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妖》月影兰析

12、第五章 断肠(一)

　　雨，似乎又停了！
　　他一直跪在雨地里，失神地望着空荡荡的怀抱，根本已是没有了感觉！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那张盈盈笑脸，对着她灿烂地微笑。
　　——“我叫白小音，以后，你叫我小音就可以啦！”
　　——“宇文大哥，我不喜欢你皱眉，我喜欢你笑，因为，你笑起来的时候，很像个孩子！我喜欢你这样的笑容！”
　　如今，那盈盈笑脸已不复见，留在他心底里，就只有那刻骨铭心的回忆。
　　还记的初遇她的那天，她捧着那只死去的雌鸟，哀伤地告诉他，其实雌鸟并不愿雄鸟离开，它只希望，雄鸟可以陪着它走完最后一程。
　　如今的他，不知像不像那只姗姗来迟的雄鸟？他竟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刚才她一定很害怕的，她一定在祈盼着，在生死边缘之即，有他陪在她的身边！
　　但他却什么也没有做到！
　　鲜血，无声地自他失色的唇瓣中渗出，染成一片妖异的红。
　　他握紧了双拳，浑身颤抖着，忽然放声凄厉大笑。
　　他已经没有泪了！原来当人悲伤到了极点，是流不出眼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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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我曾牢牢地将幸福握在手中，以为自己不会再失去。
　　但也在那一年，我以为到手的幸福，就在眼前消逝无踪，再也抓不回来！
　　但得与失之间，我又究竟留住了什么？
　　是爱么？
　　我与你之间的爱！

　　“妖怪---有妖怪啊---- ”
　　漆黑的山林里，突然传来一道凄厉以极的惊呼。
　　接着有一道纤细的人影苍惶地从丛林里奔逃而出，边跑边不时向后张望着，满脸的惊慌。
　　沉重的夜空，寂静地连半点星光也无，山路一片漆黑。
　　但她已顾不得林间的树枝，无情地在她身上划下了无数道伤口，一心只想逃离这个可怕的山林。
　　然而，无论她跑得多快，身后却总是传来阵阵悉悉索索的怪声，仿佛正有什么朝她逼近着。
　　“大日如来，观世音萨菩----无论是谁，只要你们出来救我，我舞弄影一定每日以鲜花素果诚心供奉----”
　　她已不敢再回头了，只能低声岂求着满天的神佛。
　　没想到，这世上真有妖怪存在啊？
　　但为什么天不长眼，那样可怕的妖怪，竟偏生让她给遇上了？
　　“啊----”
　　忽然，脚下一颠，她被林间的残枝绊倒，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她奋力想站起身，然而，脚下一阵剧烈的疼痛几乎模糊了她的神智。
　　“这个时候竟伤了脚----”
　　她并没有气馁，而是忍着疼，不顾脚伤重新爬起来，正在这时，一只略显冰冷的手忽然拍向她的肩头。
　　“啊----妖怪----”
　　她害怕大叫着，慌乱地闭起双眼，“不要杀我啊，不要杀我----”
　　“姑娘----我不是妖怪----”
　　一道年轻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略带着无奈。
　　她一怔，缓缓抬起头。
　　这时原本躲藏起来的月儿，小心地从云层后面探出了头。
　　顿时一片月辉洒地，借着淡淡的月光，她看见了一张年轻俊朗的脸。
　　一身白衣盛雪，出尘不染，在月辉下，更显得不似凡人。
　　是神么？
　　“你是谁？” 她微咽了咽口水，小心地撑起身子向后挪退了一步。
　　听说妖怪都是会变化的，眼前这名年轻男子看起来像人，也许，确切地说，像神，但谁又知道是不是哪个妖怪变来骗她的？
　　看着她惊疑不定的眼神，年轻男子微微一笑，脸颊两边竟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为他俊朗的脸庞平添了一丝孩子气。
　　原来，他并不是神。哪有神仙笑起来像他那样孩子气的？
　　舞弄影微微收回眼神，却发现自己竟有些不舍。
　　“虽然妖怪会变化，但我真的不是妖怪，姑娘不要怕----”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她越发惊惧地向后挪退着，一脸的苍白。
　　她刚才可是什么都没说啊。
　　“我只是略懂一些读心术而已----” 年轻男子的笑容有些无奈。
　　其实，他并不懂什么读心术，只是这名少女早已将所有心绪都在写那双明媚如皓月的眸子里了。
　　就像多年前的小音。
　　那时的小音，也是她这般什么都写在眸子里。
　　“你，你真的是人？”
　　见眼前的男子似乎真没什么恶意，舞弄影微微定了定神。
　　“我若真是妖怪你此时还有命在么？”
　　“也对！若你是妖怪，早已经吃了我了——”
　　舞弄影点了点头，试图站起身，但脚下蓦然又是一阵剧痛，不禁皱了皱眉。
　　“你的脚受伤了？” 年轻男子微一皱眉，伸手扶住她。
　　“谢谢！”舞弄影感激地看了那名男子一眼，不禁意间竟与他略带关切的眼神撞上，心头，没由来的一热。 “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看着她略带绯红的脸，年轻男子的眼中闪过一抹不知名的神色。
　　“姑娘，刚才见到了什么，如此惊慌？”
　　他笑着,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打破了彼此之间尴尬的气氛。
　　舞弄影的神色在瞬间又变得苍白如雪。
　　“妖怪，好可怕的妖怪----”
　　“你见到了妖怪？”年轻男子脸上的浅笑蓦然隐去，原本扶着她手臂的手猛地一收，“是什么妖怪？”
　　“好痛----”
　　舞弄影吃痛地想甩开他的手，看着那双隐隐带着犀利的眼眸，“你干什么这么用力？”
　　“对不起----”
　　惊觉到自己的失常，年轻男子忙放开自己的手 ，“我只是想知道你遇到了什么妖？”
　　“那么黑我哪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啊？我只是在那个山洞外面，看见它正张牙舞爪地扑向一个早已昏迷的人，然后，一口一口地吃掉----”
　　脑海中再度呈现出那可怕血腥的一幕，舞弄影只觉浑身像是坠入了冰窖，已不敢再说下去。
　　“吃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般，年轻男子原本紧张的神色松懈了下来, 唇边却带着一抹不知是失落还是开心的浅笑， “不是她，她不会吃人的----”
　　听不清他的低声自语，但他唇边那抹笑容，竟让舞弄影心头微微一窒，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微一甩头，甩去了心头的烦燥不安。
　　“有妖怪吃人你竟还笑？真是奇怪的人——”
　　“那妖怪在哪？”他不答反问。
　　“它走了。我就是见它走出山洞，还以为它发现了我，吓得转身就跑——”
　　微一沉吟，白衣男子道：“我先送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一个姑娘家不应该三更半夜跑到深山里来----” 微笑着，他再度伸手扶住她，“你的脚受伤了，不介意的话，我背你回去----”
　　“背我回去？”
　　舞弄影心头微微一怔，仿佛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划过心头。
　　然而，等她回过神时，人已在那名年轻男子的背上了。
　　心头，并没有涌上一丝一毫的抗拒之感，她只是安心地俯在他陌生而又温暖的背上，甚至轻闭起双眼。
　　为什么，她竟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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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的山路上，只有他轻微的足音在林间回荡着，他的脚步虽轻，却让人出奇地安心。
　　“你经常三更半夜背女孩子回家么？”
　　出奇不意的，她忽然问了一句。
　　然而，话音刚落，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瞪大了双眼盯着年轻男子宽阔的背，一张脸顿时绯红。
　　她在干什么，竟无端端问出这样一句话来啊？
　　一路上一直沉默的年轻男子忽然微微一笑，淡淡月光照在他脸颊边的酒窝上，竟奇异地泛起了一丝迷人的光彩。
　　“不经常。只是很多很多年以前，背过一个女孩子回家。”
　　“原来，你真的背过啊？！”他的直言，竟让她的心头隐隐感到了一丝失落，无暇理清自己心中所想，她忙展开笑颜，“看来你真是一个怪人，经常三更半深跑到林子里去。然后，背受伤的女孩回家！”
　　年轻男子闻言停下了脚步，有些哭笑不得。
　　微转过头，他斜看着那一张天真率真的俏颜，轻笑，“姑娘也真是心直口快，说话毫不修饰。”
　　“那你三更半夜跑山林干什么？我也只是说出我心底的想法而已。”
　　“是啊，我好像真是一直三更半深跑渺无人烟的山林——”年轻男子一直带笑的脸竟隐隐闪过了一丝落寞，“很多年以前，我趁着夜色独闯山林，是因为要捉妖；而很多年以后，我经常在夜间的山林里游荡，却是为了找一个人，不，也许确切地说，是找一只妖。”
　　“你不要命了么？半夜里竟去找妖？”
　　舞弄影一张脸刹时惊白，却没有忽略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
　　那丝落寞，仿佛烙铁般深深印在了她的心头之上。
　　“如果我说，我是捉妖的天师，你信么？”
　　继续迈开沉稳的步伐，他笑问。
　　“天师？哈，骗人的吧？你竟是天师么？”她笑得有些不以为然。
　　那张年轻孩子气的脸怎么看也不像个捉妖的天师啊！
　　“不错，我是骗你的。我真不是什么天师呢——因为我不配——”
　　他依旧在笑着，然而那抹淡淡的浅笑却带着苦涩。
　　听出他话中的艰涩，舞弄影胸口不禁又是一紧。“当天师有什么好啊？当普通人不是自在多了么？”
　　“你也这么说么？很久以前，她也这么说过——”
　　低声的自语缓缓划过舞弄影的心头，“她？”
　　“没什么——”他笑笑，又转移了话题，“我背了姑娘这么久，却还不知姑娘的芳名？”
　　“我叫舞弄影，你叫我小影就行了。”她率直地轻笑，毫无顾忌地说出了自己的芳名。
　　“小影——原来，你叫小影——”
　　他轻声念着她的名字，眼里却流露出了一丝深埋已久的惨痛。
　　——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名一脸天真率直的女孩安静地俯在他的背上，开心地问他，“我叫白小音，以后，你就叫我小音就行了。”
　　“小音——”
　　“你干什么一直叫我的名字啊？”舞弄影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为什么他语气中竟带着那般令人沉重的叹息？
　　“我叫宇文轩！”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舞弄影怔了怔，但随之又展开了笔颜，“宇文轩——原来，你叫宇文轩啊——”她笑着，竟调皮地学起了他刚才的语气。
　　他并没有回头看她，只是安静地轻笑，孩子气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回忆。
　　她真得好像小音！
　　天真而可爱，有时候，甚至有些调皮！只是她比小音少了一分温柔，却多了一分率直！
　　是啊，她并不是小音，她是小影！他又怎可以将她们混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