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苏*笙

4、双生 三

　　江城是座生活节奏差别极大的城市。年轻人每天早起赶头一班地铁，一天十二个小时在工作岗位上，干什么都是匆匆忙忙，觉得浪费一秒都是莫大的罪过。老人们则不一样，八九点钟起床，带上新送的报纸，约上几名相熟的老友，在合自己口味的茶楼里，安然度过整个上午。
　　洛芊坐在荣兴记的二楼看着不远处大批形色匆匆的上班族，莫名觉得自己苍老了很多。
　　荣兴记算是江城年份最久的茶楼了，据说早年还招待过某位王爷，口味自然没得说，要是不好吃估计也开不了这么多年，但是价格不菲，能消费得起的都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物。
　　显然，洛芊属于“不普通”那一列，不然铁定受不了苏旬这一次点半个菜单的点菜方式。
　　“你家里很有钱？”
　　苏旬夹了只虾饺丢进嘴里，边吃边说。
　　“没有啊，还好。你这一下子就吃我半月生活费了。”
　　洛芊埋头猛吃，力求苦中作乐。
　　“啧啧，飞机场一建就是两个，还说没钱？”
　　苏旬老不正经，话里藏着猥琐。
　　“？？？”
　　洛芊表示没听懂。
　　“算了，不逗你了，你先吃，我出去打个电话。”
　　苏旬摸出手机，打电话去了。
　　洛芊点点头，继续吃。这顿饭她花了几千块，自然得赶紧吃，不求有余，但求回本。
　　荣兴记很大，上下三层，每层还都配有一个阳台供客人饮茶时欣赏不远处的湖光山色。但苏旬这时候没空赏景，专心致志地摆弄着他那不怎么灵光的国产山寨机。
　　过了几分钟，这电话才算是拨了出去。
　　“还没到？”
　　“路上遇到点小事情，迟了一会儿。”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低沉却不失轻柔，自带一股缠绵轻佻的味道。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话，却平白无故的多了几分暧昧。
　　“怎么着，才几天不见，就想我了？”
　　见苏旬没吭声，男人还不依不饶了起来。
　　“差不多得了，把你那套给我收回去，说正事。天天学的都是点什么东西。”
　　苏旬不甘示弱，一句话呛了回去。
　　“行吧，说正事。”男人听起来有点意犹未尽，“我今早跑了趟现场，带着人仔细地转悠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就算凶手真能留下什么痕迹，估计也存不到咱们发现他的时候，火一烧雨一浇，消防队那帮家伙再乱七八糟地用水龙一冲，得能剩下点什么才算怪了。”
　　苏旬“嗯”了声，示意他继续说。
　　“不过也不算没有好消息，我们在地下室里发现了几张被划烂的乔家人的照片，显然凶手不是随机作案，看得出来凶手和乔家人有仇。可惜没提取到指纹。但我们发现了些更有趣的东西。”
　　男人刻意顿了顿，似乎在等待回音。
　　“别卖关子，快说。”
　　苏旬完全不吃这一套，有点不耐烦地说。
　　“别急呀，急了就没意思了，我又不是不说。”男人完全没生气，显然已经习惯了苏旬这臭脾气，“我在照片背部发现了一个印花。”
　　“印花？”
　　苏旬一愣。
　　“嗯，我说的是按压痕迹。这东西上有江城大学的印花，大概是什么印章之类的东西在上面留下的。”
　　男人有点得意，邀功似地说道。
　　“还行，范围小了不少。不多说了，你完事了就来市局，乔树差不多可以提审了，咱们一起。”
　　苏旬心情好了不少，语气也轻柔多了。
　　“没问题，市局见。”
　　男人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苏旬把电话放进兜里，摸出张卡丢给在他身后站了好一会儿的服务员。
　　“结账。”

　　江城警局的广大警员们此时有点惶恐。
　　最近警局内的人事变动有些频繁，先是原先精明强干的老局长被调至京都养老，换来了个长相猥琐的中老年秃头，再是“前朝”风头正盛的方法医被削职为民，被调去当了新来的队长的小助手兼职端茶倒水订盒饭，从队长上任之前的表现来看，是个很称职的狗腿子。
　　这两个决定一个令大家怨声载道，一个令大家拍手称快，其间的反差大到诡异，不难看出决定中暗含的神经病气息。
　　今天神经病要来上任，不惶恐才算怪了。
　　没成想，众人等了一个多小时，原定的神经病没等到，另一位钦差倒是先来了一步。
　　这位爷一身名牌西装——具体是什么牌子众人也不清楚，细察他们或多或少的人生经历，所知道的名牌也就仅限于耐克阿迪了，贫穷的钱包不大足以支持他们见识什么好东西，只觉得这身肯定价值不菲。
　　钦差察觉到了各位未来同事的见识短到非人这一事实，非常善解人意地用自己的财力给一众土狗上了生动的一课。
　　“西装和鞋子都不是成衣，是在一家小裁缝店里订做的，没花多少钱，大约各位两年的工资。有时间各位也可以去捧个场，那家的手艺不错，做的东西很精致，这个暗花就是用金线勾出来的。”
　　他边说边拉起一角西装，露出胸口处一个金灿灿的“旬”字暗花。
　　一众警界精英面色铁青，大有打土豪分田地的征兆。
　　好在钦差大人并没有在这问题上继续纠缠，相当巧妙地把话题引导了正事上。
　　“闲话不多说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池琛，原七号小组副组长，现京都某特警大队大队长，借调来江城全权负责乔家案子的侦破工作。”池琛装模作样地咳了一下，喘了口气，“官话就不说了，反正绕来绕去的也没人看得懂。总之，在江城警务系统里，除了此次案件的主要负责人苏旬之外，没人能管我。”
　　池琛一脸轻松地把刚打开了一小会儿的文件夹合上，随手丢给一边的小助手方然先生，露出一个欠揍的微笑。
　　“现在，各位懂了吗？”
　　“我不是来跟你们合作的。”
　　“我是来……接管你们的。”
　　池琛语气淡然，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肃杀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