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东的卡尔莎》荒熊

54、Chapter.54 醒尸

　　舱板微微震动着，发出金属和整流罩摩擦的细小声音。德莱斯一筹莫展地盯着操作面板，一语不发。

　　在过去的那一次Stolas自爆和回收事件中，德莱斯研究过这种奇妙的气动装置是如何把Stolas恢复的。它仿佛像一种能够自主思考的生物，体内蕴含心脏或是驱动核，能够在没有被破坏殆尽之前就逐渐使机体愈合。而在人为地将外部缺失的结构一一添加上去之后，它不但能够吸收和兼容这种结构，还能够自动处理外部输送的信息。

　　C-436A的机体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和所有没有接通“凡妮莎”的普通瓦尔纳一样，这种平凡的带翼机只是由各种冰冷的钢铁器械拼装而成的，偶尔还会有互相不兼容的问题，就算为它们装上一些花哨的娱乐性播放设备，比如拟声器，它们也只会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德莱斯根据Stolas的情况模拟过生物装置搭载飞行器械并进行AI运算的实验，最后都以地下室的主电脑宕机为结。无数次的报错和不遗余力的计算结果都指向同一个结论：普通电子机械缺少一种运算量超越现有世界上最强大的AI——听说那东西似乎在特里布——以及能量超越恒星的“驱动核”的东西。

　　这种东西到底和“凡妮莎”是不是同类还不得而知，但却不得不将它们联系起来猜测。不过，能让路克待在德莱斯家的条件里也不包括允许调查艾恩背后的装置“凡妮莎”。

　　起初德莱斯并不在意这种具有超强自愈能力以及剥夺人类青少年感官的装置是否只是存在于传说层面的东西，甚至在家庭会议中也和路克争执过好多回。然而，他如今也不得不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德莱斯正自烦恼，艾莉莎却在后座麻利地汇报起火控系统无声的警报。

　　“CB-2，预计43分钟以后接触地面。”

　　艾莉莎怀中的艾恩难受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艾莉莎的声线微微起了变化，她朝前座喊了一声“老爸”。

　　“嗯，我知道，差不多也该醒了。”

　　德莱斯的声音显得很低沉。

　　飞机没有穿破云层，紊乱的气流开始从前方朝着整流罩扑来。可以清楚地感知到水滴自下往上被风卷起，在机腹产生零星的碰撞音。前方的航路上，青紫色的磁电云在朦胧的云层中不停穿梭着。

　　这是“苏美尔失重现象”，昭示着飞机已经进入苏美尔海的上空。脚下波涛汹涌的海洋中有一种神秘的物质将海水倒吸入天空中，形成千千万万个壮观的龙卷风。在不好的天气里，这些龙卷风甚至可以穿透一万米高空到达平流层，袭击经过这里的飞空器械。如果不避着这些怪物飞行，那么很有可能被这些诡异的超强气流卷走而不知所踪。所有的船只都无法通过这里，而飞空器械只能如游走在珊瑚暗礁中的银鱼一般谨小慎微地把控着自己的节奏，企图不轻易迷失。

　　然而德莱斯担心的却不止是这些。

　　雷达忽然扫描到了一个巨大的、不可名状的物体。

　　“敌我识别系统，开始分析。”

　　艾莉莎很认真地工作着。

　　“不用了，那是特里布。注意那上面飞出来的无人机。”

　　每到特定时节就会闪现在云端的特里布山脉型移动城堡就如幽灵一样渐渐靠近了。即便在云层当中感受不到它巨大而轻灵的身姿，它的空中骑士们总是悄无声息地靠近经过这里的异客们。

　　“开启反侦查系统。”

　　“已开启反侦查系统。”艾莉莎一板一眼地操作着，“等一下……”

　　艾莉莎转头看了看刚刚睁开眼的艾恩。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虽然神情还带着疲倦，但已经有力气可以开口说话了。

　　“这是……在哪里？”

　　“苏美尔海上空，我们正在旅行。”

　　“苏美尔海？旅行？路克呢？”

　　“那个笨蛋当然不在。”

　　德莱斯抢先艾莉莎回答起来，被女儿狠狠瞪了一眼，好在他在前座根本看不到。

　　艾恩想用手揉揉眼睛，奈何全身被包裹在防水帆布里像个尸体一样动弹不得，只能道：“是去卡尔莎吗？为什么路克不去？”

　　“宝宝，你知道你刚才受了多重的伤吗？”德莱斯叹了口气，“你的身体中了敌人不下十发□□的子弹，动脉都被打穿了。你刚才已经死过一次了你知道吗？为什么只想着卡尔莎和路克呢。”

　　艾莉莎吐了吐舌头，艾恩却如听过无数遍恐吓一般平静地回答：“嗯，我知道这种死亡的感觉，而且没有痛感呢。”

　　德莱斯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个以卵击石的话题，艾莉莎接着说道：“路克大人暂时不和我们同行了。这次去的也不是卡尔莎，而是科特利亚南面的伊斯哈德。”

　　艾恩似乎有些黯然，小声问道：“要、要去多久呢？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路克？”

　　“路克大人的话……嗯……一时半会……”艾莉莎支支吾吾地说着。

　　谁也不能判断路克的去向，说不定路克在家附近的集市里也同样遭到了袭击，处于最危险的境地。艾莉莎甩了甩脑袋，决定不再认真思考这个不妙的问题。

　　仿佛想象到了路克的遭遇，艾恩忽然哽咽了起来。

　　“对不起，我实在是太笨手笨脚了，不能帮上大家，还净是添麻烦……对不起、对不起……”

　　“这孩子又来了……”

　　见识过艾恩脾气的德莱斯父女也像路克一样皱起了眉头。艾莉莎正想哄艾恩开心，机舱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尖锐而急促的报警音。

　　这是在外部扬声器被人为关闭后，因为更严峻的事态而紧急开启的报警音，这种AI逻辑曾经被写入修复的Stolas的AI里，也是目前为止德莱斯最得意的一门技艺。

　　“警告，系统已被侵入。侵入代号，X-112，30秒以后进入重启程序。重复一遍，系统已被侵入……”

　　“来不及！”

　　德莱斯脸色大变地吼着。

　　民用机体的反侦查系统没有起作用，AI在尽力回避无人机扫描的同时散播伪装形态的企图被轻易识破了。几乎用了0.0001秒的时间，X-112上的系统就开始反噬C-436A了。

　　特里布的无人机在雷达屏幕上不停繁殖着。25架漆黑的猎鹰状飞空机械将C-436A慢慢地包围起来，眼看着就要乖乖地束手就擒，德莱斯万念俱灰地敲下面板，将所有的CBU发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