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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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物志 05 第五话 灯台鬼
有阵夜风突然穿廊而来，一口气吹熄了离门最近的行灯。若不是中间的少年举袖挡了一下，帐外的三盏也会无法幸免的吧？
从怀里摸出一支发簪，幸雄挑了下灯芯。因为被纱帐围住，又有右方坐着的缘故，灯火并不受刚才的影响，晃也不晃的静静燃烧着。
真是，果然“物似其主”啊。幸雄瞥了眼挺着身子正坐不动的堂弟，眼中嘴角含不住的笑意。因为觉得力气逐渐回复的缘故，他不再侧坐着，却没有收回放在右方膝上的手，反而凑近了些，将大半身体贴到堂弟身上。
幸雄的相貌承袭自贵族之后的母亲，与右方坐到一处，简直就是收在画中的景象。
见到这一幕，坐在廊上的那些下人忍不住嬉笑起来。其中有个相貌极丑的女人颇为羡慕地说道：“右方大人真是仪表堂堂。哪怕只是一夜的回忆，真想被那位大人抱上一回呢。”
这样的发言立刻遭到同伴无情地讽刺。“劝你还是早点放弃妄想，毕竟就凭高女的容貌，只怕就连瞎了眼的老男人也不肯碰一下呢。”旁边的侍从吐出犀利的语言：“还不如早点投胎，然后再找那位大人还比较有可能呢。”
“哎呀，要是生作男儿可该怎么办啊。”好像在认真考虑似的，高女用手肘撞了下同伴。那侍从咧开嘴，笑着说道：“那就完了。若是女子只要比你现在好些便可入怀的。但生成男童，没有里面那几位的容貌可让人升不起胃口啊！”
说完，他指着坐在中间那位少年又道：“若要配上那位大人，起码也应有清之君这样的仪态。不过就凭你，修行个千年也是做不到的。”
探出头瞧着那少年，高女点头迎合地说道：“这倒也是，清之君可不是普通人啊——那容貌、那气质，就连我也要心动呢。”
说完，高女“嘻嘻”地笑着，用露骨的眼神盯着那一位。
它们所谈论的清秀少年，原本与其他仰慕者一样，并没有报上家姓。某日他在作客时，与正要离去的右方擦肩而过。当时藤原家未来的当主唤了声“清之君”，然后这个称呼便在下人间流传开来。
清之君比右方虚长一岁，和幸雄同属于龙神眷属。虽是如此，按常理来算仍是不到出名之时，按理说并不会被右方熟悉到一眼便认出来的程度。
因为觉着有趣，幸雄知道后便直接问了右方。右方对幸雄本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将所知道的说了出来。
当今天皇有位叔父。因为是先皇晚年得子的缘故，虽说是叔父，却比今上还要年幼几分。这一位自幼便享有万千宠爱，直到现在仍是可随时入殿的身份。为了不让幼子卷入王室纷争，先皇重新赐姓，将其托付于右大臣。由于是寄养其名下的缘故，那位便住在右大臣家中，后来与府内小姐结为连理。
而清之君，便是源氏与大臣之女的公子。不愧是拥有高贵的皇家血统，据说不光是外貌，就连内在都与父亲幼时极为相似。
听到右方这般一说，幸雄不禁想起那位近年逐渐臃肿的体态，接着好长段时间都对清之君照顾有加，简直就像是不把握时间就再不见那少年的可爱模样似的。若不是对方尚在可以被称作孩子的年纪，右方绝对会因为担心而无法入眠吧——因为他曾以为，幸雄有着绝不对幼童出手的原则。
可从发展的趋势看来，那应该只是并未找到合适的机会吧。
毕竟除去最初的几次，像这样的夜间聚会，参与者都是这位藤原家次任当主慎选而出的。当然，别说今次的事情右方是在最后的最后才被告知，即使事前了解，他也根本没有阻止堂兄的能力。
事实上，从第一盏灯火被熄灭开始，就有什么东西便攀上他的四肢、探入他的体内，让他无法发出任何声响。
看着清纯可爱的少年瑟瑟发抖，他虽然于心不忍，却仍是无法动弹。而身旁的那位露出一脸担心模样这般说道：“虽说残暑未消，但鄙舍简陋，让清之君着了风了。”
少年用尚且稚嫩的声音回道：“请您不要这么说。刚才只是突然无法控制的战栗而已，却不是因为着了凉。”
“是这样吗，那可更不得了啦。”幸雄笑着拍了拍手：“清盛，你去把天灯叫来吧。”
自称平维茂前后代的侍从不久引来的，是位用布巾裹住头部、又戴了斗笠的僧人。僧人穿着直缀与袈裟连起的袈裟衣，从斗笠挂下的黑纱一直垂到胸部，将上半身整个遮住。
看到这样的僧人，清之君立刻侧过身，将软席让了出来。
“大师，您请坐。”他如此说道，伸手扶住僧人的右手。
“啊，啊。”从黑纱内飘出了像是喉咙被卡住的鸭子才会发出的声音。
对着诧异的清之君，清盛笑着说道：“这位曾在中土伤了喉咙，无法以口头上的言语与人交谈了。”
“哎呀，这可是……”
说话间，有侍童搬了笔墨纸砚过来。僧人提笔写下这样的话：“中州有言，塞翁之于马——吾无旁顾，反倒得悟他人之不得悟，无非祸福。”
拿着纸签，清之君不由感慨道：“若能有大师一半胸襟，便能真正享受人生了吧。”
闻言，僧人合掌略低头，然后写道：“请恕贫僧失礼——敢问清之君是否有扰心之事？”
“大师明鉴。”少年苦笑着说：“芸芸众生，谁不愿无忧无虑？都是些庸人自扰的事情，实在不足挂齿。”
“贫僧对清之君仰慕已久，不知可否移位另叙？”僧人写罢看了眼幸雄，这让清之君也将视线转向主席。藤原兄弟仍是那副焦不离孟的样子。虽然没有什么出格行为，却让少年忍不住羞红了脸。
“若大师不介意的话。”他这么说着，像在逃避什么似的站起身，扶住了身旁之人的手臂。被幸雄唤作“天灯”的僧人借力缓缓立直身体，右手搭在少年伸过来的掌心上。
他的手干枯的如同失去生气的老树，将枝杈间漏出的嫩白肌肤衬托得愈加惹人怜爱。
“请这边走。”抱来文房用具的侍童端着清之君的行灯，走在两人身后。那灯火就好像为他们送行似的，幽幽地晃动着。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