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四喜铺子

5、白银不好挣

　　当十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刚好照在靠在床边的尉行牧身上。虽然背着光，但是十玖还是感受到了他那如深潭的眼眸里透出的寒气，说实话，十玖从未想过还会碰到他，而现在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十玖。
　　“那个，什么时候了？”十玖揉揉眼睛。
　　“不早了，四更。”尉行牧缓缓回答。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事情怎么样了？要跑吗？”
　　“跑不掉，明早我们得和他们去一趟京城。”这让十玖感到事情的棘手，心里有些后悔当初的贪财。
　　“如果咱们只是逃走，对付他们应该还是绰绰有余吧？”尉行牧没有回答，十玖略感尴尬，只好继续说，“他们不会拿我的性命要挟你吧？你不会答应的，对吧？”
　　尉行牧还是没有理会他，但是越来越靠近十玖，目光里的寒气让十玖有些害怕地往床里面缩了缩，声音也越来越小。“你别靠我这么近。”十玖把头转到一边，然而尉行牧继续无视掉她的话。
　　“十玖，瀛洲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也是逃。”
　　“不是的，我…我只是着急赶回藏花谷。”十玖咬住嘴唇。虽然表面上表现得十分愧疚，然而心里却十分的不爽，她当然是想仗着自己的轻功，倘若情况稍有不对，溜之大吉，但是现在摊上另一个人，便十分的麻烦。而且她到现在还没有摸清尉行牧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明面上是离开唐家，孤身闯荡，但藏花谷确实不是他的首选。
　　这些小九九当然不能表现出来，这让十玖更加地不爽，想把他扔了，一走了之。
　　尉行牧盯着十玖，良久，“算了，小玖，这次真的是个大麻烦。”
　　“我哪里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当时我以为就是很简单的中毒。在藏花谷的时候，师姐就有不少这种药。”这个回答让尉行牧哭笑不得，看到十玖一脸信誓旦旦，也只能相信她。
　　“你没注意到那张银票吗？”
　　“有一点奇怪，但说不上来。”
　　“雁北的商行没有一家使用这种银票，是澜沧国发行的一种特殊的银票，更确切地说，是一张通行证。拿着那张银票，澜沧国的每家商行都会竭尽全力满足客人的需求，暗杀也不是没有可能。”
　　“竟然有这种东西，你怎么知道的？”
　　尉行牧笑而不语。
　　十玖也猜到他不会回答，环顾四周，发现木眠子失踪了，赶忙问，“木骗子呢？”
　　“他在我们回房之前就醒了，听到脚步声就躲到衣柜。洞察力还是不错的。”看到尉行牧脸上略微欣赏的表情，十玖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他走之前，顺手给你看了看，没什么大碍，拿走了五十两，这笔账算你头上。”
　　“凭什么？我到现在一分钱没赚到，还往里面搭了五十两，一张面具，还有那个破解药，早知道就不应该贪那一百两。”如今，十玖是真真体会到了，赔了夫人又折兵，懊悔不已。“不行，得把损失补回来，怎么能坑到他们呢？”十玖咬着指甲，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尉行牧看着她，仿佛回到他们在瀛洲的时候，十玖也像现在这样，绞尽脑汁地打算坑他的银两，当然他没有一次上当。
　　“尉行牧你不觉得奇怪吗？”
　　十玖突然发问，让尉行牧回了神，“怎么？哪里不对？”
　　“那位小姐可是澜沧国的八云公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才带了两个侍卫，虽然他们武功很高，但这未免也太自信了。”
　　“这次中毒事件让全客栈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位高贵小姐的存在，确实过为高调，但她带的侍卫的数量，又并未有意显露自己的身份。”
　　“我明白了，那就是她刻意引起骚动，因为客栈中的某个人。”
　　尉行牧有些欣慰地看着十玖，点点头，“而且，你有听过公主自称，‘小女子’的吗？”
　　“你的意思是，那位小姐根本不是公主？”
　　“有很大的可能，但也不能排除，出门在外更换称谓，更为安全。倘若她真不是公主，那也必定是八云公主亲信之人。这么看来，京城是要变得热闹起来了。”
　　十玖耸耸肩，她现在只想拿回自己应得的钱，然后回到藏花谷，跟师姐花伶呆到一起。尉行牧这个包袱，甩不甩，还要再斟酌斟酌。
　　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等到了清晨。
　　迷迷糊糊中，十玖听到门外的声音，睁开眼，尉行牧已经整理妥当，与房门外的张大哥正在交谈。十玖也不敢贪睡，赶紧起床，对着镜子照了照，对着脸上的面具做了稍微的修整，便将自己的包裹和药箱收拾妥当。
　　尉行牧打发走了张大哥，转身看到十玖端端正正地坐在茶桌前，不禁感到好笑。
　　“要出发了吗？”
　　“是时候了，我得先去给那位小姐看看恢复的情况，你先去楼下吃早饭，张大哥在马厩等着。”
　　“好，不过，你知道怎么看吗？”
　　“这个，你替我去？”
　　“……”
　　十玖只能耐着性子，简单地教他一些可以糊弄门外汉的方法。
　　等十玖吃完早餐，来到马厩的时候，张大哥已经等候多时。他的旁边站着一位和他一般威武的汉子，未等十玖开口，那人便十分热情地自我介绍，“卷丹小兄弟真是厉害，和尉大夫走南闯北。”说完便拍拍十玖的肩膀。“叫我王二哥就行。”
　　十玖心里虽有些反感陌生人的接触，但还是装作怯生生地唤了一声王二哥，乖巧的模样让王二哥内心感到了满足。“小兄弟真是可爱，不用这么怕我，这一路上，我们还要互相照应。还需要拿些什么吗？我帮你。”
　　十玖赶忙婉拒，“不用了，都是些小物件。”
　　“你们的马是哪一匹，我帮你们收拾。”
　　十玖刚想拒绝，转念一想，昨天刚被他们敲晕，就算是补偿，刚好自己可以不用动手，省事得多，便指了指马厩最里面的两匹黑马，腼腆地说：“卷丹先谢谢王二哥。”
　　王二哥二话不说，便开始收拾起来。
　　“小兄弟，昨天有些对不住啊。”一旁的张大哥终于开口，十玖没说什么，只是温顺地笑笑，心里面当然是千万个不爽。
　　“二弟性格比较直，太过热情，怕把你吓到。”
　　十玖摇摇头，“我没有事，王二哥人很好。”
　　二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尉行牧和八云公主出现。
　　唐府本身就在京城的郊区，这间客栈离唐府也并不是很远，一行人在黄昏之时便抵达了京城，入住了最大的酒楼，长醉居。
　　吃过晚饭后，十玖和尉行牧便被安排进了满月屋，公主则在一旁的新月屋，同张大哥和王二哥。十玖和尉行牧心里也明了，表面上是离得近相互照应，实际上则是限制了他们的行动，倘若他们有离开的打算，肯定会被第一时间请回去。
　　尉行牧像是没事人一样，躺在床上，翘着脚，悠闲地拿着房间里的一本书开始看。然而，十玖可待不住，曾经整个藏花谷可都是拿她毫无办法，现在怎么会被困在一间屋子内，这可不是她的风格。
　　环视一周，屋内的装潢十分典雅，正中央是水曲柳的茶桌及四把茶凳，左面是入门，前面则是书案，云石上整齐摆放着文房四宝，旁边设着青瓷，书案后的博物架上放着古玩和玉器，这让十玖又一次深切感受到自己的贫穷。
　　屋内没有什么离开的方式，十玖看看窗外，屋外倒是有一处悬空的雕廊，但是从这个高度跳下去，对性命还是有十分挑战性的。
　　又寻摸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可以悄悄溜出去的方法，十玖便无聊地玩起茶桌上的茶杯。
　　过了半个时辰，尉行牧放下书，看看十玖的进展，抬头却看到趴在茶桌上快要睡着的十玖。
　　“小玖，醒醒。”尉行牧拍拍她的脸。
　　十玖迷迷糊糊睁开眼，有些抱怨地说，“要是晚一点叫我，我就能吃上红烧猪蹄了。”
　　“是我不好，来，消消气，想到出去的方法了吗？”尉行牧给十玖倒了一杯茶。
　　“谢了，”十玖喝了一口，气呼呼地说，“这个地方，很高，从窗外逃没戏，没有暗门，屋里面的东西也经不起磕碰，要想悄悄离开吗，我现在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把小二叫进来，打晕，假扮成他们混出去……”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声音是进了旁边的屋子。“嘘。”尉行牧制止了十玖继续向下说。
　　“哼，你就算不说话，也听不清旁边发生的事情。”十玖撇撇嘴，突然想到什么，从包袱里拿出两粒丹药，往尉行牧嘴里一塞，自己也吃下一颗。
　　尉行牧还未反应过来，已经咽了下去，一脸黑云地看向十玖，“放心，吃不死人，听风丹，增强感官，这样就能听清旁边屋子发生的事情了，副作用嘛，明天会比较疲劳，感官可能失灵。”
　　尉行牧笑笑，正要说什么，十玖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嘘。”
　　同他们猜想的一般，真正的八云公主现在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新月屋里团团转。
　　“公主，别转了，坐下来慢慢想。”说话的，正是之前假冒的公主。
　　“就是就是，三妹，你转得我脑袋疼，二弟，你别跟着一起转，想挨削？”粗犷的声音，一下就辨别出来是张大哥。
　　“大哥，你怎么就凶我？我这样不也是想跟三妹分担一些啊。”
　　“你还能分担？就会添乱，还是让流雾来吧。”
　　“是啊，公主，事情没有那么糟。”假公主赶紧说。
　　屋子内没有了声音，这样十玖和尉行牧有些疑惑，不过马上便听到真正的八云公主的声音，准确的说是，爆发的哭声。
　　“流雾，流雾，幸好你在啊，那个东黎不是人，是魔鬼。”
　　“公主别哭了，乖啊，他不是人，是魔鬼，擦擦脸。”
　　过了一阵抽泣声，张大哥说，“三妹，这不是你计划的，让我们先拖住东黎，你一个去唐府办事。而且你不是说，就算我们没拖住，你一个人也能面对他么？”
　　又是一阵更大声的抽泣，气得流雾说：“你们给我闭嘴，哪凉快哪呆着。”
　　“流雾，你也太宠着她了，肯定装的……”后面的话没说完，十玖和尉行牧便听到东西碰撞以及门被撞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