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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春儿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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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姑娘,夜凉如水,你早些回去休息。你这样干等是等不到妖怪的,只会把自己的身体拖垮。”
你这样只会加速你自己变妖,你梦里的人面鸟妖,正是你未来的模样——承宇默默地想。
“不,”马春儿摇头,“我一个妇道人家,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临县姨娘家。天大地大,我又能到哪里去寻阿潜?我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在这院子里守株待兔罢了。”
冷风吹过,一片树叶随风飘荡摇曳,最终悄无声息地落在马春儿肩头。她抹干了眼泪,固执地站在院里,继续凝视着冯潜亲手砌起的围墙,仿佛那是她最后的依赖。
沐棠被屋外的动静吵醒,披了件衣服也跟了出来。承宇见她衣着单薄,怕她着凉,忙抱起她回房。沐棠靠在承宇宽厚的胸口,感受着他身上的热度,眼睛忍不住发红,
“承宇,也许马春儿那天晚上是有些冷血,可之后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太过分也太不公平了。”
第一反应,真的那么重要吗?
她之后的难受痛苦,那都是真真切切的。可这一切,都非得被她那晚的闭门不出给掩盖吗?
谁又能保证,自己永远都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正确的回应?
晚了一天再出门,就只能算寡情负心了吗?
承宇给沐棠盖上被子,沐棠还不想睡,拉着他的手不肯放。
“承宇,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马春儿。我每次看到她,都觉得她很可怜。可村里人说的也不能算错,相公失踪,婆婆死亡,她一晚闭门不出,大约莫,也是有点点冷血的。”
沐棠想得入神,抱着承宇的手翻了个身。隔着薄薄的肚兜,承宇贴在她侧腰上的手热度高得惊人。沐棠完全没有注意,继续说着,
“可是承宇,万一你有什么事,我会——”
承宇毫不客气地打断,“世间能打得过我的也没几个,万一我有什么事,凭你这么稀疏的仙术,连战场中心都走不到。更何况,我也不会有事。”
“也是,我都在胡思乱想什么,你最厉害了,”沐棠失笑。
长寿村年轻人最近兴起的互表忠心的风潮,在安宁中假想危险,站在道德的高点纷纷指责马春儿。她虽然觉得讽刺,可刚才自己也差点被影响。好在承宇冷静又自信,夜里和他闲聊后,沐棠总算从刚才的难受中分了神。
“承宇,你的手好暖和,怎么这么舒服!”
沐棠将他的手挪到了自己肚子上,好似带着个移动火炉。她肚子凉得很,如今就着承宇的手掌取暖,只觉得一股热流贯通四肢百骸,舒服得她忍不住喟叹出声。
承宇感受着那平坦光滑的小腹,喉结上下滚动,哑声道,
“小棠,你今晚是不是不想睡了?”
“我当然要睡了,”沐棠答得认真,“我昨晚就没睡好,半夜里被蛙叫吵醒,隔了好久才睡着,还准备补上呢。”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躺着取暖呀,”沐棠见承宇坐在床边,表情僵硬无比,这才后知后觉地醒悟了过来,立刻把他的手扔出被子。
“我很单纯的,我才没想那么多。”
“所以是我想多了?”
“嗯!”
“……只要是男人,刚才都不可能不想。”
沐棠用被子捂住脸,却听到了承宇关门离开的声音,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体温太低了,回天庭后我给你找个暖手炉。记得用时隔着衣服,以免被烫伤。”
此后的几天里,承宇所有的法术都已试遍。甚至都尝试起了民间偏方,却始终毫无收获。
太过强力的法术,马春儿光凭人类之躯,根本无法承受;而太过温和的法术,则对她身上传承千年的妖族血脉没有任何缓解。眼见她的神色越来越恍惚,到最后,沐棠和承宇每天都轮流值班,不敢离开马春儿太远。
“小棠,你看到马姑娘了吗?”承宇问道。
“在厨房吧,她今天心情都好多了,看到我还笑了下,说要去做菜。”
沐棠拉着承宇前往厨房,却看到马春儿满嘴鲜血,正捧着一块生肉吃得格外香。
“春儿姑娘,”沐棠的声音带着颤抖,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清醒。
“沐姑娘,”马春儿看着她,开朗地笑道,“我又给阿潜做了点腊肉,正在尝味道呢,我觉得这是我做得最好的一次。他不是出远门了吗?今天就是他回来的日子,他吃了肯定喜欢。”
马春儿说到这里,又从桌面拿起了一块生肉,在上面零落地撒了些盐粒,大口地吞了下去。红色的血丝顺着她嘴角淌下,好似一条细长的丝线,鲜艳又狰狞。
“我做了好多,你们要不要尝尝?”马春儿明显陶醉于美食。
可是灶台上,根本没有任何腊肉,一块块生肉被切得整齐,带着触目惊心的血迹。
更何况,冯潜已是黄土白骨,又怎么可能在今天回来?
“马姑娘,你最近太累了,先去休息会,”承宇沉声道。他拉住了马春儿的手,阻止她进一步往嘴里塞生肉。
“没事,我现在可精神了!”马春儿不服气地看向承宇。
“你前阵子胃口不好,突然吃太多荤腥,不利于肠胃消化。”
“我肠胃好得很,现在肚子饿得直叫呢!”
马春儿不能认同。
她好着呢!这么大半个月来,她从来没有感觉这么舒适过。怎么可能不利于肠胃呢?她明明全身都在叫着“好饿、好饿”。
她打算再多吃几块腊肉,证明她精神好得很。可承宇虽然表情和颜悦色,手却好似铁钳,牢牢地箍着她,让她根本没机会再拿腊肉。
马春儿僵持不过,只能返身回房休息。
她突然觉得自己精神百倍,之前的萎顿憔悴一扫而光,她看得更远了,耳力变好了,鼻子也比之前灵敏了,甚至都能闻出隔壁张婶家今天做的是腊肠饭,还能听到她牙牙学语的小外甥女正奶声奶气地叫着妈妈。
这样多好。
等阿潜今晚回来,她要告诉他,他们也要生个小宝宝。不过,一定要先教小宝宝喊妈妈,然后再教他喊爸爸。
没错,妈妈一定要先叫——她有点狡狭地想着。
路过院子的时候,马春儿不再像此前那般,避犹不及地快速走过。她身体热热的,一股蓬勃力量蓄势待发,她听到田边传来小孩子们跑步声,他们嘴里还说着“飞呀飞”。
大概是在放风筝吧,可惜今天没什么风,不知道风筝是否能飞起来——马春儿心道。
小孩们嘴里快活地唱着儿歌。明明是在遥远的村口田边,可只要她凝神,那些孩子就好似在她身边一般,声音格外响亮清晰。
马春儿侧耳,听见孩子们用稚嫩的声音唱道,
风摆杨柳粉蝶狂,水戏杨花薄情裳。
富贵恩爱不足道,忧患方能见真章。
姻缘乱点谁知晓,薄情女嫁深情郎。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
这可真热闹,他们唱的是哪出话本呢?错配鸳鸯?蒋兴哥重会珍珠衫?卖油郎独占花魁?马春儿边听边笑,在记忆中思索相关的故事。
春日白昼渐长,清风拂柳絮,堤上桃柳新叶,芳草浅翠娇青。马春儿受到活力十足孩子们的感染,心情甚好地在房里扶着腰,驻足听了许久,原本支离破碎的记忆终于连接了起来。
孩子们唱的是她。
那位薄情女是她,而深情郎是冯潜。
今天,根本不是阿潜回来的日子。
阿潜已经不在了,他已消失了大半个月。
婆婆也不在了,因为替她出去寻阿潜,结果死在了田里。如今只剩下她一人,茕茕孑立,困苦无依。
“大难临头各自飞,飞呀飞,飞,飞,飞!”远处的田边,孩子们还在拍手欢唱。
作者有话要说: 按晋江惯例考据:“风摆杨柳粉蝶狂,水戏杨花薄情裳。”原文为“风摆杨柳粉蝶狂,水戏杨花薄情裳,拜金拜银不拜郎,梦断今生醉千场”写的就是薄情风流女。我引用了开头一句,后面的两句都是我根据剧情现编的。最后一句大家很熟悉了,取自冯梦龙《警世通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
“堤上桃柳新叶,芳草浅翠娇青”取自明朝高濂《四时幽赏录》,原文:“堤上桃柳新叶,黯黯成阴,浅翠娇青”,反正只是个不重要的写景,我就随手改了点。
还差半个结尾,下一章可以开启新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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