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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血骨生花 ...

  •   轻纱垂地,纱幔之后,晚晚的呼吸渐渐平稳,蔚远体贴地为她掖好被角,这才撩起纱帘走了出来,低声欠道:“抱歉殿下,晚晚素来体弱,方才实在是说了太多话,如果殿下还有什么疑问,也许我也可以解答。”
      “体弱?”穗禾为自己倒上一杯热茶捧在手中,意图驱散那从心头蔓延至指尖的凉意,“……陵鱼族……不是素来善战吗?”
      “那是从前。”蔚远叹了口气,“一是那个纹络,”说着在脸上比划了一下,“仿佛会吸食他们的精气一样。二是没有螺族提供的珍珠,他们的灵力流转就一直有问题。我虽然弄了一些南珠来,但成色不好,对晚晚来说用处不大。”
      蔚远微微偏头:“陵鱼族大都是因为灵力枯竭而死,”他透过纱幔看向里间床上自己的心上人,“我不知道晚晚还能坚持多久……”他忽而转头看向旭凤,目光殷切,“殿下,您能否救救晚晚?救救陵鱼族和螺族?”
      这一晚显得有些异常沉默的旭凤终于抬眼:“蔚远,”他眉头紧锁,“你可知本神在来南临城之前查阅过天界记录在案的、关于南海的所有信息。”
      他忽然抬手一挥,一道无形的结界将外室与内室分隔开来。
      他继续道:“无论是战报,文书,还是使节往来,本神都一一核对过。”
      “自五万年前有传闻说南海发现鲛族旧部以来,天界从来没有收到过南临城的任何求援,更没有派出过使者来此进行和谈。”
      穗禾在一旁眨眨眼,一时有些发懵。
      蔚远怔了一瞬,继而反应过来旭凤的意思:“这不可能!晚晚不会说谎的!殿下您会不会弄错了?”
      旭凤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这是本神第一次出征南海,为了更加了解这里,本神甚至连与南临城每岁进行岁供交接的礼官都仔细询问过,如果万年之前,真的有使节出使南海,总不会天界之中连一个知晓的人都没有吧?”
      “怎么……怎么会这样?”蔚远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内室,而后又似想到了什么,急切道,“可螺族和陵鱼族当下的境况是真的啊!螺族被豢养、被灵药控制,产珠期无限延长,他们从生下来一直到死都在不停产珠!还有……还有陵鱼族!那些奴隶!南海深处那些泥沙里,还躺着许多锁着链条的、陵鱼族的骸骨!这些!总不是假的啊!就算!就算没有什么使节,他们难道就该过如此的生活吗?”
      “当然不是。”旭凤抬手按住他的肩膀,换了个称呼,“我也并未说晚晚就是在说谎,但此事事关重大,我仍需要探查一番。螺族和陵鱼族所遭受的这些我已了解,绝不会坐视不理。”
      “殿下。”一旁的穗禾将手中的茶杯落回桌面,“那会不会是南临城主自说自话、欺上瞒下的?”
      旭凤抿抿唇:“不无可能,所以仍需探查。”

      三人回到城主府上时,已近五更。
      躲开了一众侍卫,回到房中简单梳洗过之后,一夜都沉浸在思考中的青寻这才发现,屋内只有那一张床。
      而穗禾背对着床外,似乎已是睡着了。
      青寻环顾四周,发现连个能歇息的地方都没有,也学着穗禾腹诽了一下那老王八城主的抠门,只能爬上床,背对着穗禾,堪堪搭着床边,与她之间远隔万水千山。
      身后忽然有了动静,片刻,便传来穗禾的声音:“阿寻啊。”
      不得已,青寻只得翻了个身,对上穗禾灿若星辰的双眸。
      穗禾只是直直地看着他,半晌又开口道:“阿寻啊。”
      “怎么了姐姐?”青寻显然已是完全接受了装嫩叫个比自己小十多万岁的小辈为姐姐这件事。
      穗禾忽地撞进他怀中。
      青寻顿时僵住。
      穗禾未有所觉,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双手紧紧地攥住他胸前的衣襟,闷声又唤:“阿寻啊。”
      半晌,青寻才抬起僵硬的手臂,轻轻抚了抚怀中人的发顶,柔声道:“是在担心我吗姐姐?”
      被戳中心事的穗禾更是收紧了攥着衣襟的手。

      这一晚所知所晓,闻所未闻。
      她生在二十一世纪,接受的是人民当家作主的社会主义教育,她来到异界,成了一族之长,可也不过把它当份工作,虽然仔细说起来她的确不够称职,但她自认没做过什么剥削压迫的事情。
      却不曾想这南海之滨还有如此可怕的事情发生。
      被圈养,被奴役,她甚至不敢去想如果阿寻的真身被发现了会如何。
      感受到穗禾的些微颤抖,青寻的手顿了一顿,轻轻叹了口气,终是安抚地拍了拍怀中人的后背:“别害怕,姐姐那么厉害,我现在也很厉害,我不会沦落到那个境地的。”
      “……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术法,血骨生花,夺人精气,我都没有听过……”穗禾声音闷闷的,“如果真是那老王八干的,他要再用这种……”
      “等一下!”青寻忽然打断了穗禾,扶着她的双肩,对上她的眸子,“姐姐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穗禾有些懵,“老王八?”
      “不是。”青寻那双幽蓝色的眸子里盛着穗禾未曾见过的光彩,“前一句!”
      穗禾被美色晃了眼睛,失神道:“……前一句?……可怕的术法……血骨生花……”
      “没错!”少年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从床上一跃而起,“血骨生花!我居然没有想到!”
      穗禾不明所以,也支起身子:“血骨生花怎么了?”她努力回想一遍自己听过的那些术法,却发现都没有能对号入座的,“我怎么不记得天界有什么术法叫这个名字……”她忽而怀疑地看向青寻,“总不会是魔界的吧?”难不成自家小孩什么时候涉猎了天界禁书?
      青寻却是冷静了下来:“不是。”他躺回床上,“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特别适合我前几天自创的一个小术法。”说着又翻了个身,盖好被子,只留给穗禾一个后脑勺,“姐姐我好困啊,快休息吧。”
      穗禾盯着那散落满枕的银发盯了半晌,又抬起手想要给这一惊一乍的小孩一个爆栗,想了想终是没下得去手,“嘭”的一声砸回床上,气呼呼地往后一仰,扯着被角一卷,卷过来了一大半的被子——没错,那老王八就是如此抠门,连被子也只给了一床。
      青寻被抢了被子也未恼,悄悄松了松手,让床另一边的人卷被子卷得更不费力。
      良久,穗禾又气呼呼地转过身,对着青寻的背影恶狠狠道:“不许用那个名字!”
      “嗯?”青寻仍在梳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许用血骨生花做名字。”穗禾忽然放轻了语调,“不吉利……我不喜欢……”
      青寻心中顿时一片柔软,缓缓地转过身看向少女:“好,不用。”
      穗禾嘴角微扬,继而马上压了下去,狠狠瞪了一眼青寻,一翻身,又扯过去一大截被子。
      青寻失笑,躺平望向上方的绿萝床幔。
      他当然不是想给术法起什么名字,而是想到了那时父帝给他们兄弟四人讲述的天界异志。
      上古时期,天界邪神蚩尤压迫各族,其座下蛇身九头的相柳,助纣为虐,帮助蚩尤食仙无数,所到之处,洪水泛滥,其血可损仙魄,夺仙格,是为上古十大凶兽之中最为凶猛的存在。
      彼时听到这段讲述时,兄弟四人还年岁不大。长兄廉晁当即询问那相柳是否伏诛,得到父帝的否定回答之后,当即表示要勤学苦练,捉拿这头凶兽,防止其再为祸人间。
      而太微却是思索了一番,问相柳之血能否作为媒介,将自身灵气种入他人仙骨之中,从而操控别人。
      彼时他刚因为对太微使用摄魂被母神惩罚,故而觉得太微是在挑衅自己。
      那时太微站在书案前,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以相柳之血为媒介,种入食灵花的种子,不听话,就让那种子在他骨血里开出花来。”
      此番言论自是遭到了父帝的斥责,甚至还挨了一顿戒尺,若非母神赶来,这谬言怕是能让太微被父帝打死。

      他忽而又想到害他身葬忘川那一场天魔之战。
      那时廉晁兄长已然身死,母神深受打击重病不起,父帝因他在宸极之外长跪五日为钱塘王族求情而震怒。因此那场战役父帝点了太微做主帅,而他率领着他为廉晁兄长操练万年的广禄军行军左路。
      只是他没想到与他并肩而战数万年的先锋太巳会倒戈太微。
      他们与魔界大军混战七日,灵力将竭之际,回身又在太巳的引领下,踏上了太微专门布下的阵法。
      青寻闭上眼睛。
      万年之前,十万袍泽魂飞魄散前那不甘地嘶吼犹在耳畔。
      他困于忘川之下那段岁月里也时时在思考,为何那阵法那般厉害,踏上去便是尸骨无存?而今这寻找答案的路上竟有了一丝光亮。
      若那阵法的确是由传中的相柳之血绘制而成,倒是真能做到那般田地。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猜测。
      青寻深吸一口气,又睁开了眼。
      那无人知晓、无载在册的天界使者真的是太微吗?那太微又是何时遇到相柳将其斩杀的?如果这一切都是太微当年的谋划,那万年之后,太微又为何放心派自己的儿子前来南海?
      毕竟旭凤心性纯善,完全不似当年的太微毒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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