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记》薇玉

26、妇人之心

　　区区一个秀才而已。马车里张氏对着李文的冷脸，心中并不犯怵。只要李文还要继续科考，就得仰仗自家祖父。张氏虽然容貌一般，但仗着自己举人长孙女的身份，在这清州县城还是有不少人奉承的，是以心高气傲，并不轻易对相公低头，何况这次本就是相公他见了王氏，魂都没了，自己才出言告辞的。那刘平和王氏也是傻的，都没发现不妥。

　　一路上，夫妻二人相对无语。一到家中，张氏便气哼哼地冲到房里，“夫人，今日不是和姑爷去访友，缘何这般生气？”张氏的奶娘，上前关心地问道。

　　“哼，还不是相公，见了人家的美貌夫人，魂都没了。”房里没有外人，张氏恶狠狠地抱怨道。

　　“这刘夫人听说是杨夫人的姐姐，当真那样美貌？比杨夫人如何？”奶娘不由得问道。杨夫人就是石氏做媒嫁到县尉杨家的王氏之妹王霞。因容貌美丽，在城中颇有名声。

　　“更在杨夫人之上。”张氏揉着手帕道。

　　“夫人放宽心，这王氏再美貌又如何？还不是已为人妇，嫁得又是农家子，如何与您比。”奶娘宽慰道。

　　不说还好，一提这话，张氏马上道：“奶娘，什么农家子。他们一家四口住个两进的院子，还养着几个下人。她倒是好命，嫁那样英俊又有本事的夫君。”

　　奶娘笑着说：“夫人，哪个男人见了美貌女子，不多看两眼。姑爷想是无心的。您看姑爷这三年来，不是只守着您一个。也没有丫头近身。还是敬重您的。想是姑爷这会儿在书房，您去说几句软话，才是夫妻相处之道。” 自己奶大的姑娘，奶娘还是知道的。自家姑娘千好万好，自幼就十分聪颖、心思玲珑。只是苦于没有一副好相貌。一遇到美貌的女子，总爱心生嫉恨。

　　“好吧，这次就听奶娘的。”张氏说着起身往书房走去。

　　刚到书房门口，便见门口并无小厮侯着。张氏以为李文不在，正要转身，谁知里面传来了吵闹的说话声。张氏忙走到门口细听。

　　石氏的声音先传了出来：“文儿，张氏贤良淑德，你们因何争吵？”

　　“娘，张氏善妒。今日在刘家，我只看了丽娘两眼，她便吃醋告辞。”李文辩解道。

　　“那你可是还放不下丽娘？”石氏叹了口气，直接问道。“罢了，是娘当初劝你放弃丽娘，求娶张氏的。张氏容貌是普通了些，委屈了我儿。别气了，过两日娘送你一个漂亮丫鬟，悄悄放在书房。不过你可答应娘，要节制着，不要亏空了身体。你还要继续科考，以后少不得她祖父的助力，你先去哄哄张氏。等我儿中了举，娘就给你纳两房美妾。”

　　“这。。。多谢娘。”李文心不在焉地低声应道。

　　门外张氏攥紧手帕、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听到此时谈话快结束了，赶忙快步离开。

　　张氏刚刚离开不久，一个小厮捂着肚子跑到了书房门口。他刚刚拉肚子，离开了一会儿，他只是离开了片刻，应该没什么吧。

　　“呜呜呜。”张氏回到房中，便放声大哭起来：“奶娘，我该如何是好？”张氏把书房听来的消息说与奶娘听。

　　“这。。。”奶娘也是一时无法。按说他们这种人家，男人收用一个美貌丫鬟，算不得什么大事。偏自家小姐想不开。“小姐，姑爷收用个丫鬟也是平常，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在房里给姑爷放一个。这样姑爷也不会总在书房不回来了。”奶娘出主意道。

　　“这。。。”许久张氏才下定决心，递给奶娘一把银子：“奶娘，你亲自去寻一个美貌的。灌了绝子药，再带回来。”

　　“都怪这个王氏！”一想到要与那些贱人分享相公，张氏忍不住心中迁怒。暗下决心，定要找个法子治治她。张氏是个聪慧的，未出阁时，也没少见家里祖父、父亲的妻妾争风吃醋，此时略一思索，计上心间。吩咐丫鬟道：“去请二奶奶过来喝茶。”说的是李华的夫人钱氏。二人皆容貌平平，平日没少被颇有姿色的小白氏明里暗里的笑话。因此妯娌二人，颇为惺惺相惜，感情很是不错。

　　“大嫂找我何事？”钱氏不久就过来了。

　　“今日我随着你大哥，去了他同窗家。他夫人就是王霞的姐姐。”

　　“哦？”钱氏应道，李家与杨家是十分亲近的亲戚，两家多有往来，她与王霞也是相识的。只是她不喜王霞的美貌，总把自己衬得黯淡无光，背后没少与李氏说王霞的坏话。

　　之前张氏都是应付两句，这次却主动说道：“那王家姐妹，姐姐比妹妹还美貌些。今日看得你大哥眼睛都发直了。那王氏姐妹很得咱们娘喜欢，当初王霞和杨家的亲事，就是咱们娘出面保媒的，听底下丫头们说，当初若不是王氏姐妹家里差了些，咱们娘定会将她们二人中的谁，说给咱们相公。”看着钱氏若有所思的样子，张氏接着似真似假地小声说：“我看后来娘给王霞保了媒，应是当初更看好她和二弟吧。你说二弟知不知情？你可能不知道，我可是曾看着二弟好几次主动和那王霞搭话来着。”

　　听得钱氏火冒三丈，怪不得相公看不上自己，每次回房都只是要银子。原来是早早有了美貌的意中人。钱氏帕子都快揉烂了，半响才道：“嫂子，我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张氏心中暗喜，脸上却故作哀愁的说：“欸，我也是。可是能有什么法子呢？”

　　钱氏狠狠的道：“嫂子，咱们合计合计。法子总会有的。”

　　两人窃窃私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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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清溪村里也传遍了刘平考中秀才的消息。先是在镇上消息较为灵通的刘兴，因家中两个弟弟都参加了这次州试，是以格外关注放榜的消息。后来果然见流传得沸沸扬扬的榜单中，就有自家三弟。刘兴喜得连忙收拾东西，携着朱氏回上溪村，想来三弟定会‘衣锦还乡’的。

　　“爹！娘！我回来啦！”刘兴一到家门口就大声喊道。

　　“老二，你们怎么回来了？”赵氏开门欢喜的开门。自当日分家后，赵氏对两个分出去的儿子尤为想念。

　　“娘！好消息！老三中秀才了！”刘兴抓着赵氏的胳膊高兴得说着。

　　“啥？这是真的？”赵氏瞪大眼睛，颤声问道。

　　朱氏立马上前扶住赵氏，笑着说：“娘，千真万确。自打一放榜，兴哥就一直留心打探着。这不一下就打探到咱家老三考中了。我哥还陪着兴哥亲自去县衙门口看了榜单呢。”说着还不忘给自家哥哥表功劳。

　　三人边说便往屋里走。刘兴边走边问：“对了，娘，爹呢？大哥大嫂、四弟弟妹都怎么样？几个侄子侄女呢？”

　　“你爹闲不住，和你大哥往田里去了。你大嫂和你弟妹去赶集了。老四这次虽没中秀才，可也过了县试，是童生了！这不出去访友了。”赵氏越说越欢喜。“今早倒是有封你三弟是信，是李旺那小子捎的回来的，只是他们都出门了，我又不识得字。你快打开看看，看写得什么？可是中了秀才？怎么没见差爷来报喜？”赵氏进屋就赶忙拿信给刘兴看。

　　刘兴展信一看，越看越喜，转头对赵氏说道：“娘，这是三弟写信来报喜，三弟确实考中秀才了。他分家后在县城‘赁’了院子，单立了门户，是以差爷的喜报直接送到了那里。三弟本来想今天回来的，可是这次州试的主考大人，看好三弟，收他为弟子了。三弟这几日三弟都要温书，随时应对新师傅，过几日再回来。”

　　朱氏立马夸张得说道：“哟，娘，咱们老三可真有本事。不光中了秀才，还拜了大人为师！”说着又瞥向老三：“老三信里头可留了地址？他既不方便回来，我们也可过去贺喜一番。”

　　刘兴蹙眉道：“只说是县城宝庆巷。哪一户倒是没说。”

　　赵氏这时也回过神来：“你们还在说什么？这可真是大喜事！老二快去叫你爹他们回来！”又指使着朱氏说：“走，随我去厨房，咱们做顿好的。”

　　开饭的时候，果然丰盛。刘家一大家子欢欢喜喜的大吃一顿。连小孩子们也知道，自家三叔考上秀才了，骄傲得很。除了老四刘志，有些怏怏不乐。他本对自己成了童生尤为得意，但转眼就被三哥给比了下去。不过一荣俱荣，听说三哥被州试主考方大人收为弟子了，那自己是不是也能沾点光。刘志端着笑脸，心中不住盘算着。

　　在刘家诸人的大肆宣扬下，不多时，刘平考中秀才、又被大人收为弟子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刘家一时成为风口浪尖。村里众人羡慕也有，嫉妒也有。有说刘大山、赵氏苦尽甘来的；自然也有说他们不开眼的，分家赶走了最出息的儿子。

　　刘家大嫂李氏心中最为复杂。本来李氏分家以后这二三个月，翻身做主，十分得意。可如今看来，当初她要死要活闹得分家，就是一场笑话。不仅老四成了童生，只要愿意去城里找份工，就定然不会再拖累家里。老三更是中了秀才、还得了翰林院大人的赏识。这要是没有分家，自己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老三提携侄子。可如今那样分了家，老三更是连新地址也没给家里留，想来是有心结了。李氏所思所想，皆是为了儿子学文，怎么也要与老三一家和好如初才是。

　　这倒与刘兴、朱氏不谋而合。他们的儿子学礼也到了启蒙的年龄，有刘平、刘志在前，他们自然也是想要送儿子读书上进的。这若是有人提携，定然事半功倍吧。

　　老四媳妇周氏也与刘志细细说着：“相公，听说三哥这次不只中秀才了，还被翰林院大人收为弟子。相公，咱家三哥那可是大人都赏识的学问，相公与其出去访友，不妨多过去三哥那里走动一二。假以时日，学问定然能精进，下回定能考上秀才。”她语音轻柔和缓，刘志不觉听进心间，竟与自己不谋而合。

　　夜间，老两口的屋里，赵氏也是睡不着：“老头子，你说我这不是做梦吧，咱们家三儿真中了秀才。”

　　刘大山也没有睡着，闻言答道：“嗯，没做梦，老二不是亲自去看榜了，老三也写了信回来了。”

　　“老头子，你说要是没分家，今日肯定有差爷敲锣打鼓的送喜报！那多风光啊！都怪李氏那个搅家精！”赵氏高兴过后，想到本来自己可以风风光光地迎来差爷报喜，结果却错失了这场风光，心痛极了。

　　刘大山想法简单：“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老三不是说过几日回来嘛，到时你摆几桌酒请请大家就是了。”

　　两人嘀嘀咕咕许久才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