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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源氏兄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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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源博雅。”少年这样说着。
鬼切不知道源博雅是谁,但是也知道冠上了源氏的姓必然不简单。
他的刀依然没放下,“为何鬼鬼祟祟来此?”
“什么鬼鬼祟祟,我每次来找赖光哥哥都是翻墙进来的呀。”源博雅丝毫不惧眼前的刀刃,眼睛里满是兴致勃勃,“你就是赖光哥哥身边的那个,鬼切?”
鬼切将信将疑的在少年身上扫视一圈,“是。”
“果然是你!”源博雅很高兴,接着想到什么又恹恹的垂下头,“可惜我这次没有带武器,不然的话就找你比一场了。”
鬼切心说你要是带着武器现在已经人首分家了。
“来此何事?”鬼切还是信了他几分。
被问到这件事,源博雅的神色又振奋起来,他饱含期待的说,“我是想来问问赖光哥哥,下个月神乐生辰他会不会出席?”
鬼切一愣,意识到他可能真的误会这个少年了。
他收回刀,摇摇头,“主人现在不在。”
“这样啊?赖光哥哥可真忙。”话虽如此,源博雅却不见多少失落。他又蹿回墙上,在墙头向鬼切嬉皮笑脸的招手,“那我下次再来找他。鬼切哥哥,下次见面我们来打一架吧!”
他自顾自说着就从墙头跳了下去,小院里又恢复了平静。
等夜里源赖光回来,鬼切向他禀报这件事时,源赖光只一笑。
“博雅那小子啊?他不说我倒是真忘了下个月神乐过生辰。”
源赖光张开手,让鬼切给他换衣服。
“是不是很惊讶?源家居然还有那样跳脱的人。”
鬼切抬起头时,见到源赖光脸上有些说不清的意味。
就像是人类站在地上,看着鸟儿高飞时的神情。
“他与天皇一代亲近,还是皇籍。平日常驻在宫殿里,不过本性大概是天生的,那样的环境下也能异想天开。整天抱着弓箭不离手,口口声声说要当个武士。”
鬼切想了想,道,“他很仰慕主人。”
源赖光在阴阳术与武道上都是个天才,既是个强大的阴阳师,也是个优秀的武士。
源赖光不置可否,笑了笑,“我虚长他几岁,他唤我一声哥哥。”
恰巧鬼切替他换好了衣服,源赖光收回手,就势抱住鬼切。
鬼切一惊,小心翼翼道,“主人?”
“别乱动,主人抱你一下还不乐意了吗?”
鬼切不敢再动。
源赖光轻抚着鬼切的长发,似叹了一声,“要都像你一样听话就能省不少事了。”
鬼切耳廓渐红,半倚靠在源赖光胸前,他听到强劲而有力的心跳声。
“主人知道那个式神的背后是谁了吗?”
源赖光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道,“不过是个废物,过几天再收拾他。”
说着揽着鬼切就往房内走。
床榻已经铺好了,源赖光推了一把鬼切,然后自己也躺下。
“主……主人?”
源赖光翻身抱住他,闭上了眼睛,“话别那么多,安静给我暖.床。”
鬼切惊了,开始反思自己今天是不是说了什么话惹主人不高兴了。
等他反省了一回合,压在他身上的人已经传出浅浅的呼吸声。
鬼切安静了许久,然后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向源赖光的怀里再靠近了点。
自开过一轮族会后,源赖光嘴上挂着“老不死”的频率低了不少,与之相对的则是他更加忙碌了。
因此源博雅第二次翻墙进来,遇到的依然是鬼切。
这次他带了自己的武器,弯弓和箭羽。
得知源赖光不在的消息他也没有多少失落,兴致勃勃的向鬼切邀战。
结果当然是惨败,脸上还挂了彩,这还是鬼切后知后觉不能下杀手。
源博雅擦着自己脸上的血迹,眼睛里满是兴奋,叽叽喳喳的,“鬼切哥哥,你好强!你刚才用的是源家的刀法吧?是不是赖光哥哥教的?你们的攻击方式非常的像呢!”
鬼切不由想起源赖光手把手教他一招一式的时光。
在熹微的晨光中,源赖光握着他的手,他的手中握着刀,被带领着横、挑、劈、砍。
他就像是一把真正握在源赖光手心里的刀。
不,鬼切想,我本来就是主人的利刃。
源博雅又问了许多问题,鬼切只给他点头或摇头的回复,但他依然锲而不舍,直到实在问无可问了,他才遗憾的停下。
“鬼切哥哥,麻烦你帮我提醒一下赖光哥哥,下个月一定要来呀。”
说完,他照旧翻墙而去。
“这个小赖皮。下次他再来,你把他打了扔出去。”源赖光道。
鬼切顿觉惭愧,“对不起,主人。”
源赖光不无所谓,“无碍,本来只想送份礼物过去的,既然答应了那就去吧。”
源赖光放下公文,轻哼着扭了下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的脖颈。
他从位置上起来,“说来也有很久没见过神乐了,上一次见她好像还是两年前的三五七节。”
于是鬼切也放下手里的文书跟了上去。
“长得挺可爱,再过上几年,追求的车队就要往城门外排了吧?公卿贵族们总喜欢干这种蠢事。”
鬼切眨了眨眼睛,他下意识的问,“主人没有心仪过哪位小姐公主吗?”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的时候已经迟了。
源赖光戏谑的打量鬼切,伸手揽过他的爱刀,俯身在耳边暧昧的吐息,“怎么,我的鬼切也学会吃醋了?”
鬼切只觉耳边一热,接着脸上也莫名跟着热起来,他仰起头问,“吃醋是什么?主人饿了吗?”
源赖光一顿,接着哈哈大笑,“没什么。”
又道,“或许,有过吧?”
只是,不是什么小姐,也不是什么公主。
看着源赖光望着庭院颇有些怅然若失的样子,鬼切忽觉,在左心房里,有什么东西抽了一下。
源博雅妹妹的生辰办得很浓重,毕竟是皇室的小公主,那一天来往的公卿几乎踏破了门槛。
鬼切随着源赖光一起出席,看着源赖光带着笑脸和一个又一个公卿族老们推杯换盏的样子,他终于明白源赖光为什么不想来了。
他的主人走到哪里都是所有人的焦点,更何况是这样的大型宴会,鬼切觉得主人都快要笑僵了。
“主人,我扶您去歇息一下?”鬼切暗暗搀扶住有些发晕的源赖光。
源赖光闻言,看了鬼切一眼,点点头。
鬼切扶着源赖光到了一处幽静的地方,他不知是何处,只觉得这里人迹罕至便来了。
离了人群,源赖光脸上维持的笑意终于散去,像是卸了面具一样,英俊的脸上带着丝丝的冷。只是眼瞳里不可避免的泛着几许醉意,一双红瞳就像是洇了水的红玛瑙,悄悄的化解了那几分冷。
这里有一处亭子,源赖光在亭台上坐下,一手支着头,鬼切在他身后替他轻轻揉着太阳穴。
亭后忽的有了几分响动,鬼切警惕的走过去,喝道,“谁在那里!”
一个小女孩走了出来,她有着一头半短的头发,刘海前夹着金鱼发饰,一身和她不太相配的隆重华服,一张脸上是能让人一见便心生欢喜的可爱。
她有些腼腆,怯生生道,“前面的,是赖光哥哥吗?”
源赖光放下手,走出亭子,看到女孩愣了下才道,“是神乐啊。”
女孩脸上有了几分喜意,“赖光哥哥好久不见。”
源赖光把她请进了亭子,鬼切侍立一侧看着他们说话。
“今晚的主角怎么不在宴会上,反而跑出来了?你的侍女呢?”源赖光笑道。
女孩双手攥着衣服,低着头,“他们,不喜欢我。博雅哥哥今天不见了,我瞒着芜子姐姐出来找哥哥的。”
源赖光看了她半晌,“那就在这坐一会吧。”
这样的宴会,一个深闺女孩自然不会喜欢的,静静坐在半垂的帷幕后,忍受着一双双投诸在她身上打量她有多少价值的目光。
“博雅怎么不见了?他可是很期待今天的你的。”末了,源赖光又赞美了一句,“神乐今天很好看。”
“不知道,”女孩摇摇头,忽的嘴巴一撇,眼泪一颗颗往下掉,“可能博雅哥哥也不喜欢神乐了。”
源赖光僵了下,他可没有哄小孩的经验,家里的两个弟弟也并不轻厚。
他无奈的向鬼切招招手,“鬼切,你去找找源博雅到哪里惹事去了。”
鬼切欲言又止,他不太放心醉酒的源赖光一个人在这。
“没关系,去吧。”源赖光又道。
于是鬼切只得领命下去。
亭子里静了下来。
女孩哭起来没有声音,只不停的掉眼泪,看起来就惹人心疼。
源赖光揉着额头,觉得自己又头疼了。
“别哭了,博雅马上就来了。”
“嗯。”女孩细声细气的应了声,双手抓起袖子擦眼泪。
源赖光实在看不下去,在袖子里找到帕子,抬起女孩的脸给她擦拭。
“谢谢赖光哥哥。”女孩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亮了几分。
源赖光点点头应了,向后靠着柱子,目光看向亭外。
淡声道,“等着吧。”
没过多久,鬼切还真的带着源博雅回来了。
源博雅看上去很心急,怀里抱着一把精致的唐伞。
进了亭子就一把揽过女孩抱到怀里,“神乐,你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不到你,吓死哥哥了。”
“我一直在这里,赖光哥哥陪着我。”女孩探出脑袋,委委屈屈的看着源博雅,“是哥哥不见了,神乐找不到你。”
源博雅一听整个人都垮了,慌乱的向女孩道歉,“神乐对不起对不起,是哥哥错了。”
源赖光在一旁看着摇摇头,出声打断他,“博雅,你抱着的纸伞是什么?”
源博雅这才反应过来,松开女孩,把那把唐伞塞到女孩手里,有点害羞,有点期待道,“神乐,这是哥哥给你准备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女孩打开纸伞,伞面上了斑驳的粉色,看上去像是樱花一样,上面还绘有一条条粉色的小金鱼,和她今天的打扮很是相配。
女孩握着伞骨转了一圈,就像是樱花落了下来,金鱼在樱花上游动。
是个人都能看出她很喜欢。
“谢谢哥哥。”女孩踮起脚,在源博雅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源赖光不再看下去,带着鬼切一起离开。
“主人,博雅少爷和神乐小姐的感情很好呢。”鬼切似是感叹。
源赖光没什么反应,“神乐出生时难产,之后身体也弱,再之后整个平安京都知道源博雅十分宠爱他妹妹了。”
鬼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着源赖光的背影又道,“主人喜欢他们吗?”
源赖光脚步顿住,他回身打量着鬼切,一双红瞳明亮异常。
鬼切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他慌忙就要跪地认错,源赖光先一步抚上他的脸颊,缓缓摩挲到下巴上。
“我的鬼切,你的问题最近越来越多了呢。”
“对不起,主人,我……”
源赖光的手指竖在鬼切的唇上,于是鬼切听话的没再说下去。
源赖光似是叹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喃喃道,“鬼切啊……”
那一刻,月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谁也不猜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