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孤云无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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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通天路究竟是那位大能闲来无事做出来的？这大能是个对剑修深恶痛绝的法修罢？
顾淮琛暗自想道。他方才不过一刻便过了两关，倒不是他如何随机应变见招拆招，而是——
他方入此境时，身在一片枫林。枫叶赤得艳艳烈烈，翻飞飘飖，连着远方的景也被摇曳成模糊不清的诡谲的赤红色，只一眼看过去，便叫人眼眸刺痛蓦然泪流满面。
迷杀阵。
步步杀机，一步错则坠万丈深渊。
可顾淮琛当一抬眼时，这些玄机统统——灰飞烟灭。
前方一棵枫树上挂了个木牌，上刻三字：“向右走。”
顾淮琛漠然地向左走了一步，安然无事。
而后木牌上的字迹一变：“向左走。”
顾淮琛依言而行，安然无事。
随即枫叶飘飖而落，树枯枝朽，化作一地残枝断木。
此关破了。
而后是第二关。
关内景色倒好，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只不过，秦桑是长明鸟所栖之枝，若是见着了秦桑枝却没见着长明鸟，那除了鸟死了再没有第二种可能。
在他眼前，微微发黄的秦桑枝上立着一只玄色长明鸟，见了他投过目光，可爱地歪了歪头，鸟喙微张，鸣声清越悠长，蕴着欢喜与愉悦。
顾淮琛蓦然闭上眼眸。长明鸟又急促地鸣叫了两声，幽碧色的眼眸像是鲛人的凝碧珠一般，微微散着些诡谲的光。
据说长明鸟的眼瞳可制作成阻挡瞳术的玄冥灯。仔细想来，倒也没什么错的。毕竟吃什么补什么，但他可不想为了讨长明鸟欢心而将自己这双眼折在它爪下。
他将指尖探入袖中，取出一枝青碧的秦淮桑来。枝叶青碧，桑叶上的叶脉隐约勾勒出一个“淮”字，是秦淮桑。
秦桑生隅谷，长明栖江南。长明鸟所栖的那枝秦桑离了隅谷怕也活不长。秦淮桑却是生在水乡里的异种，价值不菲，这枝他还是上次从大雪山走时顺手折的——但也不知生在大雪山里的秦淮桑到底能不能被称作秦淮桑了。
顾淮琛微微睁开眸，将那枝秦淮桑递了过去。
他倒是不担心长明鸟啄了他的眼了。这种即使死都要停在秦桑枝上的鸟，只需一枝秦淮桑便能解决，且一劳永逸。
长明鸟停了一停，随即慢条斯理地低下头，衔去这枝秦淮桑，而后仍用那双碧绿的眼瞳看着顾淮琛。
这倒是让顾淮琛颇有些惊讶了：这长明鸟倒是有些骨气，得了一枝不仅找得着北，还知道得寸进尺了。
但若是一枝不够，那便两枝。顾淮琛又取出一枝秦淮桑来，却不递给它，而是笑吟吟地说道：“此关该如何过？”
长明鸟看了眼那绿枝，张口清鸣了一声，蓦然间燕草上金光微闪，而后顾淮琛手中捏着的秦桑坠落在地，人已连个影儿也没了。
顾淮琛已经被传送到下一关了。
此关也过了。轻而易举。而且那长明鸟那傻鸟，连着它嘴里的、顾淮琛手里的两枝秦淮桑都一块儿传到了第三关内。
顾淮琛收起两枝桑，如今站在第三关沉思：这位大能到底与剑修有多大仇？至于如此贬低？但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又被送出去了。
一树艳艳桃花前。
顾清晏就站在他身前，指尖还捏着一只纸制的纸鹤。那纸鹤倒是精致，眼瞳桃花色，像是一枚缩小的桃花，覆在雪白羽翼上的冰晶勾勒出半透明的翎羽，栩栩如生。
顾清晏随手将纸鹤递给他，抬起眼淡淡地问道：“被送出来了？”
顾淮琛不明所以地缓缓点头。他也不知怎的就被送了出来。
“先入城罢。”顾清晏微微皱眉，握住顾淮琛的手，向前踏了一步，“让你见见，孤云城。”
——孤云，城。
的确孤云一朵。像是被血色染就一般，沉沉地压在晦暗的空中。但比之入城途中的漫漫血色，还是差了些。
城内的来来往往修士倒是毫无异色，显然是见惯了这沉压着的血云。
只是偶有人抬起头，看一眼那庞大的云堆，感叹一句：“今儿也不知是死了多少人，这云简直盖满了半边天。”
“据说是城主那侄儿看上一名如花美人儿，这不，一怒冲冠为红颜呐——屠了那宋家上下几百人。”
“瞧着样儿怕是连周遭那些凡人也杀了干净罢？”
“那是。只剩下娇妍的美人儿被抬回去了，余下的，连个渣也没剩。”语气似是有些可惜，“原先还想着捡个漏，可谁知那处的魂魄也统统被敛了去。据说要成做个好看的挂饰赠美人。”
……
这般声音，不在少数。
这地方，人命，确乎是千金价半文卖。
顾清晏垂眸，微微透着些凉意的掌心轻覆在顾淮琛双眼上，“此地便是如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便可。”
顾淮琛倒也不是那般心慈手软的人，只是乍见这血色涛涛，未免有些难受。他微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触到顾清晏的掌心，嗓音放得略低：“师父，这是……无秀城？”
此地，应还有一个名字，曰无秀。顾清晏的收藏里向来都是什么都有的。之前在大雪山时，他曾无意间翻出一枚此地所录的影像。
精心剪辑而成的一枚录影珠。制得确实精致。美酒。佳人。红烛昏罗帐。端得是靡丽姝艳无双。
良辰好景，可餐秀色。可这秀色既然已餐了，这城中，自然也再无秀色了。
这地儿，真是，好极了。
顾淮琛又眨了眨眼，微微仰起脸。
顾清晏挑了挑眉，随即放下了自己覆着顾淮琛眼眸的手，从容地微低头，轻轻亲了下他的额间。
轻软、微凉。很温和又矜持的亲吻。顾淮琛微微弯了弯眉眼，垂下手牵住顾清晏，缓慢又略放肆地捏了捏他的指尖。
原本隐隐的、若有若无的窥探目光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这算是此地不成文的规定，暗里惦记旁人碗里的肉，连凡人都做不出这般掉价的事儿。
顾清晏横了眼紧挨着城门的静寂无比的朱楼，微微一顿，随即牵着顾淮琛从容地走入其中。
这是……问滟阁？顾淮琛一愣，抬起眼匆匆扫了眼那牌匾，果真看见这三个字儿，便觉着自个儿今儿穿的衣裳怕是有点儿太恰到好处了。
――红配绿，可不是再合适不过了么。他就缺一顶绿头巾了。
这阁楼中却不若外表那般艳俗――虽说它原本的用途便足够艳俗了――反而是一副小桥流水，艳艳桃花漫路之景。
两人顺着漫漫的青石小道缓行，直到眼前出现一座雅致的小院。顾清晏推开朴素的木门，庭内也是空荡荡的，唯独庭中央摆着一张石桌，石桌上又搁着一盏玄明灯，煌煌灯芒细致入微地映出城门口的影像，衬着这影中人也越发秀雅。
这玩意儿该改名叫做猎艳灯了。顾淮琛默默地随着顾清晏进了院。
“你且在这地儿待上片刻。”顾清晏松开手，指尖于虚空略略一划，招来藏匿于庭中花中的花灵。
“有何事问望月便是了。”
月白的花朵里飘出个唇红齿白的小姑娘来，她抱着枚月亮似的白玉，眉眼弯弯地朝顾清晏笑：“主人在扶风院等着呢。之前听说您要来，把桃树下那坛子他当成命的酒掘了出来，抱着酒坛子足足叹了一个时辰的气，愁眉苦脸活像被掐着脖子灌了几大碗桃树汁。”
“那可真是，好极了。”顾清晏扬眉轻笑。
顾淮琛轻抿起唇，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不大清楚。记着别乱走，免得惹上些蛮不讲理又不长眼的修士，等我回来。”
顾清晏漫不经心地替他撩起耳边垂落的散发，按回到耳后，微微带着凉意的指尖捏了捏他的耳尖，“知道了么？”
顾淮琛迅速垂下眸，敷衍似的回道：“嗯。”目光有些躲闪，被触过的耳尖微微发红。
顾清晏看了他片刻，忽而抬手点了下他的耳尖，轻笑着转身离开，嗓音清越温润，“哪有你这样儿的，害羞这玩意儿还随时存取的？那你倒真是不会挑时候。”
顾淮琛不语，只是悄悄抬起眼用余光看着顾清晏离开，矜持得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被忽视的望月抱着她的玉坐在花瓣上一脸乖巧的看着，识时务得很。
据说这种时候都不懂看人眼色行事的花灵会被穿上灯芯扣上灯罩做成亮得堪比太阳的荧惑灯的。
而后眼见着顾清晏已走得不见影儿了，望月一点儿不怕生地就飞到顾淮琛肩膀上。怀里抱着的白玉变成一把精致的小椅子。
望月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瞧着顾清晏，而后转眼问顾淮琛：“大兄弟你是哪儿旮旯人啊？”
顾淮琛没听明白。
望月撇了撇嘴，“小哥你不是北荒来的吧？我就说嘛，北荒哪儿出的了这么俊儿的小哥哥。”
“上回来了个长得让人见了就觉得她该穿石榴裙的女修，艳气逼人，结果满口北荒话，讲话贼拉好玩儿。”
“你这口音……”顾淮琛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望月洒脱地挥了挥手，“见的人多了，各种口音都沾了些，要不小哥我给你说说鱼渊宗那旮旯话？更好玩儿。保准你听过不亏。”
“不用了。”顾淮琛婉言拒绝。
“也成。那我给你说说上回那个别的世界偷渡进来的异客好了。他瞧着是个凡人，眼睛却是碧蓝色，头发也是金灿灿的，讲话也贼好玩儿，尽说些颠三倒四的通用语。”
“后来那偷渡客怎么了？”顾淮琛听着觉得有几分新奇。
“当然是搜过魂之后就杀了啊。”望月耸了耸肩膀，“他实在太弱了，我们这儿的东西他压根嚼不动，一拳打在水上都溅不出一个水花来，就只能废物利用了。幸好当初发现他的修士接受过修仙前义务教育，否则怕是连废物利用都成问题。”
“你要想看，过几个日子或许有新的来也不一定。”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第九章 孤云无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