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话 ...
-
百物志 20 第二十话 山隂道
虽然加快车程，回到西京时已是晡时。
晡时，即是申时，意为“第二次进餐之时”。
贺茂在先前的那处店铺买上些点心，隔着帘子递给了车内的人。铺子边上有几人在歇脚。他一眼便注意到其中有卖酒的，毫不犹豫地买了瓶，边喝边徒步而行。
进入城门，往五条坊门小路走上一段，接着在西洞院大路折向北侧——最后停下来的地方已经能看到斜贯三轮岛的雷末山脉，所以应该是相当边缘的地带。
夏末特有的、略带湿气的徐风穿插而过，让一切显得格外宁静。与城下町那紧贴而建的格局相比，被土墙隔开的空间显得更为整齐有序。
阴阳师挑了个凉意最足的地方，掏出白色笺纸。六狩烛溟下车时，正看到新的式神迎风飞起，飘向东北角的民居。
眼见得小小的白蝶落在墙角的樱树上，贺茂夸张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太简朴，一点也不华丽。”
“不过没办法，侦查也就算了，要论能力的话果然还是这只最强啊……”边嘀咕着上面这句话，男人拍了拍神明的肩膀，丢下一句“接下来就拜托啦”便爬上了牛车。
八咫鸦天狗抬头看向对面。
那是栋被绿意环绕的住宅。树干的衍生充满了整个平面，枝叶探出墙外，在小道洒上片片荫凉。有花香随风飘来，想必被土墙挡住的那些部分也种满了花草吧。等到了秋季，绿叶换上红衣的时会有多么美丽呢？届时若被哪位大人看到，肯定会感慨一句“好不风雅”吧？
当然这种布置是有其深意的——听闻鬼姬一族的住地是在某处密林之中，也有传言提到那些美人的处所总是布满绿意。人气本质中包含着“阴性”。之所以将住所选在树木环绕之处，也是为了克制那些负面感情带来的影响吧？
瀛洲虽称之为州，实则是由一连岛屿组成。中央正岛名为三轮岛，呈圆形，四周不规律环形分布有五个略小岛屿。除去正北方“隐歧”上只有动植物之外，其余诸岛皆属于非人的势力范围。按顺时针方向依次为次级神明居所的“里见”，物具化身“物怪”停留的“小松”，被人类的执念或诅咒而生成的“魔怪”盘踞的“末坛”，动物所化“化怪”所居的“沢静”——这四处以及住在位于三轮岛东北侧、俗称“神明居所”的云州山隂道上的大国主一脉，才是瀛洲的真正主宰“八百八十八神明”。
在诸多非人之中，并非由人类衍生而来却仍会受其影响的只有里见岛上那几支——由此看来，鬼姬一族被说成是次级神明也不为过。而能对付神明的，只有承担惩戒职责的“血从众”。
不管是人类也好、走兽也罢，只要是群居的生物都会有层次之分。即使是植物也不例外。在森林中，总是有那么几株最为高大的树木，那便是守护一方的山神载体了。
想要得到庇佑自然需要向地位最高者祈求，但那是弱者的做法，并非长久之计。若想一牢永固，最直接的方法便是夺取对方的势力、取而代之，而攻防战中取下敌将首级是最简单的选项之一。至于要选择直攻还是偷袭，就要看各家的本事与习惯了。
血从众本质上属于次级神明，行为方式却更接近于邪门歪道，远没有那么正大光明，传闻技艺高超者甚至可比主神大国主。
神明混血的师傅六狩乾便是血从众之一，曾经独自讨伐了因弃神位沦为遗忘之神的八咫鸦·三足紫与天狗·末狩。手腕如何由此可见一斑。
而他的徒弟承继了那份能力，且大有青出于蓝的架势。虽说身为混血儿无法得到亲族的承认，不过这对“待罪一族”的血从众而言并不算什么。如果不是六狩烛溟最后捅了他师傅一刀，六狩乾早就将他带到血从首领“天邪古”的面前了。
这件事情八咫鸦天狗并不知晓。若不是被贺茂拖下水，慵懒如他，只怕终身都不会主动去接触神明的吧？
望着眼前的邸宅，神明混血掏出怀纸、拿起拄杖、将咒符收入药箱里层，决定先行试探一番。
六狩烛溟的表面身份是“药师”，而药师或者行脚僧因为口渴而敲开住家大门是常有的事情。
这户人家也不例外，甚至异常热情地将他迎入门内。在摆放着精美屏风的房间内安置好客人后，引他进来的女子便不见了踪影。倒是女仆们轮流端来茶水和各式小吃，完了也不走，聚在一起躲在纸门后偷偷地看着。六狩烛溟倒是还不在意投注在身上的视线，一脸平静地嚼起了甜点。
那些甜点确实非常诱人，不一会儿就有大半都下了肚。因为感到口渴而想要倒杯茶时，八咫鸦天狗的臂环突然扬起头，冲着主人吐出分叉的舌尖。
壶中的是凉茶，最适合夏季饮用。神灵混血将杯子送到竹叶青的嘴边。小蛇凑上去嗅了嗅，然后直接将头埋入水中，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
茶中有毒。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