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玉露两相欢 润玉邝露》玉有瑶

17、一世长安

　　润玉在省经阁寻觅魇兽卷宗，一无所获。
　　他一脸颓然地坐在底层的楠木地板上，散漫仙气萦绕身边，浩瀚书海将他淹没。
　　他的脑海闪现着些许儿时记忆，却记不清楚。
　　他急欲去抓住那些记忆，可是换来的却是头疼欲裂。
　　魇兽，画中女子。
　　“忽堕鲛珠红簌簌，邂逅今朝不分离。”他喃喃默念着。
　　“簌离，鼠仙那日朝堂之上说的笠泽簌离究竟是何人？为何我感觉那么熟悉。是画中的那位女子吗？”

　　日影西昃，日落月升。省经阁外的夜色也浓郁了几分。
　　阁内不曾掌灯。
　　润玉湮灭在重重书架的黑暗里。
　　腕上的人鱼泪手串发出微弱幽蓝的光。
　　润玉看了看那串自幼佩戴的人鱼泪手串，不觉想到：“鲛珠，人鱼泪，我的生母莫非是水族。”
　　忽然，他看到了腕上的红线。
　　“露儿。”
　　“我今夜答应和露儿去叔父府上看折子戏。”
　　想到此，润玉拉回了思绪，看了看浓郁的夜色，回了璇玑宫。

　　月色溶溶，此夜无风。
　　宫内正庭中一棵高大的琪树，老枝错横，黄绿叶子泛着冷冷草木香。
　　邝露立于树下，张望着宫门的方向。
　　“已至酉时，润玉哥哥怎还未归来？”
　　邝露正兀自想着，这时，宫门口出现了一袭白衣。
　　白衣如画，尽染风华。
　　“润玉哥哥，你回来了。”邝露见了那白衣，轻锁的眉头倏地展开了，迎了上去。
　　“嗯，小熙醒了吗？”
　　“未曾。”
　　“我去看看他。”

　　罗熙房内。
　　润玉摸了摸小鹿的额头，内息平稳。
　　魇兽自从今日在省经阁内忽然化作原形，无论润玉使用多少仙术都无法将它化回人形，冥冥之中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挡着这一切，操控着这一切。
　　省经阁的结界后面是什么？
　　魇兽体内探不出的封印是什么？

　　二人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润玉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似乎无解。
　　“今夜让小熙好好休息吧，露儿，我们去叔父府看折子戏，现在酉时中刻，过去还来得及。”
　　“好啊。”

　　二人来到了月下仙人的姻缘府。
　　只见府内东南边一棵枝叶繁茂的姻缘树，上面挂满了红色飘带，写着凡间女子碌碌红尘的隐秘心愿。
　　凡间女子每一个向月下仙人真心祈求的心愿，都会化作一条红色飘带挂在这棵姻缘树上，等待着月下仙人为之搭缘牵线。

　　“今晚姻缘府好热闹啊。”邝露看着府内成群结队的仙子仙倌，对着润玉道。
　　“听说叔父近日得了一个新话本，爱不释手，特地为之新排了一部折子戏。”润玉道。
　　二人说笑着往里走，突然听到身后唤了一声“小鱼仙倌”。
　　“小鱼仙倌，你也来看狐狸仙的折子戏啊。”锦觅穿了一身浅粉色的衣衫，性子似乎沉静了不少，从群仙中走过来。
　　“原来是锦觅仙子，上次天宫一别，不知锦觅仙子可安好。”润玉道。
　　“挺好的，只是长芳主不让我出花界，甚是无聊。今日狐狸仙有折子戏，我求了好久，爹爹才答应我出来。”锦觅道。

　　“爹爹？小锦觅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爹爹了。”
　　月下仙人看到他们三人在说话，走过来招呼，不想听到锦觅说爹爹，便疑惑地问道。
　　“我爹爹是水神仙上，也是最近才认的。”锦觅回道。
　　“水神，那小锦觅不就是水神长女啦。我那大侄子未过门的媳妇儿。”月下仙人惊讶道。
　　又看了看润玉和锦觅，满意道：“果然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有缘千里来相会，郎才女貌，温润公子配俏皮小姐，甚是合适。”
　　“叔父。”润玉听着这些话觉得有些刺耳，便转了话题道：“想必折子戏要开始了吧。不如先去看戏。”
　　“是了是了，过几日就是一月一次的朝会，到时候水神过来，再商量婚约也不迟。”
　　月下仙人又看了看锦觅欢喜道：“这小锦觅甚合我意，日后嫁给大侄子，肯定是一对令众仙羡慕的眷侣。”

　　锦觅听得云里雾里，只恍惚明白月下仙人让她嫁给小鱼仙倌什么的。
　　她暗自想着，小鱼仙倌为人仗义，灵力高强，日后灵修定能增长不少灵力。而且爹爹也很喜欢他，常夸夜神性子温润，办事妥当。嫁给他也不错。

　　邝露跟在润玉后面，听见月下仙人的话，心情有些低落。
　　润玉回过头，对她温柔地笑了笑，道：“露儿，过来。”
　　“对了，大侄子，你身边的小魇兽怎么没来。”月下仙人四处看了看，问道。
　　“魇兽今日灵力耗失，没想到化了原形，正在璇玑宫休养。”润玉神色有些忧虑。
　　“可惜了，罗熙也是个顶顶有趣的妙人儿，老夫欢喜得很。”月下仙人叹道。
　　“来日方长，待小熙身体恢复，定当带他来拜见叔父。”润玉恭敬答道。
　　“大侄子真乖。”月下仙人道，“还好你把小露珠带来了，不然我这姻缘府今晚就要冷清许多了。”
　　月下仙人走到邝露的身边，对她说道：“小露珠数日不来姻缘府，老夫这许多红线，都乱成团解不开了。”
　　邝露笑着道：“是，邝露明日就来协助仙上。”

　　折子戏，启幕。
　　姻缘府的姻缘树下，一座凡间的戏台，台上演戏的是神仙，台下看戏的是神仙。
　　演的是凡间最新的话本《一世安》，讲的是九州的一位王和一只魅的爱恨纠葛。

　　红幕起。
　　一个男子道：“虽是夏夜，山中幽寒，姑娘赤足而行，当心着凉。”
　　一个女子道：“你是谁，为何要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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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故事的起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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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女子躺在男子的怀里，气息奄奄道：“苏珩，你终究是爱我的，我没有输给别人，只是输给了你的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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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化轻烟而去，男子陷入了回忆之中。
　　（“苏珩，你看我的对联写好了，横批是一世长安。你觉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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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幕。

　　润玉与邝露坐在台下，当戏剧落幕，邝露脸上的泪迹还未干。
　　她擦了眼泪，神色凄然道：“一世长安，可真是美好的愿望，可惜，慕容安始终没有等到她的一世长安。”
　　“露儿别难过了，不过是凡人虚构的故事，倒让神仙动容了。”润玉看着邝露的模样，笑着道。
　　“润玉哥哥不动容吗？”
　　“是苏珩错了，我想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选慕容安，而不是王座。”
　　“可是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故事太过悲戚，露儿不要伤心了。”润玉看着邝露，眼里是无限温柔和关切。
　　“嗯，只要在润玉哥哥身边，露儿就很开心。”

　　二人回到璇玑宫，并排走着，此夜有月无风。
　　一路无人，二人却似各有心事，一路少语。
　　走到了璇玑宫中庭琪树下，润玉停了下来，对着邝露坚定道：“露儿，我会与你一世长安。”
　　邝露听到这话有些错愕，恍然忆起折子戏里慕容安念着“一世长安”。
　　她凄然回道：“可是锦觅仙子……”又缓言道：“润玉哥哥有上神婚约在身。”
　　“我会去求水神与父帝解除婚约。露儿，我只喜欢你。”
　　润玉看着邝露，凝重说道，眼里却是藏不住的缱绻情深。

　　邝露第一次听到润玉说喜欢她，她从来都猜不透他的心思，也不敢去妄自猜测他的心思。
　　她的润玉哥哥是多么沉静的性子啊，像春水一样，洋洋洒洒地流了几万里，盛开了两岸的春色，却不知哪一处风景走进了他的眼里，住进了他的心里。
　　而今夜他说他只喜欢她。

　　“露儿也只喜欢润玉哥哥。”邝露脸上泛起了红晕，有些娇羞地说道。
　　润玉将邝露揽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她。
　　这是他孤独地活了这么多年，唯一感觉可以牢牢揽在怀里的幸福。
　　怀中的人儿柔软地像水珠，仿佛再用力一点，就会完全浸入到自己身体里。
　　月下流光，琪树叶子簌簌地掉落下来。
　　今夜，风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