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卫将军 ...

  •   那晚,在马小山的殷勤留宿下,言宛宿在了胡归楼。她住的是一栋独立小楼,远离其他建筑,孤零零地被繁花巨树隔离开。

      胡归楼的后院极大,在寸土寸金的东市能占这么块地方,马次山的实力可见一斑。

      马小山将她待为上宾,言宛也不小气,一出手就是一张银票,面额五百两。

      马小山很忙,楼里白天黑夜都宾客如云,尤其是晚上,乐声喧天,灯火如昼。她的小楼应离得远,倒能闹中取静,隔岸观景。

      白二可能要上卯,之后再没来过。

      渐渐与几个伎人熟识,白天无客时常被她们找上门来。这里是八卦的集散地,上至西秦王纳妾,下至路边死了条流浪狗,没有她们不知道的,言宛从中得知,萧家正在满城找一个人。

      萧尚文自那日走后,也再没来过,言宛想当然地以为他会把自己的下落告诉萧慎,后见萧慎没找来,以为他接受了退婚这个结局,没想到他要将这场戏继续下去。

      萧尚文为什么不说,而萧慎为什么不接受退婚?

      又过了几日,离吉日只剩三天,照风俗,萧家应该开始杀鸡宰羊,谢神祭祖,各种操办起来。
      伎人又来磕牙,

      “萧家二郎君今日一身盛装,挨门挨府在皇城里邀客呢,我们都见着了。”

      上旸风俗,婚日前两天,新郎家要亲自上门再将宾客邀请一遍,不可由下人代劳。萧慎父兄皆不在,便只能自己去了。

      言宛怔怔出神,伎人余下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半晌,忽地站起来,向外头奔去。

      自那日上落霞宫开始,这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许久,天气也一日暖和似一日,言宛在胡归楼足不出户了几日,一跑到大街上,恍然有种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感觉。

      跑了一段路,才发现自己忘带伞和钱了,想着东市和皇城不远,便没回去取,一口气跑过平康坊,跑到了皇城根下。

      连下了好几日雨,路面全是积水,古代的鞋子底薄又不隔水,早已湿透。雨绵绵细细地下,她站在安上门下,正踌躇该走哪条路去找萧慎,一辆马车响着金銮经过,突然停下来。

      出入皇城的车马皆不寻常,这辆马车更是宏丽精美,车軎上镶着金银纹饰,车轭上的銮铃好像还是真金的。

      车帘是层薄纱,侍卫下马揭开帘子。车里人神色清冷,目光在她的湿衣衫上停了一秒,

      “可要稍你一程?”

      竟是公子玉琰。

      京城果然不同凡响,随便出个门就碰上皇帝的侄子。要知道神族不比人族,先时奉行一夫一妻,无妾,也不热衷于开枝散叶,是以人口一直不可观。虽近来年神族日渐被人族同化,男子贪享私欲也有不少纳妾者,但数量都不多,像有些人族豪门那样一妻十几个妾,连皇帝都不可能,是以皇家人丁也稀薄。皇帝玉宗德只有一个兄弟,无姊妹。他兄弟也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就是玉琰。

      可想而知,玉琰的血统有多稀贵。

      冰山脸玉琰,助人为乐也这么傲慢!

      “不同路。”言宛答道,玉琰的车一看就是从皇城出来,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跟这种自大狂同车。

      不知有没有哪条律法规定,皇帝的侄子想要助人为乐是不可以被拒绝的,言宛一边转身欲走,一边猜想着这人会不会恼羞成怒,不料玉琰的声音又响起,依旧清清冷冷的,却没恼怒,

      “上来吧,我知道萧长思在何处。”

      玉琰的车很宽敞,但只有一个座,就是他屁股下面的。言宛正想坐到车席上去,玉琰已让出了半个座位。

      他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让她过去坐。

      言宛迟疑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过去。跟这种大爷同车,有种坐牢的感觉。

      权贵的车果然比一般的车平稳些,不甚颠簸。言宛危襟正坐了一会儿,才感觉丝丝寒意正侵上来,刚刚在跑动没感觉什么,一停下来水汽全变成了寒气。

      她不动声色地忍着,嘴唇渐渐发紫。

      “披上。”

      一件斗篷从玉琰手上递过来,他嗓音清淡,都没看她一眼。

      原来他都看在眼里,言宛惊讶,接过来慢慢披上,寒意渐渐消退。

      马车拐进承天门街,两边不是王府便是官衙,一块块威严的牌匾从车外掠过。由南至北跑过了将近整条承天门街,驭手开始勒马。

      言宛掀开车帘,见车已快至宫城,再往北就是宿卫宫城的北衙六卫驻地。此处左手是卫将军府,右手是东越王府,车停在两府之间的路上。

      萧慎正从东越王府出来,玄色绣金大袖袍,头戴爵弁,脚穿赤舃履,盛装打扮,脸上的憔悴和落寞却像具行尸走肉。

      他垂眼走向自己的马车,连伞都没撑。

      言宛心一疼,连忙下车向他奔去,鼻尖一酸,忍不住责怪,

      “如果我不出现,你跟谁成亲去?”

      萧慎身子蓦地一顿,如死水般的表情定格在脸上,慢慢有了波澜。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喜悦缓缓渗进眼里,使整张脸逐渐有了神彩。

      此后许多年,每每回忆起这一幕,言宛都直觉当时自己太愚蠢,没理解他的一番痛苦挣扎。那时,环伺在周围的祸事,她没看到,他却看到了,最后决定将婚事进行下去,是顶了多大的压力,拼了多少的勇气。

      他一直没想与她假成亲,他一直是认真的,珍视她甚过自己的性命和家族荣耀。

      两人待要上车,才想起还没向玉琰道声谢,回头却见他已进了卫将军府。

      想到如锦眼下正被此间的主人“赏识”,言宛忍不住打听,

      “卫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年纪大吗?”

      萧慎诧异她从玉琰的车上下来,竟不知他的官职,

      “公子琰就是卫将军。”

      婚期如旧。萧府里张灯结彩,喜气盈门。

      萧慎一边看言宛试穿喜服,边道:

      “阿兄秋季戍边结束,会回京,我已向太子递了辞表,说带你去远游,太子虽未准,但他一向近人情,会准的。”

      美好未来似已在眼前展开,言宛对这场旅行非常期待。

      婚礼前两日,萧府开始宴请一些近亲,因郑家姐妹也在内,言宛怕那个郑明月又不分场合与她较劲,让萧慎为难,于是出去避了半天,回来时天快黑了,远远看见沁梅阁静悄悄的,想着萧慎应是累了,便没去找他,自顾自洗洗睡了。

      第二日清早,外头响起几串仓促的脚步声,她没留意,继续睡觉,直到香蕊哭上门来。
      香蕊形容仓惶,跪在她床边,连哭带求,

      “娘子,您去救救小郎,他要被郎君活活打死了……”

      因萧恒长年在外,萧家下人口中的“郎君”一般指萧慎,“小郎君”则是萧尚文,香蕊在谢氏身边久了,也跟着喊萧尚文“小郎”。

      言宛揉着眼坐起,震惊之余只觉茫然。以萧慎的性子,能把侄子往死里打,萧尚文到底做什么了?

      香蕊只着急得哭,在言宛的再三追问下,才将事情始末说了个囫囵,

      “昨日郑七娘来作客,老夫人让二郎君席间作陪,饭后二郎君以为她回去了,不想小郎君偷偷地在二郎君的茶水下药……二郎君今早醒来后发现郑七娘在他床上……”

      香蕊对萧慎感情深厚,见他被人这样算计,也是悲从心来。

      言宛一身血液倒流,脸白得像纸,虽知多此一举,还是怀着侥幸忍不住问道:

      “那茶水……那茶水里下的是什么药?”

      香蕊哭道:

      “是迷药,还掺了情药,药量还不少……”

      言宛眼里充血,已气得不能呼吸,再香蕊的提醒下,才想起萧慎眼下不知如何了,猛然跃下床,连衣服都没披,就往谢氏院里奔去。

      谢氏院里哭声震天,一群侍女搀着谢氏站在厢房门口,帮着一起拍门。谢氏已哭得声嘶力竭,几欲晕过去。

      鞭子声在屋里连贯响起,记记清脆。

      见到她,谢氏如同抓住了根救她孙子性命的稻草,嘶哑道:

      “阿宛,你说话二郎肯定会听……小郎快被他打死了……”

      言宛深吸了口气,声音打颤,

      “长思,开门呀。”

      屋里的鞭声一顿,许久没再响起,所有人竖耳听着,以为萧慎总算停手的时候,鞭声又重新响起。

      竟没听到萧尚文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晕了。

      见谢氏快要支不住了,言宛只好又擂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字字清晰,

      “长思,我知道发生什么了,没事的,你先出来好吗,我很担心你。”

      屋里又是好长时间的安静,这次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萧慎握着鞭子出便在门口。

      他头发披散,只穿中衣,脚光着,脸上暴怒与死灰揉杂,是痛彻心扉的绝望。

      言宛心里大痛,一把握住他的手臂,忍住哭意,

      “没事的。”

      他这副样子,不管做过什么,都可以被原谅了。

      谢氏被侍女搀着往屋里扑去,言宛瞟了一眼,萧尚文就站在屋子中间,身上没有任何绑缚,从脸到脚没一块好肉,衣裳早已抽烂,被血浸透,还犹自咬着牙不吭声,眼里却没一丝悔意。

      “阿宛怎穿这么少?”

      萧慎声音沙哑,手指触到她的单衣,不知忽然想到什么,身子震了震,将手收了回去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