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将》上官飄逸

47、抽薪止沸

　　“天明之后。”元臻冷寂的语调响起，目光投射仲彣，一片肃杀之气弥漫。

　　“天明之后，又该如何才能秉公处置。”仲彣虽察觉到一丝元臻流出的不满，却不愿放弃乘胜追击的良机，能趁势假借别人之手赶尽杀绝，这样的机会他实在不愿错过，即使此次得罪元臻。

　　“殿下定会秉公处置，你若是累了，便回去歇着。”仲修打了圆场，自然也是看出了些元臻的思虑，不愿仲彣追问太紧，惹得元臻忌恨。可下一刻，元臻便打消了他们的顾虑，“就在这儿，也不必挪地方了。此事从何处起，便从何处了结。既然惊扰了这太华殿的安宁，那便让他在此归于安宁。”

　　元嫣见事态渐渐平息，走进前来，元弈也随她身后嗔怒道：“二哥有正经事要做，你别去打扰他。”

　　“瞧你，二哥哪件事情倒像是做过不正经一般。”元嫣如此反驳，元弈只能哑口无言，倒是元臻被俩人这么一番对话，心情渐转：“放心，无论什么事情，身为你们二哥都能解决很好，甚至会更好。”

　　“方才嫣儿一直在担心你，几次想凑过去替二哥与他们辩驳，都被我拦下了。”元弈有些心疼妹妹，元嫣却道，“不……还有离哥哥。”元嫣想起元离，就像是想起瑰丽的花朵，却长满了刺，让人想靠近，无奈只能远远欣赏。

　　“你离哥哥也不会有事。”元臻安慰元嫣，想起来元离，才发觉他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去，吩咐玄甲军，去寻他看护起来，唯恐他做出什么蠢事，使事态愈加混乱。

　　一名玄甲军急忙奔到近前，仓促正要说些什么 ，元臻识出他是适才奉命押送宁冀安的玄甲军，示意制止他住口，转身走了出去，玄甲军跟随在后，到了一处无人的檐角，那名玄甲军才敢开口；“属下等奉命押宁冀安途中遭遇禁军索要，属下奉景王之命岂敢交人，这些禁军竟然在禁中动起手，属下不敢耽搁，请殿下吩咐。”

　　“他们有多少人。”元臻似乎早已料到，并不意外。

　　“粗略看来有三十多人。”

　　“是了。”元臻又问道，“沿途你可曾看到离殿下。”

　　“并未瞧见离殿下。”玄甲军说出‘离殿下’时，双手做出恭敬的手势。

　　“嗯！”元臻似乎对这个答复很满意，看了下长空，月光余晖已经淡去，天色渐明，一道道曦光降临，大魏皇宫巍峨壮丽展露出万千瑰丽的景色，神色淡然道，“这些叛乱的禁卫都是受人蛊惑，禁中出了这等事，于皇家颜面不大好看，料理得干净些。”

　　那玄甲军识趣道；“殿下安心，出了任何闲言碎语，属下等军法处置。”

　　“你们是最让我放心的。”元臻对这些领军多年的玄甲军最是放心，任何机密要紧之事，皆可托付。

　　一阵脚步声远去，伴随着又一阵脚步声响起，渐渐靠近的人，没有说话，沉思片刻，才发出了疑问；“非要如此吗？”

　　“你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威胁吗。”元臻渐渐转身，抬起目光看着元离，晨曦的微光沉浸在他脸上，仿佛当年那个少年模样，彷如一切都未曾改变过，像是并无多大变化，“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你本可什么都不做。”元离叹息着，“没人会怪你，怨你，只要你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便是对身边之人，最好的安慰。”元离如此想着，似乎还在责怪对方，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元臻没有说话，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疑片刻，才缓缓道：“在外面只能偶尔记挂你们，如今，就在身边，近在咫尺。若还能袖手旁观，那平时的记挂，岂不都成了荒唐的笑话。”

　　“他们必须死吗。”元离质问，像是还有些不甘心。

　　“从你把他们牵扯进来开始，便注定了他们的命运。”

　　“我只是不愿相信罢了。”元离像是自嘲，嘲笑的不是别人，他没有资格嘲弄任何人，因为他是失败者。此刻开始，他只能嘲笑那个天真的自己，留在过去的自己。

　　“失败并不可怕。”元臻安慰着元离，希望他能听进去，“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明白，有时候挫败，也要淡然接受，因为，只能接受。何不坦然一些，留些颜面。”

　　“你说失败不可怕。”元离又忍不住冷笑了几句。

　　元臻自然懂得他话外之音：“失败，有时当然可怕。在战场上面，一次失败，如果没有侥幸……”忍不住叹息，“我很幸运，失败过，却能侥幸活了下来。他们没那么幸运，便留在了战场上。”

　　“重要的是，你还活着，便能为他们报仇雪耻。”元离看着元臻，“我知道，你一定会在战场上面，用你的胜利，替他们洗刷耻辱，可惜，我永远不能像你一样，领着大魏最精锐的玄甲军，血洒疆域，斩将夺城。”

　　元臻看着元离，少有的情真意切，十分平静认真道：“他们，都被你派遣去了！可曾遗漏。”

　　“并无遗漏，所有知情卷入的，都去了，一个不差……”元离言似寒冰道，“若真有差，那便是差我这个主谋了。”

　　“很好。”元臻移步远去，抛下一句感慨，“你最终还是做出了正确的抉择。”

　　“宁冀安不该死。”元离恳切道，“留他一条性命，我知道，你能做到。”

　　“他的命，不用我保，自有人会出手。”

　　元离嗅到了一丝禁中飘散出的血腥气，熟悉又令他抗拒的气味，呼啸而至，用手遮掩了鼻尖，想要阻拦那些气味的侵袭。可即使他嗅不到丝毫气味，心底还是忍不住想起那些禁卫。这气味挥之不去，因为那是从心底涌出的一丝血腥，他的心中像被刀刃刺过一般痛楚，却没有伤口，那些溢出的血又怎能散去。从他下达最后一道指令时，这一切便注定了结尾，可他必须那么做，他不后悔，甚至，此刻还有一丝庆幸，这狡黠的另一面，旁人是看不清。可他开始回想元臻那番话，叹息自语道：“二哥……却是看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