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苏*笙

5、双生 四

　　苏旬觉得江城警局的气氛有点诡异。
　　从保洁大妈到科级干部，从门卫大爷到痕检研究员，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我爱工作，我要工作，我为工作而生”的十足干劲，警局上下整齐高效，麻利得不像个太平地方的警局。
　　初来乍到不明就里的苏某人表示还不错。
　　与这帮不修边幅的大老爷们相处了一个月的洛芊表示很震惊。但由于吃得太撑，表达方式变成了一个饱嗝。
　　苏旬略带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在心里检讨了一下自己替这雌性饭桶结账的不智之举，转头大步走向卫生间。
　　水喝多了，有点急。

　　没成想还没走到目的地，就被人拦了一下。
　　“苏哥来了啊，等您好长时间了。池哥就在楼上等着，要不要两位喝杯茶叙叙旧？”
　　方然一脸“皇军托我给您带个话”的汉奸模样，显然这狗腿子做得是越来越熟练的。
　　苏旬听见“喝茶”两个字又是难受了几分，当下就把这毁人健康的烦人精给丢一边去了。
　　方然还在那不依不饶。
　　“别急啊苏队，池哥还等着你……唔。”
　　苏旬回身一击，世界清净了。
　　警局的厕所状态很微妙，处于你找不出什么老鼠小强，却又能成功恶心到你的状态。
　　苏旬不怎么在意，该干嘛干嘛。
　　正当他准备提上裤子走人的时候，一双骨节分明手指纤长的手却悄悄地环住他的腰，清浅的呼吸笼罩在他的耳畔。
　　“猜猜……我是谁？”
　　苏旬丝毫不慌，极其迅速地提上裤子，一肘子顶在身后那人的小腹上。用的是那种让人痛的要死却又不会真正伤到的力道。
　　没想到，那位遭此重击竟然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得理不饶人地顺势将苏旬一拉，两人就此抱了个满怀。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两人都没说话，放任一种混护着清新剂和不明气息的奇特气味渐渐浸满整个房间。
　　“给你脸了，还不松手？破例一次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还是苏旬先打破了沉默，他看向池琛，轻轻地推开他，点起了一根烟，使本就恶劣的厕所生态又向毁灭的方向靠近了几步。烟雾弥漫分外朦胧，像个不缺钱的剧组在拍什么烂俗的三流言情剧。
　　从池琛悄悄摸到他背后的时候苏旬就知道是谁了。他一向对生人很敏感，天生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有能力摸到他身后还不让他警觉的，也就只有池琛一个了。
　　他太了解池琛了，了解到哪怕只有只言片语，也能辨别出谁是那个家里有钱的烦人精。
　　见池琛一直低着头不说话，苏旬还以为是自己刚才那一肘子打得重了，没由来涌出一股心疼来，走过去扶住了他的肩膀，低声问道：“怎么了，我刚才那下打疼了？”
　　鉴于苏旬的臭脾气，这对他来说已经算是难得的服软了。
　　“没有，只是乍一见到你，情绪有点激动。”
　　池琛声音很低，像是极力在压制着什么。
　　苏旬闻言叹了口气，心里一阵天翻地覆——他跟池琛认识十多年了，彼此看着对方从少年步入中年，你说池琛这多好一钻石王老五，有钱有貌还有权，怎么就是个……那个呢……这还不算完。苏旬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心里永远藏着事的小混球怎么就看上自己了呢？
　　他瞎吗？
　　瞎了跟爸爸说爸爸带你去买莎普爱思啊……
　　苏旬很无奈，却完全对池琛没办法。
　　愁啊愁，愁得头发都白了。
　　从十五岁开始，就已经不停地有责任落在苏旬的肩上，越来越重，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永远不知明天会发生什么。
　　自己这样一个前路不知在何处的人，有什么资格给人作出承诺呢？
　　苏旬习惯性地揉揉太阳穴，却发现池琛重新抬起了头，全然看不出刚才的激动。
　　“走吧，请苏队长上楼聊案子。有什么事非要在厕所里说呢。”
　　池琛说着做了个带路的手势。
　　苏旬摇摇头，有点无奈地跟了上去。

　　“乔家案三男一女共计四名死者，都在这了。”
　　方然工作时相当认真，挨个拉开冰柜，把尸体放在解剖台上，被烧后的尸体萎缩了很多，像是没长开的小孩子。
　　“户主乔德智，64岁，江城人，原江城炼钢厂车间主任，现无业游民，靠吃补助过活。这老头脾气不好，和邻居多有摩擦，不排除仇杀的可能。”方然指了指其中一具男尸，“其弟乔德才，62岁，江城人，无业游民，爱打麻将，欠了不少外债，也有疑点。其子乔有良，36岁，快递员，听邻居说他性情软弱，没什么逐渐，受气包一样的存在，大概在家里也没什么地位。至于这具，”方然说到那具女尸，刻意顿了顿，“乔有良的妻子，何万芳，家里原来有些钱，养了一副大小姐脾气，有人曾看到她当街打骂乔有良。她的尸体是被毁坏最多的一具，几乎被砍成了一堆肉碎，显然凶手对她怨念很深。”
　　“还有呢？”
　　池琛示意他继续说。
　　“还有就是死者的呼吸道没有烟尘颗粒，可以确定是先杀后烧。而且凶手显然练过，没有试切创，全部一刀毙命，都死在睡梦中，好在没什么痛苦。”
　　方然喝了口水润嗓子，不紧不慢地说。
　　“凶器呢？这创口太整齐了。”
　　苏旬发问。
　　尸体的颈间肌肉被一刀切开，剩下脊骨与身体相连，切口光滑的令人发指。
　　“初步判断为一把30厘米至40厘米的刀具，很锋利也很顺手，就像……”方然把玩了一下手中的小刀，“一把大号的解剖刀。”
　　苏旬点点头，表示自己对这偶尔认真一次的二货的工作表示肯定。
　　池琛接了个电话，然后对着苏旬面色淡然地开了口。
　　“乔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