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空空如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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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叽叽喳喳了俩时辰，而后望了望略暗的天色，住了嘴，“我得去找采菱备些醒酒的桃树汁儿，否则没半个时辰问潋阁就连个牌子都留不下来了。”
她家阁主耍起酒疯来，简直六亲不认。看来得把她家阁主另一条命也从花树下掘出来了，免得嫌他吵的顾清晏一剑送他下幽冥去。望月摇头晃脑地叹着气，收了小椅子，缓缓飘到门外去了。
门外却掠入一只纸鹤，有意无意地微微偏移了翅膀，没带一点儿声音地撞上了望月，叫她一个趔趄斜斜地落了下去。
望月气势汹汹地拽住那只纸鹤的翅膀，试探着摸了摸羽翼上覆着的冰羽。结果那纸鹤不耐烦地一挥翼直接将她甩出了院子。
旋即纸鹤轻轻落在顾淮琛张开的掌心。
顾淮琛尝试着拆开纸鹤，却也被“啪”的一声拍了掌心，尖锐的冰羽威胁似的戳了戳。纸鹤微微仰起长喙――“来接我。”是顾清晏的声音，只是朦朦胧胧得像是罩着层轻纱，听不分明。
纸鹤又挥了挥翅膀，在空中轻旋了一圈，又飞向庭院外。
顾淮琛随即跟了上去。院外唯有一条蜿蜒小径，也无需引路。于是纸鹤便落到他衣领里，一下下地啄着他催他快些。
总之是暴躁得很。
约莫半盏茶的时候，顾淮琛总算是见到了顾清晏。
顾清晏倚着一株桃花树，手指勾着一枝开得正艳的桃华，半眯着眸看他，向他勾了勾手指，“过来。”显然是已醉得不大清明了。
顾淮琛走过去，弯下腰，轻声唤他：“师父？”
顾清晏抬起眸向他笑了笑，忽而抬手将手里的艳丽桃花插·入他发间，修长的手指轻按在他眼角，“这么着，是不是人比花娇？”尾音甚至轻浮地上挑了些，“嗯？”
可真是醉糊涂了。醒着的顾清晏就算是偶尔捉弄他，也是绝对不会叫人抓到把柄的。
顾淮琛无奈地笑了笑，抓住他的手，又凑近了些，坐在他身旁，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师父，该回去了。”
“没听清。”顾清晏低阖着眼敷衍地回道。
顾淮琛衣领里那只纸鹤赞同似的啄了啄他。顾清晏便将手抽出来，又向他伸出手，“鹤还我。”
顾淮琛微愕。他可能这辈子都弄不明白他师父喝醉后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如是想。
见他怔怔不语，顾清晏将手指探到他衣领中，捏出那只纸鹤，像是晃瓶子似的摇了摇却没晃出声儿，旋即随手又放回他衣领里，行为极其不合常理却理直气壮得很。
是了，喝醉的人做什么都有理。半晌，被纸鹤狠啄了一下的顾淮琛才回过神来，紧紧抓住顾清晏的手免得他再闹幺蛾子，“师父，跟我回去吧。”
顾清晏没回他，用另一只手揪住他一缕发丝，在指腹上绕了几匝，然后缓缓地拉了拉，抛出一句话来：“我让你亲一下，你让我再自个儿待一会儿。”
顾淮琛坚定地拒绝了他：“不。”
顾清晏微微眨了眨眼，慢慢直起身，问：“不愿意？”
顾淮琛又一次坚定地拒绝道：“嗯――”可对着顾清晏轻眨着的眼眸，不禁又鬼使神差地添了句：“愿意。”
美色误人。
顾清晏弯起眉眼浅笑，忽而直起身，薄唇凑到他耳边，嗓音清越又干净，“大白天的别做梦，你该醒醒了。”语气清明又淡然。
突生异象――
虚空中漾起蜿蜒金纹，随即一寸寸地碎成浓墨般的暗色，如夜色般蔓延着吞噬所有事物。顾清晏的面容也隐在一片暗色里。
顾淮琛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一分分沉落，直到再也看不见一丝光亮，似是一场循序渐进的刑罚。
――实不相瞒顾淮琛有点儿想骂人。
要是再看不出这是场幻境那他都对不住他自个儿的年龄了。可剑修的幻境怎的这般逼真？还颇为阴险。
幻境不破，则一生庸庸碌碌于其中，幻境一破，便所有都烟消云散，空空如也。
顾淮琛低垂眼眸。
而后于一片沉沉暗色里，天光乍破，淡淡的日光抹去些暗色，轻描出人间景的轮廓，然而一分分地细绘出人间烟火景色。
顾淮琛恍恍地在清淡的天光中睁开眸，旁边的顾清晏斜了他一眼，伸过手将冰凉的指尖搭在他额间，稍稍散出些灵力。凝结出的细细的冰晶，随即便化作蕴着凉意的水滴落了下来。
“早就告诉过你，第六关你闯不得。平白给自个儿添堵做甚。”
顾淮琛终于回过神来，“师父，这是我过的第三关。”
顾清晏微微一顿。通天路有个规矩，若是第三关都过不去，便会被直接扔出来――估摸着是那地灵打着这心思将第六关换到前头去了。
顾淮琛略一寻思，也品出些蹊跷来，他再一抬头，眼前那扇矗立于茵茵草木间的通天路门已无声地合闭，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溜之大吉一般。
顾清晏执了轻鸿剑，剑尖轻划出一枚闪烁着的寒星，直坠在那看似恢宏的门上。寒星泯灭处，绽开几条扭曲的深深裂缝。
“地灵何在？”
岑寂。
片刻后，原本巍然不动的石门干脆利落地碎裂，化作一缕幽光遁入泥中，周遭悄无声息。
这地灵显然是打定主意要逃了。
顾清晏微微眯起眸。原本就是随意寻的由头让顾淮琛进去走一走，他对这抠搜地灵的宝贝也没什么兴趣，可这地灵投机取巧，欺负他的人――这事儿就不能善了了。
顾清晏勾着顾淮琛的衣袖，带着他进了通天路。
迷杀阵，长明鸟，幻心境，风月关……千奇百怪，不一而足。阵符咒法卜算占星，统统有所涉猎。
便是再渊博的修者也不可能一一见招拆招，那便唯有一力降十会了。这算是剑修的拿手好戏。
身为剑修的顾清晏显然深谙此道。不过小半柱香的时间，两人已从从容容地入了最终的思安渡。
顾淮琛的怀里还抱着只从第五关带来的一只胖胖的橘猫。
按照章程，地灵应当出现为两人发放通关奖励了。
于是两人眼前终于出现一个愁眉苦脸身材矮小的地灵，他手里紧紧抱着个箱子，仍垂死挣扎，“自洪荒以来这通天路就只允许一人独自入关试炼――”
顾清晏漫不经心地甩了个剑花：“自洪荒以来，这通天路便是剑法不同路，你误将法修送入剑修试炼地，又将错就错抵死不认，还不允我来寻个公道？”。
于是那地灵硬生生咽下下半句，哭丧着脸说道：“但事有例外，这规矩偶尔也可换一换。”
他忍痛放下怀里的箱子。随即玉箱变作桌子那般大，地灵就紧紧巴着箱子一角，嗓音颤巍巍的，“你、你们选两件宝贝罢。”
“去罢。看上哪个，拿走便是。”顾清晏收了轻鸿剑，似是没看见地灵那一脸死了爹娘似的表情，“要真是喜欢，全拿走便是了。”
顾淮琛走近了一步，在满箱法宝的煌煌光华里一眼瞥见一抹艳艳的绯红，他低头，拈起那抹绯色。
原来是个人偶姑娘。红衣墨发，面容精致妖冶，足以称得上倾国倾城。
“这、这个是灵界鸧鸾尊者的小像，价值连城。”
恕他直言，他着实看不出这玩偶有何珍贵之处。顾淮琛将这小像放回去，指尖无意间触到一抹冰凉。
原来也是个小像。白衣墨发，一手执剑，一手轻搭在金玉面具上，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透过那面具凝视那双黑曜石的眼眸，而后蓦然打个激灵，只觉如坠深渊。
顾淮琛不禁回过头看了眼顾清晏，觉着倒有些相似，但却也不尽相同。
至少他师父这辈子是不可能穿这种花里胡哨的衣裳的――金线压袖边，腰带扣银丝。且那金玉面具也太俗气，藏头露尾也不是顾清晏的作风。
顾淮琛暗自贬低了一番，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将那小像收了起来。
这小像瞧着就价值连城，收着罢。
顾清晏眼看着他在那儿翻小像，沉默了片刻，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怎么说呢。他还从没发现过这个小徒弟居然喜欢人偶这种玩艺儿。他原以为十岁之后的小孩子就不会对人偶感兴趣了。
不过要是按照妖族的寿命算顾淮琛的年龄……顾清晏掐起指一算――这是和容轻黎学的――而后蓦然弯起了唇轻笑。
嗯，三岁。这倒差不多。
三岁的顾淮琛又挑了些――既有自个儿心仪的也有地灵视之如命的宝贝，他瞥了眼地灵一脸心如死灰的表情，神清气爽地回到顾清晏身边。
他也是个忒记仇的人。
顾清晏把胖胖的橘猫还给他。猫挪了挪屁股，又随遇而安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它的觉去了。
顾淮琛抱着猫，随着顾清晏踏进了传送阵。背后春暖花开，地灵抱头痛哭。
实在是让人心情大好。
只是到底还是留着些遗憾――那个很温和又矜持的吻。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第十章 空空如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