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弱柳》不过耳

1、将军

　　天刚蒙蒙亮，窗外都是淅淅沥沥的雨水声，打在房檐上，再顺着滴落下来，青石岩的地面聚起了许多的小水洼，池塘里的荷花荷叶被雨水打的颤颤巍巍。

　　季扶风听着雨声，斜靠在窗口，眼睛静静的看着窗外，脑子里都是这次回来后，祖母对她说的话，“流光，你年龄也不小了，可有中意的女子？”

　　从军中回来季扶风就知道会被问这个问题，毕竟她也是真的“大龄青年”，二十五的年纪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属于高龄了。

　　季扶风有些无奈的揉揉眉角，她这种身份怎么可能结亲呢，这可是害人害己，得不偿失的买卖。

　　门外传来脚步声，季扶风收起散漫的动作，转身就正好与推门进来的春花对上了目光。

　　春花反应不及，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差点撞到身后的秋水身上，秋水堪堪稳住手里的水盆，连连问道：“诶诶？？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春花没有回秋水的话，站稳后立马向季扶风行礼，语气有些微颤：“将、将军。”

　　春花心里对这个头一回见得将军有些畏惧，毕竟武将都是些脾气暴躁的汉子，她们刚刚这么冒冒失失，就怕惹他不快。

　　“无事，进来吧。”季扶风抬脚走回床边，声音有些低哑，算不得多好听，却有股奇异的磁性。

　　春花听了季扶风的话，知道他没有计较，心里松了口气，连忙踏进门。

　　等进去后，春花才发现季扶风已经穿戴整齐，就连卧床也工整的似乎没人睡过。

　　和秋水对视一眼，最后忍不住悄悄的瞅了眼季扶风，这位才回来的将军似乎很不一样，容貌也不是话本中描述的武将模样，反而很……漂亮。

　　春花知道这么形容一个男人不好，但她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形容词。

　　季扶风等秋水将水盆放好，就走上前道：“我自己就可，你们下去吧。”说着已经将帕子浸入水中。

　　季扶风身高本就有八尺左右，此时身穿墨蓝色贴身劲装，个子更显高挑，就像一座大山一般巍峨，加上面容俊美，秋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忍不住晕红了脸。

　　特别是思其侯老夫人的嘱托，眸中更是水光涟涟。

　　季扶风洗漱好，回过头就看到春花秋水两人还未离开，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她回来不过短短两天，身边侍候的丫鬟就已经换了五波，个个面容姣好，眉目含春。

　　就是可惜她无福消受。

　　“不必侍候，都下去吧。”季扶风也不想与小姑娘计较，只是再说了一遍。

　　“这……”

　　秋水听到季扶风的话，面上的红晕散了些，有些迟疑，要知道她们两个都被侯老夫人特意嘱托了。

　　还不等秋水说下去，就被春花打断。

　　“那奴婢们告退了。”春花看了看秋水，垂眸行礼道。

　　春花与秋水一起离开了季扶风的寝室，在关门时春花忍不住再看了季扶风一眼。

　　等寝室重新安静下来，屋外的雨水声似乎被放大了不少，季扶风静静的站在屋中央听着，内心升起一股没有缘由的烦躁。

　　不知过了多久，天越来越亮，外面的雨也已经停了，季扶风坐在凳子上，淡淡的看着外面树木上那摇摇欲坠的雨珠，一点也没有起身的想法。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伴随着一声柔和的女声：“将军，老夫人等您去用早膳呢。”

　　季扶风静默了一会，才应道：“好。”

　　说着季扶风就站起身拉开门，对着老夫人的丫鬟玉竹点了点头，最后才由着玉竹带路去往回春院。

　　因为一夜的雨，路面上的青石都湿漉漉的，玉竹走的很缓慢。

　　季扶风跟在玉竹身后，看着沿路的风景，只觉得陌生又熟悉，毕竟对于这里的记忆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

　　几个思绪轮转，就到了回春园，季扶风站在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有别于祖母的年轻女子的清脆声音。

　　季扶风脚步一顿，祖母一向看重规矩，这笑着的绝不会是府中的丫鬟。

　　心里虽然有了猜测，季扶风还是缓步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季扶风就看到一位容貌清秀的女子端坐在祖母下首，季扶风对着女子点了点头，便上前对高梓云行礼：“流光给祖母请安。”

　　高梓云头发已经斑白，但还是能依稀看到年轻时姣好的容颜。

　　她乐呵呵的牵过季扶风的手，对着座下的女子介绍道：“这就是我的孙子流光。”

　　接着又对着季扶风道：“这位是城西刘老爷家的嫡女，唤敏容，你不在家时，时常来陪我这个老婆子。”

　　听着高梓云的介绍，刘敏容含蓄的笑笑，余光忍不住打量着季扶风，嘴里说道：“能陪老夫人是敏容的荣幸。”

　　季扶风听了朝着刘敏容拱手道：“麻烦刘小姐陪我祖母了。”

　　季扶风的态度算不上热络，但刘敏容还是心生好感，她本以为会是一个高大魁梧有些粗俗的男人，没成想会是这么好看，这么的风度翩翩。“不会麻烦，能陪老夫人是敏容的福分。”

　　在他们说话期间，丫鬟小厮已经将早膳一一摆上了桌。

　　高梓云起身拉着刘敏容坐下，一边还道：“知道你要来，早早就准备了你爱吃的水晶饺。”

　　季扶风在一旁看着，倒觉得她们俩更像是一对亲婆孙。

　　不过她待在祖母身边的时间可能真不如这位刘小姐。

　　季扶风沉默的坐下吃食，对于的祖母的问话一直表现淡淡，最后更是放下碗筷对高梓云道：“祖母，我还得去校场看看。”

　　高梓云自然看的出季扶风的敷衍，虽然季扶风不是养在她的身边，但她只有这么一个孙子，自然还是多宠爱她的。

　　所以虽然有些不悦，还是问道：“去校场有何事？”

　　季扶风对于婚事就一直推脱，之前因为一直在边关，她管不到，生生拖到了这般年龄，要是寻常人家她重孙都得有十岁左右了。

　　“跟我回来的兄弟们都在校场，我不去，恐他们怠慢。”季扶风说道，他们现在虽然暂时都会待在渊巷，但最后还是会上战场，现在不过一场小小的休息时间。

　　不等祖母再问，季扶风连忙告辞。

　　等走出院子，季扶风都还能听到祖母的无奈的一句，“这孩子！”

　　季扶风也没办法，她也想听从安排，给季家留后，但她的这个事情发展到现在，就已经不仅仅是家事，还涉及到欺君，更何况祖母这么大的年龄，一定受不了几代单传的孙儿会是个女子。

　　出了侯府，她就赶忙去了校场，从被皇上召唤回京，再回到渊巷，她一直是闲散无事，久没碰到弓箭利刃了，手有些痒了。

　　校场在城外，出了侯府走几步就是热闹的市集，季扶风只有很小的时候这么悠闲的逛过，因为揣着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小时候不知事还可以玩耍，后来长大些却是小心谨慎了，加上训练加重以及去了边关，也就想不起这些了。

　　这个时节天气炎热，明明前不久还在下雨，这会儿地面都已经干了。

　　季扶风望了望天色，神情淡淡，到底还是边关好些，就是不知道陛下要将她拘在这里多久。

　　季扶风刚抬步，就听到远处小茶馆谈论的声音，熟悉的名字传来。

　　“那季将军这么大还未娶亲是不是……”其中一人虽是询问，但语气及动作却满是调笑。

　　“可我听闻是因为将军面容艳丽，城中女子怕被自己夫君比下去。”另一个人摇摇头道。

　　“哪有这种事，就我们坊间就有好多女子倾慕将军，我看多半还是将军……身体有疾吧……”

　　“呸呸呸，这话可说不得，小心侯老夫人割了你的舌头。”

　　……

　　季扶风在旁边听了一嘴，有些好笑，不过她也差不多应了“身体有疾”了。

　　想着，季扶风就转身准备出城，只是在转身时，余光瞟到右方鸣居楼的二楼，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姑娘眼光痴痴地看着下方的……糖葫芦。

　　小姑娘面容精致，脸色雪白，明明没什么表情，但这么痴痴地看着糖葫芦的样子却有些可爱。

　　季扶风忍不住拉住卖糖葫芦的小贩，取了银子让他送一串给那个小姑娘。

　　然后季扶风忍不住笑笑，这么来路不明东西，可能别人也不敢要吧。

　　只是季扶风走时，总觉得小贩看她的目光有些怪怪的，可能是在想她怎么不自己送上去？

　　不过也无所谓了，左右只是一面之缘，季扶风一直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看小贩上去后，便转身离开了。

　　等季扶风到了校场，却发现里面稀稀拉拉的没什么人。

　　季扶风站在门口，挑挑眉，然后本来向前的步子往左边转去，等来到了一座屋子前，一走近，就听到里面的吆喝声，嘈杂的男声一片混乱。

　　在外面乖乖训练的人早就看到季扶风，纷纷停下动作。

　　季扶风挥挥手让他们继续，就推开门，里面的人头也不回的开口：“老四，你也要加入我们了嘿嘿，我给你说……”　说说笑笑的转过头，然后脸色一变结巴道：“将、将军……”

　　嘈杂的氛围瞬间安静下来，季扶风没有理会说话的人，只是走上前，看着桌子上的骰子，以及脚边的酒罐，随手拿起来摇了摇：“很好玩？”

　　“不是，不是将军，我们……”

　　“咚！”季扶风不等人说完，就将酒罐重重的放到桌上。

　　所有人都埋着头，就跟个鹌鹑一样大气不敢出。

　　“怎么？还要继续？”季扶风看着这些人的模样有些想笑，不过回来两天，就过得乐不思蜀，没点规矩了。

　　听着季扶风的话，所有人立马站起来，推搡着出了门。

　　推搡间还小声说着话，但等到了训练场所有人都站的整整齐齐，一句话也不说了。

　　“每个人跑二十圈，训练加倍，做不完不许吃饭。”季扶风看着他们排好队才道。

　　听着季扶风的话他们也不敢反驳，只能苦逼的高声答道：“是！将军！”

　　季扶风招手让之前乖乖训练的那几位过来，当着跑步的那些人的面道：“你们今天可以随意活动。”

　　季扶风的话刚落，就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句声嘶力竭的：“将军！”

　　虽然他们做些娱乐，季扶风是没什么意见，但该有的训练却不能怠慢。

　　等他们开始跑步，剩下的哪些就问季扶风，“将军，是哪里都可以去吗？”

　　“当然。”

　　“那……嘿嘿，有个地方，兄弟们一直想去，将军一起来吧。”

　　季扶风看着副将猥琐的笑容，挑挑眉，有些好奇他们说的什么地方。

　　所以最后等他们站在鸣居楼外，季扶风看着门口花枝招展的女子，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名字。

　　再转念一想，那今天看到的那个小姑娘难不成是青楼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