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君归芳已歇》书当快意

32、险恶

　　舒嫔殁了之后，本来明媚的天气突然变了样，阴雨连绵好几天，给整个紫禁城笼上一层暗无天日的雾霭。

　　永琮着了一场风寒，本以为是天气骤变所致，并无大碍，结果他竟许多天水米不进。或许是母子连心，富察皇后没过多久也病倒了。

　　太医院的御医忙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快被折腾个半熟；乾隆还派人从民间请来有名的郎中，让他们开出各种名不见经传的偏方，富察皇后和永琮的病不见一点起色。

　　有流言说这都是纳兰家的阴魂闹的。纳兰骁是九门提督，所以即便到了阴曹地府，他还是个出将入相的大官，也能把人间搅得不得安宁。而纳兰锦鸢生前刚去过长春宫，把阴气残留在那儿，还把鲜血染在养心殿，定是下了血咒。

　　事到如今，乾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斥重金请来各地有名的法师、道士、僧人来做法念经，结果都无济于事。

　　次年隆冬，七阿哥永琮夭亡，富察皇后的身体也每况愈下。乾隆忧心不已，决定东巡，一来要以天子之威震慑宵小之辈；二来希望皇后见了大好河山，病情能轻一些。

　　许秋妍暗叹时间过得真快，自己来这个地方居然都快三年了。舒嫔过世已过去一年多，她理应把从前的事淡忘了，可是这件事如同横亘在她与娴贵妃之间一道隐形的隔膜，让她们的心再难贴附。

　　除去做自己分内的事，她一有空闲就去找晚烟闲谈，晚间又搬去和绮照一块住，极少与娴贵妃独处。

　　近来晚烟郁郁寡欢，原来以前纳兰骁等人翻出来的旧案还在继续蔓延、发酵，现在弹劾的主力军成了富察·傅恒一党，章佳·容珏的父亲也被牵扯进去。许秋妍又找到了由头，经常去陪伴晚烟，留在翊坤宫的时间更少了。

　　这日在盛京，富察皇后气色比平日都要好，乾隆大喜，换上一身深色的绸缎衣物，带着富察皇后、娴贵妃、纯贵妃以及几个丫鬟侍卫，像寻常富贵人家的老爷夫人那样，到盛京最出名的归雁酒楼用晚饭。

　　富察皇后胃口大好，竟主动提起要点菜。酒楼里人声鼎沸，五湖四海的客人不分你我地谈天说地。各人心上的阴云被这里浓郁的烟火气轻轻拨开，平添了温馨与快意。

　　吃喝近半，全场喧闹忽然静了下来，随即一声高喊：“惠弦仙子出场啦！”

　　话音刚落，一位白衣飘摇、纱巾覆面的女子抱着琵琶出现在二楼阑干旁，楼下众人都齐刷刷望过去，拍掌叫好。

　　纯贵妃身形一凛，“你说她叫什么？”

　　那人呵呵笑道：“夫人，来咱们归雁楼，就不能不识惠弦仙子。惠是贤惠之惠，弦是琴弦之弦，惠弦仙子精于琵琶，有如天上谪仙人。她所到处，蓬荜都能生辉，更别说这宾朋满座的归雁楼了。”

　　惠弦仙子俯视着楼下，施施然行个礼，朗声道：“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这下众宾客又是一阵欢声雷动。乾隆听见她的声音，忽然神情复杂，纯贵妃则紧紧抓住手边酒杯，悄颜惨白得毫无人色。

　　惠弦仙子指尖抚弦，举座都静下来。她轻拢慢捻，且弹且歌，奏出了苏东坡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她歌喉婉转，琴音凄切，一首曲子戚戚哀哀，撩人心弦。此时有人为惠弦仙子献上一杯美酒。她先放到鼻息处嗅了嗅，刚要端到唇边时，忽然手腕一转，掷在了地上。

　　酒杯碎裂，楼下的分散各处的几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了利剑、大刀，楼上也噌噌冒出一帮带着武器的蒙面黑衣人。来酒楼的客人们逃的逃，散的散，还有心大想留下来看热闹的，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然而那群手持武器的人却目标明确，他们都朝着乾隆的方向蜂拥而来。寻常百姓看不出门道，但是乾隆一行人却很清楚，这是要弑君的刺客。

　　可是乾隆此次出行注重轻简，没带多少人，他们边挡边逃，终于到了门口，几个侍卫都已殒命，只剩下了乾隆和几个女子。眼看就要逃出门，这时几个刺客却瞅准了空当，一拥而上。乾隆抽出腰间长剑，把女人护在身后，与刺客拼杀起来。

　　乾隆虽然武艺超群，但毕竟寡不敌众，又没切身经过这种混乱嘈杂，很快就显出劣势。他刚杀退一个刺客，另一个马上抓住时机，利刃直刺他胸口。乾隆眼见着就要遇刺，忽然从旁冲出一名男子，硬生生替乾隆挨了一刀！

　　乾隆扶着那人逃出去，雇了辆马车。马车奔驰，一行人惊魂甫定，这才细看挡刀的人，竟是魏清泰。他醉醺醺的，对胸口汩汩流出的血好像全无察觉，喃喃地叫着凝碧的名字。

　　乾隆安排太医给他医治，还让许秋妍陪在他身边照顾。太医把魏清泰的伤口处理好，许秋妍陪他待着，魏清泰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抓住许秋妍，涕泗横流道：“碧儿，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娘……”

　　他所言印证了许秋妍曾经的猜想。许秋妍心里五味杂陈，想扯开他，他却越抓越紧。许秋妍使劲一推，逃了出去。

　　历经那晚的惊吓，富察皇后病笃，纯贵妃也病得卧床不起。乾隆下令彻查刺客一事，结果竟翻出来多名朝廷命官与此案有牵连，有谋反之嫌，其中就有容珏的父亲章佳·阿桂和纯贵妃父兄以及一干亲信。据称这伙人早已图谋不轨时日已久，不仅有一大笔贪腐的旧账，还想谋图皇上的江山。

　　乾隆先料理了章佳·阿桂和容珏父子，不久宫里又出了事：富察皇后正要服药时，娴贵妃和富察皇后婢女一块冲过去，说亲眼撞见纯贵妃侍女往药中投毒，一验，药汤里面果然放了大量砒|霜。严刑拷打之下，下毒的宫女交代，她是奉了纯贵妃之命，纯贵妃忌恨富察·傅恒弹劾自己的亲信，就要杀了富察皇后泄愤。

　　乾隆大怒，快速处置了苏家众人，对纯贵妃更加冷落。

　　皇后的病情更重，乾隆赶忙启程回京。可是皇后的病不见好，到了德州，她便病逝了。她逝世那日，电闪雷鸣，大雨瓢泼，纯贵妃突然全身溃烂，像被大火烧灼过一样，她疯疯癫癫跑出去，独自淋死在雨中。

　　法师说后宫彻底坏了风水，需要重新安置，否则整个大清的国运都要被毁坏。乾隆下令封娴贵妃为摄六宫事皇贵妃，晋嘉妃为嘉贵妃，晋馨常在为庆贵人，还听从富察皇后遗言，收巴林·晚烟为颖贵人。

　　后宫总算安生了一些日子，又有大臣上疏中宫不能无主，必须立一位继后。支持皇贵妃的自然多，但也有不少人说嘉贵妃育有子嗣，也侍奉宫中多年，应该做皇后。乾隆也有摇摆，但是过了些日子，嘉贵妃竟主动求皇上立皇贵妃为后，而且说得情真意切、有理有据。于是皇上下令，封皇贵妃辉发那拉氏为皇后。

　　娴贵妃做事一直勤勤恳恳，晋位以后更是任劳任怨。可是有人注意到，她宫里常常出现一位身着白衣，白纱遮面的女子。又有人打听到那女子叫什么惠弦仙子，是个弹琴唱曲儿的。

　　许秋妍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感觉离娴贵妃更远了，本来她只以为二人之间有隔阂，现在却觉得她们的心意根本不对等，根本从未相通过。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后宫没什么大事，前朝又不得安宁。准噶尔首领阿占汗回国以后，调整两年，竟然起兵耀武扬威。

　　大清这几年耗费巨大，打仗是下下策。不过准噶尔称他们也接受联姻。乾隆记得阿占汗曾相中过许秋妍，于是把她召去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