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破障录》凑乐

42、惊奇

　　王默有些惊奇地望着笑盈盈招待客人的杜娘，没想到杜娘带走丽娘，竟然没有躲出去，而是选择回到酒肆。杜娘见到她们也没有异色，还高声招呼她们，“赶紧过来坐。饿了吧？早饭想吃点什么？有刚出锅的饼子，吃不吃？”

　　王默戒备不已地看着她，没有上前。肩膀上的墨妙却飞快地窜过去叼起一张饼子就开始啃。

　　王默吓了一跳，赶紧上去将墨妙拽起来，打掉他嘴里的饼，斥道：“就知道吃！万一……”说着她停顿一下瞥了眼杜娘。

　　杜娘挑眉，“怎么？还怕我给你们下药毒死你们不成？放心！我还要开店呢。”她袅袅婷婷慢慢走过来，推着她们姐妹两个坐到桌边，“你们怕什么？要真出手，我怕是打不过墨妙。”

　　她看墨妙吃得欢畅，转身又去厨房拿了几个饼子。

　　趁着功夫，王默赶紧抓着墨妙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墨妙好不容易将嘴里的饼子咽下，“放心。她身上没有杀意，估计是有事相求。”

　　王默和王遥面面相觑，半个时辰前，她们和杜娘还是敌人，难不成现在就能化敌为友？世间之事变化这般快吗？

　　杜娘端着几碗水，一一放到她们面前，笑道：“时间来不及了，没有其他喝的，就先喝点水解解渴。”

　　王默对上她言笑晏晏的脸，开门见山，“你到底想干什么？有事直说，你这样我吃不下东西。”

　　闻言，杜娘不好意思地坐到她们旁边，问道：“那两个道士没跟你们一起吗？”

　　她见王默还是一脸警惕，洒脱地摆摆手，“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真没有跟人作对的意思。我杜娘自下山以来，没杀过一个人。要不是这次看丽娘可怜，我怎么会管这些闲事。”

　　这番话值不值得信，王默不知道，但是还是敏锐地察觉到杜娘的态度跟昨夜不同。她不动声色地将反抗的墨妙抱在怀里，防止有意外。

　　杜娘注意到她的动作，决定还是拼一把博博同情，“丽娘是真的很可怜。原本丽娘也是出自书香门第，原名窦丽莹，是京城窦家嫡女。”

　　“窦家？”这下王默有些兴趣了。窦家她还真略有耳闻。窦家原籍并不在京城，而是扬州人士。百年前扬州窦家出了一位榜眼，名穆。窦穆中了榜眼之后，被圣上钦点为翰林院编修，之后又注书立传，官至宰辅。之后百年间窦家出了无数才子，历朝历代窦家都有人做官。不说在京城就是在整个汉国窦家都非常出名。

　　没想到那个丽娘竟然是窦家人，还是嫡女！那为何会沦落到离沁县？难不成是死后魂魄飘零至此？

　　杜娘看她有所动容，欣喜不已，觉得还是有了切入口。她继续道：“看来你也知道窦家，窦家如此显赫，丽娘作为嫡女也是从小就被家族耗资培养，只不过就是因为窦家规矩太大，生生把好好一个姑娘拘得不通俗务。”

　　“丽娘一个闺阁女子，要是真的听从爹娘嫁人生子也就罢了，可偏偏遇到了薄凌烔那个陈世美！”

　　七年前丽娘还未出阁，自小被爹娘捧在手心，可谓要什么有什么，平日里最大的烦恼也就是没机会出门，见不到外面的风光。窦丽莹刚刚十五，正是嫁人的好时候。她的爹娘不禁开始为她相看人家。

　　她听得多了，难免会在心里幻想未来的夫婿是什么模样。是翩翩浊世佳公子还是威武不凡武状元，她都幻想过。

　　很快窦家人就帮她相好了一男子孙林，苦读十年刚中两榜进士，家里略有家资，不能说贫寒，但也比不上世代官宦的窦家。孙林相貌端正，但也称不上是贵公子，只是性格沉稳，踏实肯干。窦丽莹的爹娘觉得这般男子才能照顾好心思单纯的窦丽莹。

　　窦丽莹心里有些失落，但也没有抵触。毕竟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女儿家插嘴的余地。

　　可是偏偏窦丽莹遇到了薄凌烔，一段孽缘像是蜘蛛网一般缠住了窦丽莹。

　　正逢孙林祖母大寿，窦夫人觉得还是应该跟未来亲家打好关系，毕竟以后女儿还是在亲家母手里过日子。窦夫人备足寿礼，细细打点得妥妥帖帖，携女儿前去孙家为孙林祖母贺寿。

　　孙家家境远不如窦家，一听窦家夫人要过来，也是精心准备，势必要给窦家人一个好印象。

　　孙家忍痛花了大笔银子请了戏班子，定了贺寿席面，一心将寿宴搞得热热闹闹。

　　本是两方欢喜的事儿，偏偏中间出了岔子。窦丽莹虽觉得孙府有些狭窄，但也没有多思虑，毕竟从小家人就教导她要贤良淑德。跟着窦夫人进了正房规规矩矩给孙老夫人行了个礼，道了贺，本想就这般下去。

　　孙老夫人却见到未来孙媳，还是家室显赫的孙媳，喜得合不拢嘴，拉着窦丽莹坐到身边，笑道：“这般标志的人儿，老身还是头一回见到。老身一见丽娘就满心欢喜，巴不得留在身边寸步不离。”

　　周围的人也听到了口风，自然知道孙家和窦家之间的事儿。纷纷笑着打趣，“可不是！窦姑娘真是样样都好。”

　　“哎呀，我一会儿就让我家那个皮猴儿过来瞅瞅，看看窦姑娘，还不让那皮猴儿羞得抬不起头来！”

　　“窦姑娘见了孙老夫人是不是觉得十分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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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丽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又是羞又是怯，脖子脸通红一片，只能低着头连连应对。

　　正好，前面的孙林听到未来妻子正在正房给祖母拜寿，心中火热。他早就听说窦丽莹贤惠温婉，样貌不俗，却还没有机会见到。他找了借口，带着几个族兄表弟去正房给祖母拜寿，别人问起来他也有个遮掩。

　　进去一见，果然如传闻一般，窦丽莹样貌不俗，清新可人。他登时就看呆了。

　　周围人一看他这副呆头鹅的样子就掩着嘴善意地笑了起来。

　　窦丽莹却是又羞又恼，只觉今儿脸都丢光了。心里隐隐还有些失望，毕竟与窦家男子相比，孙林无论是家室，相貌还是才学都不突出。

　　不过她也没深想，只觉孙林肯定还是有过人之处，才能让她爹娘相中了孙林。

　　陡然，她如芒刺在背，抬头就见孙林身后有一男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男子面容迤逦，一双丹凤眼好似蕴含万丈星光。绚烂的宝相花纹锦袍也掩不住他的光辉。

　　她心中颤动，心惊男子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对她无礼，又是惊奇世间竟然有这般俊朗的男子。她意识到心里在想什么，羞愧地低了头，她竟然这般孟浪，简直辜负了爹娘的悉心教导。

　　孙林还以为她是害羞，回过神来跟祖母插科打诨几句领着众男子出去了。

　　至此两家人尽皆欢喜，寿宴欢喜热闹。只是正房到底狭窄，这么多妇人挤在一起，屋子里又是嘈杂又是是难闻，窦丽莹有些胸闷，就带着丫鬟去院子透透气。

　　迎面就撞上孙林，他二话不说作了个揖，缓缓挪到她身前塞给她一个东西，转身就跑。

　　窦丽莹阻拦不及，转眼就见他不见了踪影。低头看到手里是一枚小巧的羊脂玉佩，白玉兰样式，煞是可爱。她脸一红慌忙收了起来。

　　却没想到身后响起轻笑声，她大惊失色，在外人看来，她跟孙林的举动不亚于私相授受。

　　她转身就看到刚才在正房那个俊朗男子，男子懒懒地坐在假山上，见她看过来一跃而下，冲她走过来。

　　窦丽莹身后的丫鬟慌忙挡住她，怒斥道：“什么人！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

　　男子勾唇一笑，“知道，我不禁知道你家小姐是窦家人，还知道你家小姐再过不久就是我的嫂子了。”说着丹凤眼含笑瞟了窦丽莹一眼，作揖道：“小生薄凌烔，见过表嫂。”

　　窦丽莹顿时脸上发烫，讷讷不能言，她从来没见过这般不羁的人。

　　薄凌烔似乎也觉得这样不妥，掩了笑意，轻声道：“表嫂莫怕，我就是来还表嫂东西的。”

　　“什么东西？”窦丽莹躲在丫鬟身后问。

　　薄凌烔走到离她一步远，抬手向上伸开，掌心赫然是一枚东珠簪子。

　　窦丽莹轻呼一声，反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发髻，早上簪好的珍珠簪子确实不见了踪影。

　　这下，她才信了薄凌烔的话，缓缓上前取回自己的簪子，低声道谢。

　　薄凌烔轻声笑笑，没再搭话，转身离去。

　　等他一走，窦丽莹身边的丫鬟就煞白着脸低声哀求，“小姐，您可千万别跟夫人说这件事。夫人要是知道奴婢连小姐的簪子都看不好，怕是即刻会赶奴婢出去。小姐，求求您了。”

　　窦丽莹素来心软，一听丫鬟的话，点点头答应下来。寿宴结束，她也没跟母亲提起，渐渐也就忘了这件事。

　　窦孙两家的亲事很快就搬上台面来，合八字，问期，纳彩……一干流程进行得很快。

　　然而突然有一天晚上，爹爹勃然大怒，让仆妇捆起窦丽莹扔到祠堂，厉声呵斥：“我们窦家怎么养出你这么一个不知廉耻，败坏门风的东西！简直不要脸！”

　　窦丽莹全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被行了家法。爹爹亲自执鞭抽了她二十鞭子。

　　阴森的祠堂，她瘫倒在冰冷的地上，眼前漆黑一片，只能隐隐看到上方一排排的牌位。

　　她哀声哭问：“我做错了什么？”

　　然而只有呼啸穿过祠堂的风声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