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他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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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他是谁
当腥红的血液大量从手腕的伤口处涌出，将皮肉衣裳都染红的时候，沈平川的意识渐渐模糊，可思维却开始清晰起来。世间万物都有因果循环，而这一切的因缘起于一个半月前，不，或者可以说多年前就已经注定了。
假如人生是一本小说或者是八点档的连续剧，那么在某些重大事件发生前，一定会有重重暗示，好叫人提前警觉。可惜任何经过艺术加工的东西，都不如生活的原样来得精彩突兀。
那不过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周五傍晚。沈平川刚接到警察公招的入围通知，要从呆了多年的临市回到家乡新城上任，下周一就该去新城分局报道了。和朋友们昏天黑地地嗨了几个通宵，拖到最后一刻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临市，踏上返乡的路。
临市离新城不远，但沈平川却许久不曾回过新城了，在他有些模糊的印象里，新城的傍晚向来都是堵得水泄不通的，更何况今天是周五，还有交通广播在一遍一遍地播报文景路施工，于是所有进城的车辆都不得不集中到庆丰路。据说是前方有车辆发生了故障，把整条路都堵死了，所有车辆都只能像蜗牛一般几秒一刹车地这么向前挪动。
正是这个时候，机械碰撞产生的巨大轰鸣声让所有行路人都不约而同地脚步一顿，等到声音淡去后再望过去，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血红的光芒映照着阴郁暗沉的天空，给新城笼上了一层凄厉悲怆的色调。
在路人愣神的期间，那个方向紧接着又响起爆炸声，连沈平川的车窗都跟着抖了一抖。凭着在警校的学习经验，沈平川比其他人更快反应过来——出大事了！
好在沈平川的位置是靠边的，随即当机立断调转车头就朝着火光漫天的方向开过去。爆炸声传来的地方离沈平川不远，应该是在高速口上的文景路施工路段，新城的发展实在是日新月异，几乎三年都没怎么回来过的沈平川循着火光和声响好不容易才开到了声源处。
情况比沈平川预想的还要惨烈。剧烈碰撞声的来源便是他面前的两辆车，大巴的车头正好与悬挂货车的侧面撞上了，悬挂车侧面易燃易爆品的骷髅标志都被撞得裂开，远远看过去真像是一个骷髅张着黑洞洞的大嘴，正想将它面前的一切都吞噬掉。
而大巴也没好到哪里去，车头处深深凹陷，几乎把整个驾驶舱都挤成薄片，司机大约是活不成了。沈平川根据撞击方位和地面的轮胎痕迹目测，应该是大巴超速行驶，最后因为刹车距离过短，反应不及时而造成交通事故。恰巧大巴撞上的又是装了运送往工地的乙炔和氧气瓶的货车，乙炔气瓶在猛烈的撞击中来回碰撞，引发了爆炸。
不知道是哪辆车的油箱被撞裂，汽油滴滴答答漏了一地，火势随着汽油流经的方向熊熊地在燃烧。沈平川心里叫了一句糟了！乙炔和氧气都是可燃气体，在撞击和爆炸中难保没有泄漏出来，随时都有再次爆炸的风险，大巴上所有人的性命都危在旦夕。
沈平川不敢再耽误，赶紧从车里拿出备用的灭火设备，用矿泉水打湿身上的衣物，准备上前救人。
“你干什么？”沈平川正想冲上去，却被一双手拉住了。
“救人！”
“这里随时都会再次爆炸，”男人拉住沈平川不放，沉声道，“别冲动，我已经打了119，等消防员灭了火再说。”
“时间就是生命，等消防队来黄花菜都凉了。”
“救人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做无谓的牺牲。”
“什么叫无谓的牺牲？”沈平川瞪着男人，“就算只能救下一个人，也要去救。”
“砰——”
爆炸声打断了二人的争执，男人眼疾手快地将沈平川推开，被爆炸的冲击力震飞的轮胎重重地在沈平川刚才站立的地方砸下。火焰四处飞舞，火花四溅，站在远处的沈平川都能感受到火焰的燃烧的温度，转眼间火舌将整辆大巴都吞没了。
“如果不是我拉住你，你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如果不是你拉住我，也许我已经救出了一个人。”
“你要是真的想救人，就做好疏散，让出一条路来等消防车来。”
沈平川环顾四周，才发现爆炸声吸引了许多人，看模样多数是工地里的施工人员，周边住宅区里也有不少人探出脑袋来看看这巨大的动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觉得男人说的有几分道理，大巴现在是进不去了，照这个火势发展下去，多半还会再发生爆炸，这些围观的看客或许也有被误伤的风险。
男人已经开始疏散看热闹的人群，沈平川也不犹豫，立刻上前与男人配合疏散群众。等人群疏散的差不多了，消防车和警车总算是呼啸而至，有了专业灭火设备，火情总算被控制下来，医护人员也赶到了现场。从大巴中被抬出来的乘客几乎都是惨不忍睹，有的是被火烧得面目全非，有的被玻璃划开了肚皮半截肠子挂在外面，还有断手断腿的更是不计其数。
“是你报的案？”交警大约是新来的，斯斯文文地抱着记录本开始准备做笔录。
“不是，报案的是……”乱糟糟的环境里一通好找，沈平川才发现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离他们远远的一棵大树底下去了。
多半是见不得这血腥可怖的画面，沈平川在心里暗想，这个男人刚刚爆炸的时候看起来挺冷静的样子，现在倒是害怕了，不过这也怪不得他，别说是普通人了，就算是他自己这个警校毕业的科班生看见这种车祸的血腥场面也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沈平川领着小交警找到了男人，交警又拿出例行公事的口气问道：”是你报的案？”
“是我。”
“叫什么名字？”
“纪欣然。”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沈平川微微侧目，仔细打量了男人一番，然后又否定了自己心里那个隐隐约约的猜测。
“你是目击者？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小交警狐疑地把纪欣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那眼神更像是在审犯人。
“正好从高速上下来，听见声音就过来了，看到的时候车已经撞上了。“纪欣然翻出手机相册，将照片展示给交警，”根据撞击部位和地面轮胎痕迹来看，大巴司机刹车的反应时间过长，有醉驾或是疲劳驾驶嫌疑……“
沈平川不由得多瞟了纪欣然几眼，怪不得自己刚到现场的时候没见到人，原来他正在拍证据。虽然沈平川在警校学过如何处理车祸现场，可是真正遇到了，那些纸上学来的知识都到了九霄云外。
反观纪欣然，在这种突发事件中他竟然还能不慌不乱地先拍照取证，顺便阻止想要冲上去救人的自己，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冷静还是冷血。
“回答问题就行了，我们会根据现场证据还原现场。”小交警不耐烦地打断纪欣然。
“对不起。”纪欣然收回手机，不再多说，配合地回答交警的问题。
“哟，纪队，我说怎么最近右眼皮子总跳，看见你才算是明白了，“远远地走来一人，嗓门大得很，在现场嘈杂的环境里，还是声如洪钟，”这么久不见，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厉害啊，走到哪哪死人。“
“刘队说笑了，我已经不是什么纪队了。”纪欣然似乎没听出来那人口气里的揶揄，依然是淡淡地回答。
沈平川早就看出来纪欣然身份不同寻常，现在听他们两人的对话，心里更是猜个八九不离十。纪欣然的大名在他还就读于警校时就如雷贯耳，毕业后在新城分局任职期间也是功绩显赫，却在三年前突然受了处分被停职，具体原因他不得而知。沈平川虽然不认识纪欣然，却一直都把他当成偶像看待，如今得见，却觉得是见面不如闻名。
“老友相见，本来应该坐下来吃顿饭，可惜我事情多，不像纪队这么悠闲，估计是得等到我退休了以后才能跟您一样闲着吧。”刘队面上笑呵呵的，嘴里说的话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是，交警队事情多，口供要是录完了我就先走了，有需要再找我。”
沈平川虽然不喜欢纪欣然，却也看不惯这刘队明里暗里嘲讽的语气，他以为纪欣然会当场爆发，却没想到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着客套话，像足了一个夹着尾巴做人的小市民。
刘队见纪欣然不喜不怒，也觉得没趣得很，看了小交警一眼，小交警示意已经差不多，他也不再多说，挥挥手让纪欣然先走。
纪欣然走后，沈平川自报家门，到底都是同僚，刘队也没有刁难他的理由，两人说了几句官场上的客套官腔，沈平川忍不住向刘队求证自己心中的想法，“刚刚那个人是谁？”
“他可不就是大名鼎鼎的铁面判官纪欣然吗。”
“刘队对他似乎有些偏见？”
“这个人讨厌的很，”刘队豪不掩饰对纪欣然的厌恶，“当年要不是他……”
刘队是个藏不住话的，巴不得把纪欣然的“恶行”昭告天下，正想细说，勘察现场的交警急匆匆地跑来把他叫走了，沈平川只得作罢。他忙碌了一晚上，歇下来才想起，今天还答应了要陪父亲一起吃晚饭。
自从上大学以来，除了春节以外回家的时间少得可怜。一方面是路途遥远，另一方面却是自从七年前的那件事以后，他跟父亲更是话不投机，渐渐地便也懒得回家了。都说近乡情更怯，这话放在沈平川身上再适合不过，但沈平川不是情怯，而是不情愿，离家越近他就越想逃得远远地。
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沈平川知道就算自己再不情愿，也得硬着头皮上。老小区隔音效果不好，他家楼层又低，刚停好车就听见他爸独有的声音发出的哈哈大笑。沈平川倒是没料到竟然会有人在这么晚还来拜访他爸这么个脾气古怪又孤僻的独居老人，还逗得平时一年都难得笑一回的人这么开怀，沈平川迫切地想看看这位访客到底是谁。
打开家门，饭桌前除了父亲以外，还坐着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第1章 他是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