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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题外话小剧场 俞氏兄弟和苏氏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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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俞乾坐在大殿的台阶上,将头靠在手上,悠悠吐出一口浊气。
俞璟扯着父皇的衣摆,走得艰难。
“儿臣参见父皇。” 俞乾终于堵到了自己爹。
“嗯,你去习书吧。” 明黄色的身影轻飘飘地掠过。
俞乾回头,看见了那身影后的小团子。
其实俞乾并非皇后所出,而是皇后亲姐所诞,只是为了说得明白,才会寄在皇后名下。
皇后亲姐是被家族抹去存在寄于乡下母亲族中的乡野女子,在窦氏族谱中未留下字号,温柔多情,手段比不得宫里的世家女子,所以生下孩子后就早早仙逝。皇后便将那孩子收养,视如己出,那孩子即是俞乾。
后来,皇后终于有孕,这才有了俞璟。
皇帝把所有愧疚和迟到的爱意全部给予了幼子俞璟,对于俞乾,他却没有多余的疼爱可给了。
俞乾很少有机会能见到皇帝,却和幼弟俞璟同吃同住在皇子署。无论俞璟怎样受宠,皇子到底始终只是皇子。
皇帝有六个儿子,身为名义上的次子,俞乾从不觉得有压力。皇帝的长子被刺身亡,无论如何,俞乾都是最有可能做太子的那个。
俞乾安慰自己,到皇帝面前撒娇,那是小儿女的作为,他才不屑于去做。
话虽如此,可哪个孩子会不愿向父母撒娇呢?俞乾母亲早逝,皇后到底比不得亲娘,皇帝便是他在世间唯一的亲人。
俞乾看着镜子,憋红了脸,半天才小声说了句“父皇”。
“皇兄…” 俞璟站在门外探头,惊得俞乾一个激灵抖了几抖。
“啊…小璟你…” 俞乾有些慌张。
俞璟眨着眨眼:“皇兄,父皇让我来叫你去用饭。马上就要到重阳了,说是要一起出宫去。”
俞乾揉了揉俞璟的头,手下小狗一样的触感让他禁不住笑了起来。
“知道了,小璟。” 俞乾把俞璟抱起来,他年长俞璟五岁,抱起小团子是很轻而易举的事。
俞乾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米糖,喂到俞璟嘴里。
两人是兄弟,是除了高高在上的那人外的亲人。俞乾让俞璟坐在肩上,一耸一耸肩头,在殿前的院子里奔跑。
俞乾感受着小团子的快乐,轻轻笑了。
“喂,小璟,” 俞乾指着高高的宫墙和头上四方的天 “皇兄总有一天会带着你去看更大的世纪,这世上的风格多了去了,怎么能一直呆在这箱子似的地方。”
“那父皇呢?也一起去?” 俞璟还小,正啃着手指。
“父皇啊…” 俞乾叹了口气 ,笑了 “兴许呢?”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玩,租个院子,住在临水的地方…对了,小璟你还没见过海的吧?咱们先去海边。” 俞乾突然顿了一下 “对了,父皇叫我们去用饭呢…要迟了!”
俞乾背着俞璟往前殿跑去。
如果没有那件事,俞乾和俞璟也不会走到那一步。
皇帝终于要立储,大臣们推举次子俞乾,只因长子逝后他是最长。从古至今,立长不立贤,更何况次皇子俞乾德才兼备,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可是,在朝堂之上,皇帝竟显出了犹豫,亳不顾及阶下的儿子。
“俞乾虽有德有才,却心思过于缜密。” 皇帝敛着眼 “作为储君,这是大忌。”
皇帝看透了自己的儿子,那温良软弱只是表相。
皇后本是个明白人,朝会一散便将俞乾唤至自己宫里。
“乾儿,本宫待你如何,人心如席,轻硬自知。” 皇后坐在上位。
“是,母亲教导的一向周到。” 俞乾在私下里从不叫皇后“母后”,这是皇后的意思。
皇后整了整衣衫,慢条斯理:“你放心,储君之位迟早是你的。小璟年幼,于公于私,他不能做的事就是不能做。往日本宫一直细心栽培你,如今本宫也要你一句话,你日后登了圣位,若非是等同于他要行刺你这样的大罪,你万不能伤他。”
俞乾低了头:“我知晓,母亲放心。”
皇后点了点头:“本宫不愿你心有不甘,咱们母子二人,今日便把话说开了,免得日后你再不痛快。”
“母亲放心,小璟是儿子的亲弟,儿子不会不护着的。” 俞乾很恳切。
皇帝最终立了俞乾为储君,又过了几年,俞璟愈发受宠,俞乾也很少有时间再陪伴俞璟。
宫宴上,不知哪个粗心的奴才给俞乾上错了茶水,一壶佳酿就这么被俞乾喝下了肚。
虽说头越来越重,可是俞乾却硬撑着面子,直到后来晕了,才被身边人发现,送去偏殿休息。
无人照顾,因为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俞乾是个不受宠的。
俞乾不知觉,泪水糊了一脸。他站起来,往外走,却在花园里看见了俞璟。
俞乾最疼爱的弟弟,皇帝最喜欢的儿子,皇后最爱护的小儿,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俞璟是个受宠的。
俞璟看上去干净、漂亮,正站在荷花池边跳舞,好像这污垢满满的宫庭从末与他有关。
俞乾笑了,擦了擦狼狈不堪的脸,走了过去。
心中的想法愈发强烈,俞乾想看见俞璟那天真的脸上惊慌失措的样子,想看见俞璟整洁漂亮的衣服沾上泥污。
俞乾把俞璟推下了池子。
之后俞璟被救,发了好几天的烧。
俞乾想,若俞璟就这么死了,似乎也不错?
俞乾不是没有自责过,只是…后来也就忘了。
兄弟两人心照不宣,守着当天的秘密。
俞乾还是会把俞璟放在肩头,俞璟还是会冲俞乾笑…可是还是有什么发生了改变。
后来,皇帝的六个儿子死的只剩下两个,皇帝也没活多久。
俞乾十六岁登基,俞璟十一岁出宫。
曾经的窦皇后成了窦太后,一日她和俞乾闲聊,聊起以前。
“当时的事是你做的?” 太后问。
“是,太后不是也对我亲娘的死推了把力?” 俞乾又改了对太后的称呼,不再叫“母亲”。
太后笑了笑,俞乾也笑了笑。
两人都清楚,两只狐狸,何必两败俱伤呢?
苏锦和苏理早年随父母逃难,之后母亲病重,父亲无力再抚养苏锦和苏鲤,便让二人呆在城门口等着,然后就再没回来。
当时苏锦四岁,他带着苏鲤四处流浪,那时候他发誓,绝不会像爹一样丢下弟弟,一定要让弟弟过上好日子。
那时候讨饭的孩子总会结伴而行,什么“帮派”之类的就因此出现了。
苏锦不会单一的只留在一处,为了让弟弟好过,他总是四处逃蹿贩卖些小信息。
后来,听说湘城是个很帅的地方,又能吃饱饭,苏锦就带着苏鲤来了。
有人买命,就有人卖命。小孩子们在这里就是商品,运气好些的被富贵人家领回去当影子,运气坏些的就得在这里训练,成为刀客死士。
之前就说过,苏锦长得不坏,性格也是八面玲珑,可惜天生点儿背,就只好和其他孩子们一起,在冬日里挤进一间小房子。
先来的年长的孩子们总是霸道,苏锦只好抱着苏鲤挤在门板和墙的夹缝里。苏锦用背堵着风口,身上生了不少冻疮,苏鲤却被他护在怀里,还是白白嫩嫩的小团子。
苏鲤喜欢笑,因为苏锦一见他笑就乐,乐得扯到了身上的冻疮,又疼得呲牙咧嘴地抽气。
因为生得一副好相貌,苏锦总只能接到些上不了台面的活计,末了人家赏几块糕点,就算是仁慈了。
苏锦带着一身青紫,提着点心小吃,心里却很快乐。虽然身上到处都疼,但这些吃的却能让两人果腹。
苏鲤虽然小,却也知道食物的好坏,比起阳春面更喜欢馄饨。苏锦就总会花上几文,买上一碗阳春面和碗馄饨,把馄饨捂在胸口的衣襟里带回去。
苏鲤总会跑到门口接苏锦,兴冲冲地吃着还有余温的馄饨。苏锦笑笑,自己去嚼那已经冰凉坨住了的面。
十四岁的苏锦背着小包裹出了湘城,他告诉苏鲤:“等哥回来,哥带你走。”
苏鲤哭得厉害,终于点了点头。
苏锦废了一身武功,进了竹溪馆。
为了苏鲤,苏锦不要命地努力。每年回去,苏锦总是能看见苏鲤身上多出的伤痕。
苏鲤长大了,生得愈发漂亮,苏锦企图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那些图谋不轨的目光。
之后,听说,苏鲤死了。
苏锦悲痛欲绝,年纪轻轻地,就开始咳血。只是为了为那人许诺的自由,苏锦才接了这单生意,如今,这一切都没了意义。
不久,鸨爷安排了一个孩子到苏锦身边,叫清芍。
鸨爷说:“为着你的弟弟,活下去。”
苏锦没有说话。鸨爷叹了口气,轻轻拍着他的背,苏锦终于少有的哭了出来。
清芍很乖,像极了苏鲤,苏锦看着他,总是眼圈红。
清芍会细心地清理苏锦身上的痕迹,会在雨天帮苏锦揉腿,会记得苏锦的胃疼。
苏锦已经不再哭了,只是加倍卖力。
苏锦不知道,清芍总是看着他一夜后失神的双眼,轻轻吻着他的手。
苏锦不知道,清芍总是在他喘息的时候移动着双手,轻柔又强硬。
苏锦永远也不会知道,清芍就是苏鲤。
苏鲤挨不过想念,求了上面的人来到竹溪馆,求了鸨爷为他戴上面具,求了玉骨汤来浸身子。
苏锦的每一次失态,每一次轻吟,于苏鲤,都是折磨。
当保护化为占有,苏鲤终于没能忍住,在温柔和粗暴之间,他选择了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