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世俗王国（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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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承墨听到闻毓这么说，倏地抬起头，眼里浓郁的痛苦和惊喜的光芒交杂着，“线索？什么线索？”
一个人的理智和情感通常是无法划下清晰分界的，承静走后，邹承墨愧疚又心痛，彼时的他不知所措，只能下意识地把自己圈禁在原地，拥抱着承静生活过的气息无声痛哭。而自从他成为警察以后，他也曾读过承静的日记，每次翻开妹妹记录下的墙头草三天两头吃多了的傻样，他就再读不下去了——物是人非，墙头草还是那只傻狗，承静却回不来了。
面对着邹承墨眼中隐忍的求救，闻毓没有像之前一样无意间卖关子，他带着邹承墨出了门，把失魂落魄的熊瞎子塞进副驾驶后发动了车，“一般来说，恋童癖为整个社会所不容，比起其他性罪犯会加倍小心，所以他们选择犯案的地点不会固定不变，而就承……就我们目前所得到的信息而言，这个嫌疑人反而格外‘专一’，他每次都选择同一个时间，也就是周六下午四点，同时也选择同一个地点，就是这里——”闻毓用指尖点了点车载导航的屏幕，“右岸，一间娱乐会所。”
“右岸”从会所名称到门面装修都十分寻常，前廊地板铺着的是最常见的白色大理石，邹承墨越往里走越觉得这地方门庭冷落，能经营这么多年实在是奇迹。
进到里面，拐角处是前台，前台后坐着个服务生，是个唇红齿白的男孩，见着邹承墨和闻毓两人赶忙迎上来，“二位，实在对不起，我们这儿今天不营业，请回吧。”
“稀奇，现在是周五下午六点五十，娱乐会所不营业，敢情你们老板喜欢喝西北风？”服务生明显睁眼说瞎话，这地方果然有鬼，邹承墨的理智终于一丝一缕地回了笼。
“真的不好意思，但是老板的指示就是我们的铁则，您说是不是？旁边那条街有好几个高级会所，劳驾您挪挪步。”男孩看起来年纪挺小，没想到也是个老油子。
“周五，日月流光。”闻毓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这么一句，“请问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听闻毓这么说，男孩嬉皮笑脸的神色反而顿时一收，“请稍等，我需要核实一下。”说完钻到前台后头去了。
听到“日月流光”，邹承墨明白闻毓是要借纪明光的身份一用，根据服务生的反应来看，闻毓的这招险棋走对了。
但闻毓是怎么确定前台的男孩没见过纪明光真人，记录表里也没有对应的照片，并且“日月流光”就是周五的客人呢？邹承墨还想问两句的时候，服务生从前台后钻了出来，向闻毓稍稍弯腰，“先生，您可以进去了。”说完服务生看着邹承墨，“至于您是？”
邹承墨嘴角一勾，“客户，跟他来‘验货’，怎么，加入贵会所还要查户口本吗？”
姜还是老的辣，服务生被熊瞎子邹承墨镇住了，带着两块老姜在羊肠肚一样弯弯绕绕的走廊绕了好一会，最后停在了一扇门前递给闻毓房卡，“祝您度过愉快的夜晚。”
虽然“右岸”明面上看起来不怎么样，内里却是别有洞天。包厢里安置着壁灯，散发着柔和的暖光，沙发很软，以邹承墨的自重坐下去时险些陷进去，红木茶几上放着一只紫砂小壶，墙角半人高的花瓶插着病病殃殃的一束芦花，有种怪异的风雅。
闻毓随手打开墙上内嵌式的液晶电视，屏幕上自动播放着女孩手拿着一只风筝，在公园里奔跑欢笑的影片，她一边“咯咯”地笑着，一边对着镜头后的人撒娇：“明光叔叔，别拍了，和我一起放风筝嘛。”——这是柳如蓓生前的影像。
第一段影像结束后紧跟着下一段，柳如蓓在咖啡厅咬着笔杆写作业，邹承墨认出这段画面是在纪明光开的店里拍摄的。纪明光的镜头抚摸过女孩柔嫩的脸颊、樱粉色的嘴唇以及开始发育略显玲珑的身躯，画面中的女孩蹙起纤细的眉，“这道题我不会做呀，明光叔叔，你教教我吧。”
“不够，”邹承墨看完了电视里储存的所有影像，“这些都是纪明光和柳如蓓相处的片段，除了像跟踪狂一样拍摄柳如蓓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以外，纪明光连柳如蓓的一根汗毛都没碰，没办法定他的罪。”
闻毓没有接话，直觉告诉他，这间附庸风雅的包厢一定还有秘密，他环顾着周围：没有柜子和抽屉，沙发软垫底下也空无一物，能存放物品的地方只剩下两个，“邹队，麻烦你检查一下墙壁有没有空心的地方。”
至于闻毓自己，他蹲下一寸寸地屈指敲着地面，“噔！” 花瓶底下的地砖发出空荡荡的声音，“找到了。”
邹承墨蹲在闻毓身边，从衣兜里掏出钥匙刚撬起眼前的地砖，还没看清地砖底下放着的是什么东西，包厢大门突然“砰”地一声弹开了，邹承墨一伸手把闻毓拉到身后，看着面前戴着头盔手拿甩棍匕首的几个人，眯起了眼。
“各位，你们老板的待客之道还真是独特啊。”邹承墨护着闻毓，不动声色地向着有利于突围的方向挪动，他离开市局是为了带闻毓回旧屋，所以没带上枪，但是几个大腿还没他胳膊粗的黄毛小子，还不足以让他发怵。
“动手！”黄毛小子群里的领头大哥不搭邹承墨的茬，一声令下后操着甩棍就冲了过来，邹承墨一伸手拧住了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把甩棍抢了过来，一棍打在了大黄毛的腿弯，把他团成球踹到了一边。小黄毛们紧接着亮出匕首，前赴后继地扑向邹承墨，双拳难敌四手，纵使邹承墨把手里的棍子舞地虎虎生风，小臂和背上也被匕首划了几道口子，鲜血随着他的动作涌出，极速浸湿了衬衫。
虽然邹承墨觉得在娱乐会所用甩棍打架的都是黄毛混混，只会“啊啊啊”地喊着胡乱冲撞，但今天遇到的人马显然不是这一挂的，他们下手狠辣，棍子只朝着腿弯、喉咙和头部打，匕首可着劲得往腹部戳，邹承墨又得护着他认为“智力值有多高武力值就有多低”的闻教授，因此不可避免地落了下风。
随着混战的进行，邹承墨有意地边打边向门口移动，被他护在身后的闻毓突然抢过他手中的甩棍，一言不发地绕到了自己身前。
“……”这是要送人头吗？！
事实证明闻毓的“柔弱”只是邹承墨一厢情愿的幻想，虽然身材削瘦，但闻毓出手迅捷，爆发力强大，在打向其中一人的手腕时，邹承墨怀疑自己甚至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
“啊！”伴随着破风声，最后的小黄毛也被闻毓单方面解决。
“闻教授，没想到你……深藏不露。”邹承墨觉得自己先前把人护着的举动着实傻得冒烟。
“多锻炼，你也可以。”闻毓收起甩棍，回应邹队的夸奖，“刚刚为了收好地砖底下的东西，没来得及搭把手，对不住了。”
“……没关系。”
邹承墨挂了彩，闻毓给他简单包扎以后开车送他去医院进一步处理伤口。
“想什么呢你？”今天虽然不算顺利，但好歹是有惊无险地带回了证据，闻毓的脸上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邹队，你觉不觉得今天在‘右岸’，其实我们挺顺利的。那群人虽然下手狠毒，但战斗力并不高，连枪都没带，而且这个东西，”闻毓从怀里掏出来一块银灰色的U盘，也就是他们从虎口夺下来的食，“你不觉得来得太顺理成章了吗？稍微找找就能翻出来，而且我有种预感，U盘里一定是关于纪明光的直接证据。”
“……”邹承墨觉得闻毓实在是云淡风轻，自己小臂上被他口中“战斗力不高的那群人”割开的伤口虽然不长，但皮肉都翻了起来，疼得他直冒冷汗。但转念一想，闻毓说的也是事实，解决那群小流氓以后，他们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会所，没有任何人来阻拦，好像被他们打翻的只是无伤大雅的群众演员。
“不用想太多，处理了纪明光，‘右岸’也跑不了，是骡子是马，溜溜就知道了。”邹承墨心大如斗，开解着闻毓。
“也对。”市局会对“右岸”进行彻底的搜查，实证比自己的猜测更有力。
“对了闻毓，你怎么知道前台不认识纪明光，而且纪明光就是周五下午的客人？”邹承墨压在心口的疑惑终于能等到解释了。
“猜的。”闻毓回答得果断非常。
“……”这厮小天使的外表果然是装的！
“他们没回来过？”苍老的声音在混战后一片狼藉的屋子里响起。
“没有，东西也被他们带走了。”第一个被邹承墨打翻的大黄毛恭敬地站在一边，低着头回答。
“很好，‘右岸’不用关门，留给他们去查，带上前台的小梁，我们走吧。”
“是。”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世俗王国（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