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玉露两相欢 润玉邝露》玉有瑶

18、心之所向

　　天界南天门外，润玉一早便在此等候。
　　他在等谁？
　　没有人知道。
　　参与今日天界朝会的众仙见了他，尊敬地称一声“夜神殿下”，陆续地从他身边过去。
　　三月一次的朝会，天界各司其职的上仙与上神皆赶来了，齐聚九霄云殿，整肃汇报内外事物。
　　当然神仙当得久了也难免无聊，每次的朝会，都是难得的信息交流地。
　　众仙齐聚一堂，大家都期待着哪位仙家能带来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盼望着，盼望着，终于等来了个不大不小的消息。
　　据说水神新认了长女，那么与夜神大殿的婚约，也该有眉目了。
　　天界千年来都没有出现这样的喜事了。
　　天帝长子娶妻，少不了要众仙同乐个半月。
　　当然最激动的还是月下仙人，这锦觅他实在欢喜，性子活泼，一动一静，与润玉着实相配 。

　　当真是相配么？
　　润玉站在南天门，眉间淡漠。
　　他已知今日会发生什么，也知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可是，他不惧，哪怕以神籍相博。

　　润玉要等的人来了。
　　“小鱼仙倌，你怎在此啊？”一个活泼的少女声音传来，只见锦觅和水神正向南天门走过来。
　　“润玉见过水神仙上。”润玉躬身行礼，对着二人语气平静道。
　　“夜神殿下不必多礼。”水神温厚地笑着，道：“不知大殿怎在此处？”
　　润玉突然跪在水神面前，道：“润玉在此向仙上请罪。”
　　“诶，小鱼仙倌……”锦觅见润玉跪下，欲扶他起来。
　　“不知大殿何罪之有，本神竟不知。”水神道。
　　“润玉大罪，罪在不应背负着父帝与水神仙上为润玉所立婚约，却对别家仙子动了感情。润玉虽非大贤大圣之人，但也不齿三心二意之言。断然不能与仙上长女成婚，请求仙上解除婚约，润玉愿承担所有罪责。”

　　“对别家仙子动了感情，小鱼仙倌喜欢谁？”锦觅在一旁想着。
　　“小鱼仙倌……”锦觅唤了一声，语气里似有失落。
　　“夜神可知，若违此约，有何代价？”水神道。
　　“无非削神籍，贬下界，润玉自知罪无可恕，还望仙上责罚。”
　　“不知是哪家仙子，竟能让夜神宁愿担此罪责也不愿娶本神之女！”水神道，语气里微微动怒。
　　“爹爹，您不要责怪小鱼仙倌。小鱼仙倌是一尾好龙，我喜欢。”锦觅见水神动怒，为润玉求情道。
　　“觅儿你说什么？”水神听见这话，心中怒气似乎更甚，追问道。
　　“我，我说爹爹不要责怪小鱼仙倌了。”锦觅犹疑道。
　　“下一句。”
　　“小鱼仙倌是一尾好龙，我……我喜欢。”
　　“觅儿，我实在不愿见你赴你母亲的后尘。”水神道，满腔的怒气早已转变为心底的悲戚了。他深重地叹了口气，对着地上跪着的人道：
　　“大殿请起来吧，你的心意本神已经明了。”
　　“多谢仙上。”
　　“小鱼仙倌快起来吧。”锦觅将润玉扶了起来。
　　水神见此景，眉间凝重，声音低沉道：“觅儿，走吧。”
　　“告辞了，小鱼仙倌。”锦觅道。
　　“恭送仙上。”润玉对着二人的背影躬身行礼道。

　　润玉的心里如释重负，只是大殿上即将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呢？
　　润玉与邝露沿着长长的云梯，一步步走向九霄云殿。
　　“殿下，大殿之上请切莫违逆天帝与水神。”
　　“露儿，等我回来。”

　　“今日大殿之上，还望天帝与众仙见证，锦觅乃本神散失多年之女。”水神道。
　　“恭喜水神喜寻爱女。”众仙连连道贺。
　　“现大殿与锦觅仙子已到婚嫁仙龄，根据千年前婚约，不知何时操办喜事啊？”一位仙人道。
　　“是了是了，大殿与锦觅仙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又一位仙人道。
　　“天界好久都没有出现这么大的喜事了。”另一位仙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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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仙所言极是，润玉与锦觅都长大了，按照婚约，二人可择日成婚，不知水神以为如何？”天帝道。
　　“锦觅至今未修成上仙，况儿女亲事，须得情投意合，小神认为婚约之事应从长计议。”水神冷然道。
　　润玉听见这话，已知晓水神心意。以为水神一则顾及天家颜面，未曾当众退婚；二则在保护自己。
　　可婚约他却不想再担了，哪怕是缓期，他亦不能接受，这是他对邝露的心意。
　　他愿意承担所有后果，只为了换取一个自由身，一个可以给邝露全部承诺与幸福的自由身。

　　他就这样直直地跪了下来，跪在了天帝与众仙的面前，一字一句道：
　　“润玉请求父帝与水神解除婚约，润玉愿承担所有罪责。”
　　登时，殿内一片哗然。

　　“润玉，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天帝怒声道。
　　“润玉所言皆发自肺腑，请求父帝责罚。”润玉道。

　　“如此这般，那便解除婚约吧。小女低寒，高攀不上大殿。”水神亦怒声道。
　　“小鱼仙倌。”锦觅在一旁轻轻唤了声。
　　“觅儿，我们走。”水神带着锦觅决然地离去。
　　殿内又一片哗然。

　　“润玉，今日你忤逆上神，罪无可赦。”天帝看着水神离去，怒不可遏地对跪着的润玉道。
　　众仙哗然，却无人求情，亦不知从何处求情。

　　今日，是润玉错了。
　　错在水神明明已经给了他台阶，他却依然拂了水神面子，只为了向众仙道明自己的心意。只为了向邝露道明自己的决心。
　　只为了往心之所向，生死不顾。

　　他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心中是一团火，昼夜燃烧着。
　　让人如沐春风的背后，是彻骨寒冷和焚心灼腑的冰火两重天。

　　“润玉忤逆上神誓盟，罚其受天雷地火之刑，雷公电母，即刻执行。”天帝道。
　　“陛下，大殿属水，这火刑怕是受不住啊。”太巳仙人惊慌地站出来道。
　　“他咎由自取，立即行刑。”天帝道。
　　“谢父帝。”润玉朝前拜了一下，平静道。脸上是如释重负的浅淡笑容。

　　一时殿内雷声作，电光起。
　　那震泽天雷、无极电光生生地全部打在了润玉的身上。
　　疼痛，扭曲，焚烧，颤栗。
　　润玉的身体已经烧作一团，被重重火苗围住。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喊出声。
　　他的心却在滴水，一滴一滴，莹润通透的水珠，温柔地环绕着他身体最深层的防线。
　　露儿。”他低沉地唤了一声。

　　不断失血，
　　他的衣服已经染红。
　　一团火焚烧着一块冰。
　　冰块流着血。

　　雷火终于停了。
　　他虚弱地躺在地上，一息尚存。
　　失血过多导致的彻骨寒冷，一点点地刺入他的脏腑，骨髓。
　　冷到极处，五内俱焚。
　　全身脏腑，骨头，仿佛都在沸腾，在燃烧。
　　恨不得烧尽他身上最后一丝余温。
　　恨不得耗干他心头最后一滴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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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亲，不要，娘亲……不要啊……”
　　“娘亲，鲤儿痛……”
　　“我好冷啊……好冷……”
　　“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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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噩梦中抽离，润玉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邝露噙泪的脸。
　　“润玉哥哥，你终于醒了。”邝露悲喜交加，泣不成声。
　　“露儿。”润玉唤道，抬手欲为她擦去泪珠，却抬不起来。
　　“润玉哥哥，你就毫不顾忌自己的性命吗？”
　　“露儿，我没事，都过去了。”润玉依旧温柔地笑了笑，对着邝露说道。
　　魇兽自从上次化了原形，再也没有变成人形，此刻正趴在润玉的床边，凄绝地叫着。
　　“小熙，我没事。”润玉勉强地转过头，对着魇兽道。
　　“润玉哥哥，你好好修养。”邝露为润玉掖了掖被角。
　　“露儿，别哭了，我没事。我很开心，解除了婚约。”
　　“邝露不值得。”邝露说着，大颗的眼泪滴落下来。

　　水神自上次九霄云殿气愤离去，回到花界听闻润玉在大殿受了天雷地火之刑，怒气已消了大半。
　　他本无意为难润玉，况且还是故人之子，自小怜他身世，又喜他温润性格。
　　见觅儿南天门说喜欢他，自认为润玉乃觅儿良配。如今弄成这般模样，他亦心有不忍。

　　水神不知锦觅内服陨丹之事，以为锦觅对润玉情根深重，所以对润玉生气之中又带着惋惜，无奈等情感。但如今发现锦觅对润玉也不甚上心，所以对润玉退婚之事亦不再介怀了。

　　而后锦觅晋升上仙时下凡历劫，旭凤随之而去。

　　润玉在璇玑宫养伤，足足半月，终于慢慢恢复过来。
　　只儿时记忆，噩梦连连。
　　魇兽再也没有化成人形。
　　邝露往返于歧黄仙君府与璇玑宫之间。

　　淡云疏风下，璇玑宫的庭院又恢复了两人一鹿一饮食的情景。
　　那碗里，或者是用心熬制的药汤，或者是精心制作的美食。
　　润玉和魇兽吃得正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