眉,现出恼色,
“又耍酒疯!”
说完就要拂袖进屋,被言宛拖住袖子。两人就保侍着一前一后,袖口与手指相连的姿势,几个呼吸之间均未有任何动作。
他的拒绝让她心生失落,努力吸气才能稳住鼻尖的酸意,但声音还是断断续续的,泄露出情绪,
“我每天都在想,要是萧慎没死该有多好,我可以自己嫁给他,或给他找个更可意的妻子,他那么好的人,合该事事得偿所愿。可他却死了,是被我害死的,自认识我,他就一路被我累害。我以为只要杀了害死他的人,就能祭奠他的亡魂,让自己心安,可梦里他却对我说,他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
她深深吸口气,忍住将要迸出的泪,
“他到死心都是悲苦的,我不知道怎么安抚他的亡魂,怎么让他相信我心里没有你,我知道他是个豁达的人,不在意这个,可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琰,你知道我是鼓了多大的勇气跟你说这些吗?你答不答应都不要挖苦我,我受不了。”
她顿了顿,将手从他的袖上滑下来,拭去眼角的泪,转身欲走。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如果他真的心意已决,就当他们有缘无份,错过了吧。
秋风过林,扬起裙脚,她刚走了两步,就听见他的声音响起,
“连换洗衣物都未带,还说搬来与我住,显然没诚意!”
清清泠泠的一句话,因句尾掩饰不住的一个颤音而动人心弦,言宛顿步转身,眼睛在黑暗里又蒙上了水雾。
她吸着鼻子走过去,抱住他的腰身,脸贴在他胸口,任由眼泪横流,
“你这里我的一应用物俱全,有什么好带的?”
他轻轻搂住她,感受着眼泪浸透衣衫渗入皮肤的凉意,像拥有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贵之物,谨而慎之地拥抱着,
“你的用物我全都丢了。”
她带着鼻音哼了哼,
“你这么喜欢我,怎么可能舍得丢!”
他无语,唯有叹口气。
楼外已万籁俱寂,只有秋风过林,吹起此起彼伏的沙沙声。言宛关好窗户,就着暖黄的灯光翻箱倒柜,挑拣自己的旧日衣裳。玉琰盘腿坐在床上,只着寝衣,目光已一瞬不瞬地跟了她半天,见她还没有上床的意思,心内有些发急,面上却四平八稳,
“小心着凉。”
言宛这才想起自己也只穿了件寝衣,身上确实有些发凉,便合起衣箱爬上床,与玉琰大眼瞪小眼,
“夜深了,你也该回屋睡了。”
玉琰“哦”了声,从善如流地下床出了屋子。
言宛有些意外,瞧他刚刚的架式,还以为有留宿的念头,原来是自己多想了。她怔了下,然后熄灯去扯被子,捞了好几下都没摸到被子,才发现床上空空如也,没有被子。
她又点灯去寻被子,翻了几个柜子都只有旧年盖过的一条夏被,这才想起当年住这里时正值夏季,她屋里没添过秋冬被,于是又持灯去了玉琰屋里。
玉琰已熄灯睡下,她敲了两下门,听见应声才开门进去。
“你这里有多的被子吗?”
她举着灯朝玉琰的床走去。
晃动的光线中,玉琰裹着条藕色的锦被,撑头看她,嘴角勾着笑,答得十分干脆,
“没有。”
这架式,分明是早设好了局等她落套,怪不得刚才走得这么爽快。她恍然醒悟,走到床边,恶狠狠看他,
“那我冻死了怎么办?”
他揭开被子,拍拍身旁的褥子,
“委屈娘子同床共枕一晚,为夫明日就去置办被褥。”
同床共枕的其实没什么,可恶的是那嘴脸,一副阴谋得逞的奸诈相,让人牙痒痒。她冻得有些僵持不住,一个喷嚏后果断地抢来被子,抱去了自己屋里。
当然,某人也跟了来。
见她用被子裹得像蚕蛹似地躺在床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他笑意弥眼,连人带被子将她扛起,
“抢了被子有何用,又没褥子?”
于是最后的结果是,她躺在他温暖的床中,以被子不够宽为由,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嘴被嘴牢牢被霸占着。
“阿宛,”
他终于心满意足地结束亲吻,黑暗中眉开眼笑,一只手依旧搂着她,另一只手缓缓滑至她腹部,温柔摩娑着,
“我们明日去挑个日子吧,我想早日与你生个孩儿。”
他掌心的温度自腹部散开,传自四肢百骸,十分舒服,言宛往他脖颈处挨了挨,应了声,
“嗯。”
“真的?”
他欣喜难当,身子压将上来,灼热的呼吸间压抑着炽烈的情欲。
以为他想将那一夜未做完的事补全,没想到除了抚弄亲吻,再也进一步的动作,那专注的模样像禁锢了多年的爱意一旦释放,气势磅礴的冲撞着宣泄的出口,又被生生压制着,怕唐突了她。
小半时辰后,他的动作渐渐收敛,直至罢手,又一番亲吻后,抱着她心满意足睡去,鼻息喷在她的额角,十分停匀。
言宛白天已睡饱,黑暗中看着他朦胧的睡颜,手覆上他的脸颊,第一次发现这张脸如此亲切,像早就刻在心底般。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往事百转千回,心像找到了归处,一片安宁,像披棘斩荆的人豁然见到了人生的出口,今后的岁月一眼可望,心甘情愿执起身边人的手,共赴白头。
就这样看到后半夜,直到一阵困意袭来,她才将他的臂膀从颈下移出,搂着他的脖子渐渐睡去。
一夜无梦,睡得十分香甜,醒时睁眼便见他笑盈盈的脸,他眸光莹亮地看着她,似已看了许久。
她一直保持着搂他脖子的姿势,瞧他一动不敢动的样子,似乎很享受这份亲密。
“琰,”
她抚上他的脸颊,掌心在他颌下的须茬上来回摩挲,
“睡得可好?”
“好,从来没这么好过。”
他任由她摸过自己脸上每寸皮肤,在自己额头落下一吻,眼里流光溢彩,幸福流淌。
两人一道起床,一道洗漱用早膳,之后他果真让人置办被褥去了。
他牵着她在山道上缓缓走着,风淡云轻,岁月静好,
“阿宛,你说咱们何时成亲好?”
言宛想了想,
“我问问父亲吧。”
他却有些不同意,
“东越路途遥远,光书信来回就不知要几月。”
说着垮下脸,像个眼巴巴等糖果吃的小孩子,
“真想今日便成亲。”
言宛纳闷,
“不成亲我们也可以日日在一起呀?”
他嘴一抿,搂住她的腰凑过头来,
“成亲了才能夜夜行夫妻之事,才能明正言顺让你怀上孩子。”
原来昨天那般忍耐是因为这个,言宛恍然大悟,诧异他整日心心念念的竟是这个,忽而一夜之间,这人脸皮似乎也变厚了。
与情与理,她的婚事都得让言临风参与,这是绕不过去的,玉琰想今日成亲的美好愿好只能止于幻想。
她状若认真地思索了下,
“有一种药,吃了可以避孕,且对身体丝毫无害,只要一停药,马上可以怀孕。”
“真的?”
他眸光锃亮,恨不得立刻天黑上床。
她点了下头,感叹从冷面公子到色狼无赖的转变,原来只要一晚上就可以了。
他摩拳擦掌,追着她商议了些婚事细节,僻如婚后住落花溆还是东越,或是四海为家,这点上两人意见出奇一致,就是都无所谓。如果言宛撂不下东越的担子,就住东越,孩子姓言。若哪天东越的担子有人接手了,他们便浪迹四海,孩子姓玉。至于长住落花溆,他们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无论她是不是东越王,嫁与玉琰就意味着与玉珽反目,在他眼皮子底子日子不是那么好过的。
两人又腻歪了半天,眼看日就要西落,她说要回城,去修书给言临风,晚了就不过来了。
玉琰有些眼巴巴,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大侠回城只要几口茶的工夫,她回府刚展开纸,斟酌出一句开头,侍女却说公子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