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青春站在风里》十月时

59、背水一战

　　温陌西拿上钥匙，开门离开，走到她家门前拿着门卡犹豫片刻，还是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只有电视的声音，他走进客厅就看见了躺着沙发上闭着眼睛的冷曦陌，他走近在她旁边蹲下静静的看着她。

　　这么近的看着她的时候还是高三上学期的时候，那时候她胃疼家里没有人，冷曦陵给他打电话告诉了他，还跟他说了备用门卡放在哪。那天晚上她不肯去医院，只吃了药然后就睡了，温陌西坐在她的床边一整夜，眼睛都没合一下。

　　突然间，冷曦陌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谁都没动，看了接近五分钟冷曦陌才坐起身来：“你怎么过来了？”
　　“叫你过去吃饭。”
　　她抿抿唇，点点头。

　　几天后，学校有了一波流言——温陌西给邱一写情书，邱一同意了，北念又多了对璧人。

　　冷曦陌听后没多大的反应，她早就想到了，又何必惊讶，何必……难过。
　　可是，是真的不难过么？

　　温陌西和邱一一起走进教室的时候，莫一舟吹了声口哨，笑着说：“你们俩现在是形影不离了啊，一个报送，一个就等着高考进中戏了。”
　　冷曦陌听后把手里的书，狠狠地放到了桌子上，起身离开教室。

　　莫一舟：“哎，曦陌你去哪？”
　　冷曦陌头都没回：“练舞。”

　　自从冷曦陌拿到offer后就报了个舞蹈班，以前冷曦陌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拼劲打篮球，现在是拼劲练舞——都是折磨自己。

　　“莫一舟，你以后说话注意点儿，有点把门的。”她走后，温陌西皱着眉说。
　　“好好好。”

　　中午吃午饭的时候，时七端着餐盘连连叹气，一脸地不争气的表情：“现在这些小学弟学妹们，一天到晚的不好好学习只顾着来食堂抢鸡腿了，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们这些可怜巴巴的学姐们。”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刚好有两个学妹走过去，嘴里说着：“老学姐们行动不便还怪我们抢了鸡腿，啧啧。”
　　“就是呀。”

　　冷曦陌一把抓住想上前跟她们打一架的时七，劝道：“算了算了，你是学姐。都要毕业了要树立个好的形象。”
　　时七深吸一口气：“对，我是学姐，不和这些还没发育的小毛孩计较。”

　　冷曦陌眼睛不自觉地瞄向某人的胸口，心想道：似乎……好像，没发育的是你。

　　时七原本已经熄灭了的怒火，在看到温陌西和莫一舟餐盘里堆起小山的鸡腿又被点燃了。
　　“你俩有病是吧？”她坐到他们对面，“吃这么多鸡腿不怕中年发福啊？”

　　莫一舟无辜地啃着鸡腿，无所谓地说：“没事，我们离中年还早呢。”
　　时七翻了个白眼，话还没说出口，两个嗲嗲地女声就传到了他们的耳里。

　　“温学长。”
　　“莫学长。”

　　冷曦陌和时七抬眼一看，是刚刚的那两个女生。
　　时七不屑地哼了一声，趁莫一舟转头去看是谁之时快速的从他的餐盘里抢过鸡腿。
　　而冷曦陌则是一脸淡漠地吃着饭，当对面的人不存在。

　　“两位学长，我们找不到坐了，能和你们坐一块么？”
　　莫一舟点点头。

　　“温学长，可以要个联系方式么，我有些题不会，想和你请教请教。”其中一个女生坐到温陌西身边，拿出手机说。
　　温陌西朝旁边移了移，看了看对面的人：“我最近要高考了，没时间，而且我不喜欢给别人留联系方式。”
　　女孩哦了一声，一脸失落。

　　冷曦陌挑挑眉，心想：小妹儿，人儿有女朋友了。

　　突然之间，莫一舟尖叫一声，怒道：“时七！你特么又抢我鸡腿！”
　　“是啊，学姐，你怎么能吃学长的鸡腿呢？”他身边的女生娇滴滴地说。

　　莫一舟：“是呀，你看小学妹都看不下……”
　　“怎么地了？”时七皱着眉看着他，余光又瞟了瞟他身边的那位，“你现在底气挺足的啊，染坊都开起来了，升天了对么？”
　　“这……”
　　“不就吃你鸡腿么，老娘从高一吃到高三，前两年也没见你有这么多废话啊！”

　　莫一舟听她说完，立马特别识趣地把鸡腿全都放到她的餐盘里：“您吃，您吃，您是祖宗。”
　　“这就对了嘛。”

　　“准考证、2B铅笔、黑色签字笔、三角板、直尺、橡皮、圆规、半圆仪，这些都要装在透明袋里，一样都不能少。”应泇俐站在讲台上再一次叮嘱，“还有要谨记别一直喝水，你一直喝水就会想上厕所，高考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可以偶尔喝一喝，缓解下情绪，但谨记别一喝就没完没了的。”

　　同学们一致点头。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该嘱咐的都嘱咐了，现在我再说点话，也别嫌我啰嗦。”应泇俐站在讲台，看着台下每一张熟悉的面孔，“各位同学，我想说的是，请再好好珍惜一下最后一次集体坐在教室里的感觉了，以后可能真的不会再有了。我呢，其实也不想对你们说什么不要紧张啊这些冠冕堂皇的嘱咐，我知道就算我说了也没人会不紧张。”

　　同学们都点了点头。

　　应泇俐继续轻声道：“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它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讲，是还无法估量长度的桥梁，但这个独木桥总会有尽头。你们要做的是跑到尽头，它是你们进入社会前的背水一战。等到从考点坐上回学校的大巴的那一刻，你们就会彻底被宣告自由。不会再被学校禁锢，想干什么都可以了。”

　　这番话一落音，班里的气氛又沉寂了几分。

　　人们都觉得笼中鸟被放飞的那一天肯定是开心的，因为它可以自由翱翔了。但是谁又想过，它其实早就是习惯了待在笼中的感觉，早就忘了自由翱翔是什么感觉，它担心的是，它会不会活下来，是否下一秒就会被猎枪打到。

　　他们就如同笼中鸟，在高一的时候每个人都念叨着‘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真想时间可以快点，马上毕业就好了’。但真到马上要毕业的时候，谁都舍不得，舍不得同学，舍不得少年时光。

　　三年的时间很快，在他们每一个人的不经意间悄然溜走。等到有一天他们会回过头来看的时候，它早已离你而去。

　　冷曦陌把脸埋在臂弯，心中的情绪像煮沸腾的水，热泡泡一个个的往上冒。

　　她以前觉得没什么，不就是分别吗？人这辈子哪个不是活在相遇与分别中的。
　　可她现在特别不想分别，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学校、这个班级中的每一个同学，还是他。

　　应泇俐看了看他们，拿起桌上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句英文‘Parting is for better reunion.’随后走下讲台：“同学们，这是我毕业的时候我班主任说的一句话‘Parting is for better reunion’，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你们现在会分开散落在各个地方，国内或者国外，不要因为……因为一时的分离而觉得有多么多么的舍不得，多么多么的伤心难过，要知道分别都是暂时性的，你们总有一天会相遇，等有朝一日再相见你们都会是优秀的。”

　　有些女生开始小声的抽泣，男生便沉默不语。

　　“接下来，大家都在黑板上写一段自己想写的话什么都可以，写完之后，我们合影留念。”
　　但迟迟都没人动。

　　“快上去吧，快。”应泇俐拍了拍莫一舟的肩膀，“班长带头。”

　　莫一舟点点头，站起来走上讲台拿起了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句：‘愿青春无悔’。
　　然后陆陆续续就都上了讲台挤在了一起。

　　“你要写什么呀，占怎么大的位置？”冷曦陌看着时七跟护犊子似得护住了一大片地方，不解的道。
　　时七看了看她，轻轻地说：“分量大。”

　　说着她开始洋洋洒洒的写了起来，写的都是她们四个的外号，她写的是：
　　‘灵犀丫头&时个七&程小九&欧阳大侠，一辈子的损友，生死不离。’

　　而冷曦陌只在角落里写下一句话：‘青春站在风里，被吹着向前跑，不停留。’

　　她没去看温陌西写的是什么，那些都不重要了。

　　既然迟早就要分开，那何必那么在意，到头来折磨的只是自己。

　　一大块的黑板，被写的密密麻麻的，随后应泇俐拿出相机，说要他们看向后面的黑板与前面的那张黑板合影。

　　“我给大家照吧。”
　　安思修穿着白衬衫迎着阳光走进来，像最初的模样。

　　冷曦陌看着他，有些诧异，但很快就一闪而过了。

　　安思修不由分说的接过相机，还让应泇俐做到讲台前的椅子上，自己给他们拍照。

　　那是除去毕业照之外他们最后一次全体留影，其实也说不上全体，他们这个班从高一到高三走了很多的人，也来了很多的人，早就不是最初的那个三班了。
　　但每个人还是以微笑面向镜头的。

　　后来高考的那两天，冷曦陌在家收拾去美国的行李，大大小小的东西全部打包先寄过去，到时候走的时候落得一身轻松。

　　10号他们毕业聚会，说好听了是毕业聚会，说难听了就是散席酒，她的机票定在了11号的早晨七点。
　　也没几天了，一晃日子就过去了。

　　她和温陌西始终还僵着，仿佛就是那一天晚上，他们之间有了逾越不了的鸿沟。
　　他们待在两岸边，谁都不知道该不该奋力跨过去。
　　说白了，他们都是胆小鬼。

　　“人生于世上有几个知己
　　多少友谊能长存
　　今日别离共你双双两握手……”

　　KTV的包间里，同学们都拿着话筒和唱着这首《友谊之光》。

　　“我去趟洗手间。”冷曦陌凑到时七的耳边说。
　　时七靠到她耳边问：“要不要我陪你？”
　　冷曦陌摇摇头，走出了包间。

　　这个环境对她来说真的是太闹了，她与热闹不符，她自己清楚。

　　刚从洗手间出来，冷曦陌就听见了拐角处的声音，是邱一的。

　　“你那么聪明我不信你不知道我转学到北念都是因为你，现在高考结束了，你就不能给我个答复？”邱一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哭过，“温陌西，我不信你不喜欢我。”

　　原来男主角是他，这是场好戏啊。不过他们不是在一起了么？这又是闹哪出？
　　虽然窥听别人的秘密很不道德，但冷曦陌移不开脚。

　　“对不起。”许久之后，温陌西的声音响起。

　　“初中的时候体育课我扭伤脚，是你扶我去的医务室，我不能下楼吃饭的那段日子都是你给我带的午饭。我以为你会喜欢我。”

　　我以为。
　　这世界上有多少人都是败在了‘我以为’上。

　　冷曦陌之前也自以为是的以为过，温陌西喜欢她。可她猜不透他的心，就永远只能是我以为。

　　那句话之后邱一没说什么了，只是慢慢开始抽泣起来。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的时间，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然后慢慢的走近：“你俩在这干啥呢？”

　　是前几天就回来了的王琛，今天借着曾经在三班待过一段时间的幌子，大摇大摆的来了。在冷曦陌看来，就是厚脸皮。

　　“你来干嘛？”
　　“找冷曦陌。”王琛微微耸肩，回答着温陌西，随后就转了个弯，刚好看见了冷曦陌站在那里，“时七以为你掉坑里了呢，叫我来捞一下你。”

　　冷曦陌深吸一口气，理了理心情，边往前走边淡定从容地回答他：“吃坏东西了。叫你来，她丫的不知道男女有别啊，怎么不自己来？”
　　“她正在当麦霸呢，没时间。”

　　王琛话音刚落，邱一的声音就响起叫住了当他们不存在自顾自向前走的冷曦陌：“冷曦陌。”
　　“怎么了？”冷曦陌转过身，问她。

　　邱一站起来，走到温陌西身边，咄咄逼人的问：“你喜欢他吗？冷曦陌，你喜欢温陌西吗？”

　　温陌西和冷曦陌都是一愣，在温陌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冷曦陌耸肩轻笑，缓缓开口：“我喜不喜欢谁，关你什么事，我和你又不熟。”

　　邱一点点头：“那好，我告诉你我喜欢他。”

　　“哦，那又……”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这一幕给看呆了。

　　邱一一把抱住了温陌西，紧紧的抱住了他，因为高度原因她的脸蛋恰好到了温陌西的胸膛。

　　紧接着下一秒，王琛蒙住了冷曦陌的眼睛，在她耳边说：“走。”

　　在他们转身的那一刻，温陌西推开了邱一。

　　想解释不知道怎么开口，想追上去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身份。
　　温陌西懊恼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一切的一切，怎么都变成了这般模样？

　　明天冷曦陌就要走了，而今晚又发生这件事。

　　温陌西一遍遍的问自己，他该怎么办？
　　但一直都得不到答案。虽然他知道了她的答案。

　　可，难道，他们之间真的就这样不欢而散了吗？
　　可是这不是他要的结局，可是他舍不得。

　　夜晚的马路上，偶尔有些许车辆飞驰而过，只留下一阵尾气在空气中飘散。

　　温陌西和时七坐在马路牙子上，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两人把手里的啤酒罐碰了碰，都自顾自地笑了。
　　“你笑什么？”时七偏头问。
　　温陌西大笑着问她：“那你笑什么？”

　　“我在笑，还应了你说的，影子这东西是骗人的，你看看我腿都这么粗了，它却把我腿映成了跟竹竿似得。”
　　他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温陌西仰头喝了口酒：“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说影子这东西是骗人的吗？因为有一天晚上我和冷曦陌一起走回家，那个路灯把我们俩的身影老长了，我当时用我影子的手去牵了她影子的手，但影子就特么的永远都是影子！”
　　“你喝醉了啊。”时七抬手戳戳他的脸颊。

　　“没有。”温陌西摇摇头，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时七你说邱一她喜欢我关我屁事，她为什么非得今天表白，还让冷曦陌给听见了，她为什么非得要去问她喜不喜欢我，她明明早就知道她的答案是什么，为什么还非得问，为什么非得让我变得那么难堪，还……为什么当着她的面抱我？这么做到底对她有什么好处。我不想知道她的答案，这两个多月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我也不想听她含糊的回答，也不想让她误会！就算明天小曦就要走了，我也不希望她误会，一点都不想。”

　　时七呼出一口气，仰头看他：“既然不想，那你为什么不找她解释清楚，当面坦白心意，你怎么知道邱一那丫的没骗你！你既然舍不得，你把她留下，这样不好吗？”

　　“这样好吗？”温陌西苦涩地笑了笑，“你知道的，当面说开了以后说不定我们就会形同陌路，连朋友都不能做了，如果结局是这样。我宁愿她走，这样……这样有一天再遇见的时候，我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我和她还是朋友。”

　　“你特么的缺她一个朋友么？能不能学学我！”时七喊着。
　　“我缺！这个世界上我和谁都可以形同陌路，唯独她不行！”

　　时七撩了撩头发，平静了一下：“你等了这么多年，付出了这么多，又不求回报，真的值得吗？”

　　“付出和回报成不了正比，我喜欢她是我的事，为她付出也是我的事，我不想因为我的喜欢让她觉得不自在变得愧疚。”温陌西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我……我从一开始就没痴心妄想她能给我什么回应，和她做朋友就够了。”

　　时七抿了抿嘴唇，仰头将酒喝完：“温陌西，所以我说我很佩服你。”

　　因为她从来不是那种只付出不要回报之人，她只要付出了就必须要回应。
　　默默付出，她学不会。

　　“回家吧。”温陌西起身，淡淡道。
　　“回家。”时七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明天飞到大洋彼岸去，过快活日子去。”
　　“你真的舍得莫一舟？”
　　时七撇撇嘴：“应该是他舍不得我。”

　　他们又都笑了起来。

　　那是二人在分别前的最后一次放纵，无忧无虑，脱了鞋光着脚丫子走在大马路上。

　　仿若当年，那个暗含心事，在心里深埋着暗恋种子的13岁。

　　有人说过，男女之间没有什么纯洁的友情，要么是单方有小心思，要么两个人都有小心思。
　　而温陌西和时七或许是真的难得，不分男女，不藏秘密。

　　那一晚照常的过去了，温陌西像前几天一样，望着对面漆黑的房间，彻夜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