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归》大雨瓢泼

7、第七章

　　挤到了前边，发现半数人不过围着看热闹，瞅瞅哪家的儿郎来报名参军了。战乱年代，若非家中败落至极，已经多不了一口饭了，或是走投无路之徒，再者就是真的志存高远，想去立一番战功的，哪会有人家愿儿子去刀口舐血的。

　　有人见到了邻居家或认识的亲友的儿孙报了名的，便大声唏嘘起来。

　　七七看见所谓报名真的只是报名，只需填下名姓住址，领吊钱就可以了。既如此，倒不用思虑怎么混过去女儿身这事了。

　　城西赵府。围在一旁的众人瞧见，皆惊呼起来。七嘴八舌道：

　　“这……赵府。”

　　“小兄弟，这赵府还能护不住你吗？何必参军。”

　　“赵府吃穿不愁，是个大户人家，日子可快活着呢。”

　　“要说啊，人家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七七听着但笑不语，填好了名姓，领了一吊钱转身便走了。

　　又趁人不备偷溜进府，回到院中，换下了一身男装，假意悠闲地坐到院中饮茶。

　　一会儿，门口探头进来个小厮，看见七七坐着，连忙进来一排大腿，喊道：“我的七七姑娘啊，您这是去了哪儿，到处都寻不到您呐。”小厮往院口一指，急道，“您快去吧！老夫人找您呢!”

　　七七急忙放下茶杯，往门口走去，问着：“有什么急事吗？”

　　“倒不是什么急事，但到处都找您不着，可不急了。”

　　七七心虚地撇嘴，胡口说着：“就是去花园走走，哪知老夫人就找我来了。”

　　一路到了老夫人的院子，七七看见赵云陪在老夫人身边，祖孙二人谈笑往来间温馨和谐，七七忍不住地嘴角上扬。

　　自小被老林收养，虽然吃喝不愁，但老林没有结婚，又整日忙着鼓捣他的机器实验，要不就起参加什么研讨会，从小到大，两人好好坐下来谈心胡诌的次数屈指可数。

　　现在更好，直接把她当做了试验品送到了千年前。

　　七七抹掉心中一丝愁绪，扬着笑走近。

　　“七七过来。”老夫人见她来了，扬手招她一边坐。

　　七七坐下，好奇地问道：“老夫人聊些什么呢，这样开心。”

　　“开心什么!”老夫人叹口气，嗔怪地看了一眼赵云，道，“还不是这小子，早便吵嚷着非要参军，这下又提了起来，要去那选举好领军去，实在是。”

　　“孙儿大了，不由人了，劝不下了。”老夫人说着气起来，索性背过身去，不看赵云。

　　七七好笑地望向赵云，见他一脸无奈苦笑，顿觉身心舒畅，向他一挑眉。

　　历史轨迹是赵云定会领兵，她不需着急，只要静观其变。想着，倒火上浇油道：“沙场无情啊，云少爷实不该这么少年意气。”

　　赵云闻言气极，怎么这个七七倒因为他不肯带她去，来唱反调了。却只能恨恨地瞪她几眼。

　　这边七七与老夫人一唱一和地将赵云批个体无完肤，让赵云只想告辞离开。

　　聊到疲累了，七七终究开口道：“老夫人，七七怕也要告辞了。”

　　“怎么”老夫人惊异道，“可是府里住得不好”

　　“哪里，”七七笑道，“不过是打算前去师傅旧友那处，前几日才得了消息。”

　　“唉……这便都走了。”老夫人轻拍着七七的手，叹道，“也好，不过，如果以后有什么难处，可要来告知老身。我俩投缘，也正缺个孙女儿，不若你认我作祖母如何？”

　　七七呆着了，平白竟然多了个祖母，心中又惊又喜，眼中不由微微湿润，唤道：“祖——母!”

　　七七告辞后，赵云留了下来。
　　“祖母有什么话对孙儿说”赵云收到老夫人的暗示，并未与七七一道离开。
　　老夫人沉吟片刻，道：“你觉得七七如何？”

　　赵云闻言垂下眼睑静默片刻，道：“七七姑娘不同于寻常女子。”

　　听着孙儿的话，老夫人微微摇着头，道：“云小子，祖母只有你爹一个儿子，又不好命地早早去了。你年纪小，全家人都宠着你，自小便只期盼你康健平安。”

　　老夫人复深深叹了气，接着道：“如今你执意要去军营，祖母是拦不住你了。只是，你——”话间稍一顿，“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便是要先成家，方能立业啊!”

　　赵云沉默着，此时才道：“祖母，孙儿知道您要说什么。一上战场，生死便不由自己了，如若我娶了妻，又战死沙场，要叫一个清白姑娘守了寡，我心不安。再者，有大哥陪在您身旁，刚出生的侄儿又聪慧可爱。祖母，就放孙儿走吧。”

　　老夫人听了“战死沙场”，心中已疼痛难忍，见他这么说，几乎要落下泪来。

　　“孙儿知道，祖母有意撮合孙儿与七七姑娘，只是，孙儿实在无心成婚。况且，七七姑娘不是一般女子，性子又与寻常闺中女子大相径庭，实非孙儿意中女子。”

　　赵云来到下首，郑重向祖母一拜，道：“孙儿不孝。”

　　从老夫人房中出来，赵云思索下到了七七院子。

　　进门，见七七正立在院中，神情间有些萧索。走上前去，问道：“你要去投奔师傅旧友。”

　　七七见了赵云，笑着点头道：“是。长久在这住着也不是个事儿，那位师傅的旧友我见过，是个不错的人。”

　　“嗯——”赵云犹豫着开口道，“祖母十分喜欢你，就算在这长住，也不会有人说你的不是。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

　　七七低着头，过了会儿说：“祖母确实待我极好，只是深院大宅不是我久居良地，锦衣玉食，也比不过逍遥自在啊。”

　　“既是如此，”赵云朝七七拱手道，“七七姑娘，不，唤你七妹可好？”

　　七七望着赵云难得的温柔神情，一句“七妹”，蓦地将她的心仿佛掳去了一拍。呆愣一会儿，忙回神胡乱点着头，道，“好……好。”

　　“祝愿七妹此行顺利，往后若有缘再见，兄长定盛情款待，与妹妹——”

　　“与我好好切磋!”

　　两人相视之间，不由大笑。

　　与赵云挥别，七七长舒一口气，不由拍着胸脯压惊，心想着：乖乖，赵云这次这么郑重地与我告别，若是到时候见到一个着戎装的七妹，可不得气疯了。一壁想着，一壁往院里去收拾细软预备走了。

　　收拾了一半，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进了院子，手里捧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见了七七，道：“小姐，老夫人叫我来给您送些盘缠，嘱咐您路上小心，以后若是在哪儿住得不惯，总可回来这边的。”

　　七七接过来那荷包，手里沉甸甸的，心中只觉得无以复加的暖，无比真诚地对那丫鬟说：“替我祝祖母好，祖母恩情，七七永世难忘。”

　　丫鬟走后，七七摸着手里的荷包，心里五味杂陈。打开荷包，里头不少碎银。

　　七七微笑着，继续收拾包袱。此去参军，衣物什么也不必带，只要去衣铺里购置几套男装。

　　七七背着包袱打开侧门出去，回顾赵府的高墙，心里难免有一丝感怀。来到古代快两个月了，受赵府荫庇，生活得算是十分舒适了。只是深院高墙实在不属于她，只能辞别。

　　七七往街上走去，想着：祖母，七七本该前去向您辞别，只是向来不喜欢惜别的场景，望原谅今日的不妥。

　　收拾好心情，七七即刻去了衣铺购置了几套合身的男装，衣料不必华贵，只要一般人家穿着即可。走出衣铺，思虑着，又折身去购了一套贵重些的衣袍，以备不时之需。

　　按前日去报名时所讲，正式编入军队该是明日，七七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第二日起早，七七束了胸，将长发梳成髻，挑了件最平常衣衫，便动身去了集合处。

　　等七七到的时候，人已许多，尽是些草莽大汉，三五成群地站成一堆，许是太过于新奇，相互之间说话倒有排山倒海之势──几乎是叫喊的。

　　七七在充满着难闻的雄性荷尔蒙的人群中穿来穿去，费了许多力气才找到了录入处。一番下来，简直是要了命。

　　那么多男人实在可怕，那么多散着汗臭狐臭的男人可怕到毁天灭地。以往在舰队服役，也是男人居多，但大家很是爱惜个人卫生，每天训练后都去洗了澡，清清爽爽地出来。现如今，军营里的古代男人恐怕是几月才洗个澡吧！

　　从录入处取了腰牌，抱着一堆衣物，七七无语凝噎，益发觉得要尽早使赵云知道自己在他麾下，按他的性子，定然会解决她的住行，大概便不必每日睡在一群臭大汉堆里了。

　　过了许久，日头由东边都转到头顶上了了，七七早已饿得快两眼发昏，只管坐在地上拔草消磨时间，盘算着什么时候才来人将他们领走。

　　人群忽然嚷嚷起来往一处挤过去，七七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沫碎石，知道大概是来人了，可能还有吃食。

　　果然，人群包围的地方传出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挤什么挤，挤什么挤！一个个饿死鬼投胎的腌臜货！”

　　人群中立时有人不忿地对骂起来：

　　“你个嘴里喷粪的，看看都什么时辰了！把爷爷饿着了，叫你知道拳头的厉害！”

　　这一下子，人群立即沸腾起来，有人喊叫着：抢吃的！

　　场面已彻底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