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九九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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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九九醒来已经七日后了。
苏白也成功将内伤修复个七七八八，开始着手毁剧情计划。
安九九没有原身的记忆，刚穿来的时候还比较怕慕谨言，一直和他保持着距离，平日里，也仅仅是绕着岳绮罗和苏白撒欢，直到她某一次作死，被慕谨言救下，触发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剧情之后，才开始将卖蠢对象的范围，扩大到包括慕谨言。
苏白觉得这中间的时间差，是个绝佳的机会。
得知安九九已经醒来，苏白随慕谨言一起来到其房中时，一身粉衣的少女，正坐在床上，蹙了两条远山柳叶眉，睁着一双水润杏眼，茫然地和岳绮罗对望。
此时，见又来了两人，少女明显愣了一下，湿着花露的双眸，更加落满惊恐，惧意在水色里来回打圈，仿佛下一瞬便要化成泪水，从微微潮红的眼眶中奔涌而出。
苏白有意在安九九面前刷存在，当下双手抓着慕谨言的袖子，从他身后半探出脑袋，圆润透彻的猫儿眼，一瞬不瞬地看向少女，一副我想关心你，但是又觉得没资格的愧疚模样，“师姐？你怎么了？没事吧？被魔修给伤着神魂了？”
少年眼底盛了故事，少女便双手奉了酒换。
安九九收到苏导的剧本，落了梨花雨痕的眼睫，微微颤了几下，当即顺着苏白的意，倾情出演了失忆少女A，“我……我头好疼，你在说什么？什么受伤？……我听不懂……”
梗被接住，苏白赶紧再接再厉，继续给两人加戏，“师姐，可别是神魂受创未好，短了记忆？……那师姐可还记得我了？”
少年的问话，急切又小心，惭色在字里行间流露。
然而对面的少女，却只是秀眉微蹙着摇首，顺便以秋波，暗暗送出加好友的申请。
相比于冷冰冰的大师兄，和明显是成年人阅历丰富的师傅，苏白年纪最小，还一脸干净阳光，看起来最容易接近，再加上他那番耿直缺心眼的表演，在安九九眼中，他已然被贴上最佳套话人选的标签。
苏白收到求助信号，慢慢低垂了眉眼，双眸看向黄土夯平的地面，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师尊，此番下山是徒儿的主意，师姐因我而受伤。现在师姐伤势未愈，希望此后能由徒儿照料，好了却此因果，免得日后心魔难破。”
他的目的正是被套话，把修整过的信息，渗透给安九九。
有些第一印象，如果不及时得到修正，就会变成定势思维，他要的就是加强版沉锚效应，当然如果能在最开始就沉船了最好，不过想想就不现实，首因效应再怎么玩，也只能是影响，不可能产生什么决定性作用。
见苏白坚持，岳绮罗略一沉吟，便点头应下，顺便带着自进门就一直沉默不言的慕谨言离去。
目送走二人消失在光晕里的背影，安九九更觉得眼前这个白净少年是神一样的队友，看向苏白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热切和窃喜。
也许安九九有注意矜持，但对人的感情格外敏|感的苏白，一眼便能看出她此刻掩藏得不太好的雀跃。
顶着这么个连周围空气，都快给烧高了几度的热情视线，苏白开始尽职尽责的扮演科普NPC，逐一为她介绍这个世界和师徒四人的设定。
虽然只是几句话的事，但经历了整个过程的苏白，却只有一个感想。
心好累。
要不是知道女主是真的双商欠费，他简直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在反调戏他的智商。
寥寥数轮对话，她竟能做到全程都是槽点，密集高能到他的刷屏速度更不上。吐槽在心里一页一页得刷，苏白好几次都差点破功，想要张嘴喷她一脸呵呵。
面上那点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随着时间战线的拉长渐渐消失，小少年千忍万忍，才终于将那最后一丝笑意，挨到结束剧透。
当苏白带着几分狼狈，仓皇夺门而逃的时候，满心都是后怕，倘若再多聊一会，他很可能成为史上第一位因为吐槽不能而憋死的穿越人士。
剧透中不时出现以下情景。
科普世界修真时：
苏白：“……师尊就是天心境高手……”
安九九（立马打断，亮出一对闪瞎人的星星眼）：“厉害么？”
苏白：“……”
姑娘，你只是失忆了，这样连基本知识都不知道，真的是分分钟穿帮啊，原书你也是这么问的么？那个小师弟，这样都没发现你被掉包了？所以他的聪颖，也就只是说说吧。
苏白（压抑着吐槽的欲|望，满脸尊敬加憧憬）：“咳咳，师尊自然是厉害的，天心高手在此界，人数虽多，却也都是人中英才，乃是寰宇界的中流砥柱。”
安九九：“寰宇界？”
苏白：“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界面。”
安九九：“像是地球的自称？”
苏白（心里的小苏在默默捂脸，大苏的脸上却适时地露出疑惑）：“？”
虽然你说的很对，但我还是要假装不知道，你不要马甲，我还是要的，在这个世情冷漠、人情薄凉的世界，也就马甲能给我温暖了。
安九九（丝毫没在意对方有没有听懂，自顾自跳回上一个话题）：“说起来，中流砥柱这个词，我似乎有点印象，好像是形容中等水平的吧，还有更厉害的？”
苏白（尽量安慰自己，人家不介意穿帮）：“天心之上还有元婴、化神、仙台三境。”
少女，中流砥柱不是那个意思，谢谢，这道阅读理解的重点，你也抓错了。你的语文，怕不是常年病弱的体育老师教的？
还有，你眼里的失望是几个意思？快别那么明显，师尊她老人家会哭的。
苏白（赶紧解释）：“元婴和化神的那些大能，在各派都是寻常难得一见的领头人物，而渡劫道祖，在此间更是不足十人，哪怕在三大宗，亦都是镇派长老之辈，他们这般人物，更是一生求不得一面，都只能在传言里，稍稍听闻领略仙长当年的风采。至于仙台境的仙人，早已飞升上界，不过，寰宇界已有万年不曾人飞升。故此，天心修为已足以说的上话。”
所以说，姑娘你这下算放心了吧，你的便宜师傅还是有点用的，不用一脸生命安全没有保障的样子。
再说，要论没有保障，我这个人形补药才是，每天都怕得想去投个人身保险，不过按照我的危险度，要么保费高得付不起，要么人家会怀疑我是骗保的。
请你知足吧，嫉妒早已使我面目全非。
介绍安九九原身修炼情况时：
苏白：“师姐，你的医术和单木灵根真是相得益彰，这次多亏你，不然现在……”
安九九（失望脸打断）：“我居然是个脆皮牧师？”
苏白：“……”
不然呢，你还想是输出？相信我，你玩输出，绝壁会打出4V6的团灭局面。
还有，嫌弃牧师？是给你勇气说出嫌弃的，梁静茹吗？人家牧师职业没抛弃你都是真爱，牧师好歹都很注意智力加点的。
安九九（似乎想到什么，忽然兴奋）：“那我有什么金手指么？”
苏白（努力做出听不懂的样子）：“？”
又掉马了啊，你现在还需要马甲啊，它只在刚开始被你披了一会，你看它被忘在地上哭得多可怜，快披上。
安九九：“就是我有没有什么，你觉得特别特别的能力啊？”
苏白（故作吃惊状）：“师姐，你连这个也忘了？你可以御灵呀，这次下山，不就是因为师姐你发现了这个天赋，我们准备瞒着师傅实践一下，再给师傅惊喜的吗？”
虽然很感激你，给了我这个剧透的机会，但是，要心大到什么程度，才能发现不了这里出现金手指的说法，是件很诡异的事？
你这是已经打算走神魂受伤，然后胡言乱语的路线了么？求不弃疗！
上面这番话，其实除了“御灵”这个设定是真的，其他都是苏白编的。
原著中安九九知道这个，是她某次在作死边沿大鹏展翅时候，偶然发现的，那次她还差点把自己作死了，接着便是喜闻乐见的英雄救美桥段。
两人的感情线，便是从此开启。
为了避开这个剧情，严防学生早恋的苏·教导主任·白，决定早早地告诉她这个挂的存在。
而至于故事的真假，谁又能拆穿？当事人、当事魂，一对半都死得连魂渣都不剩，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最后会议总结的时候：
安九九（我果然是被神召唤的孩子状）：“我说么，就算是牧师，我也是暴牧。苏小白啊，以后我罩你。”
苏白：“……”
你以为你是草爹还是小手冰凉？你作者亲妈，真不是因为把你智商整残了，怕你把自己折腾死了，才给你开金身挂的？
还有我是你师弟，你前身叫我苏师弟，前一阵才说过开口掉马，你就亲身演示了如何在称呼上让人起疑。
原身的“苏白”，绝壁只是口头说说的聪明。
脚步虚晃地踩在绵软的草地上，苏白看着天上忽然变得飘忽的流云，莫名对穿越小说里面的那些个引路配角，产生无限敬意。
能面不改色地，用“傻孩子，你在x省x市x街x号住啊”，来回答“我在哪”问题的，都是强人，心里素质极高。
穿越必遇忠心傻丫头的设定，想来也不是毫无缘由，毕竟只有愚忠的瞎，才能淡定无视主子的异常，尽心尽力地为自家其实早领了便当的主子科普常识。
苏白不知道在那些世界里面，那些人都在科普设定的时候想什么，反正他满脑子都是，真累，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比现在更心累，槽点更多，更言语不能的时候。
但是人只要活着，就会有无尽的惊喜（吓）在前方等着他。
故事的背景，依旧是昨天那间小木屋。
一脸菜色的苏白，看着面前静坐的安九九，回忆了下整个经过，觉得脸有点疼。
现在将时间倒回三个时辰前，也就是苏白给安九九送早饭的时间点。
岳绮罗昨天叮嘱过他，三日内尽量避免让安九九下床行走，苏白既然应下了照顾，哪怕是装样子，也会装得细致入微，送饭这种事，自然是理所当然。
等安九九用完粥，苏白收了东西准备撤出去的时候，床上的伪病号忽然叫住了他，“苏小白，等下！那个，我好像也不记得怎么修炼了，怎么办？”
“……”凉拌！
尽管苏白觉得以她的智商，说出话倒也不意外，但不知为何，他还是在读清她表情台词的瞬间，觉得自己似乎被哽了一口血。
这姑娘，她还真不见外。
虽然嘴上问着怎么办，但所有微表情，却都在说送佛要送到西，我这事还是你来办。
拿她没办法，苏白只好照着她意，笑道，“我教你。”
“那会不会太麻烦你啊，”安九九假意托辞。
“……”真觉得麻烦我，那就别问我怎么办啊！
心里吐槽，苏白面上依旧挂着春风浅浅的莞尔，“不麻烦，毕竟这事也因我而起，再说师姐你底子在那呢，想来重新修炼也不难。”
最后那句话，既是安慰她，也是在安慰他自己。
但安慰还真就只是安慰。
三言两语的薄辞，终究没能抵过现实的锋利，语言的粉饰，在事实面前，镜花水月一般的不堪一击。
一轮金乌，从东天的山头，慢悠悠爬上正房顶，可怜的少年，也从言笑晏晏，变得奄奄一息。
原来，所谓的底子，在面对理解力和接受力问题的时候，也可以这么无能为力。
安九九这孩子努力了一早上，也没能踏出修炼的第一步，不论苏白怎么刷爆自己的文学生语言技能，她都还是理解不了，什么叫入定。
单手撑着下巴，苏白生无可恋地坐在桌边，聚不上焦的瞳，虚虚看向安九九的方向，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理解家长陪孩子写作业时候的心情。
真的是，几千个汉字，都拼不出一句能说到对方心里的话。
这阴影是如此深沉，就连午饭的热气，都没能化开其中的纠结。
那股挥之不去的挫败感，一直绕在心间，苏白觉得碗里的米粒，看起来都有几分萎蔫。
他心里想着事，猝不防，被一道清冷的声线给冰到，他一个人吃了十多年的饭，一时还真有些不习惯身边有人。
“小师弟，你怎么了？”那人如此问道。
抬头，正对上一双寒潭似得黑瞳，黝黑深邃，像是两颗藏了光的黑曜石。
清泉寒光里，苏白看见自己的倒影。
明明对方并无多少表示，他却自潭水幽深之中，读出清清凉凉的关心，被寒泉这么照着，那点闷闷，也好像被掺了水一般渐渐稀释。
他虽然不是面瘫，却总爱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在春风和煦的温和笑意里，除了那个能看穿世事的非人，这还是他在离家之后，第一次被同类读懂心绪。
没错，对面这个人，和他是同类，各种意义上的。
出于本能的感知，苏白从他身上嗅到相同的气息，那是温暖和渴望温暖的味道。
心尖撩起丝丝暖意，苏白连忙回道，“没事。”
慕谨言细细看了他一会，才继续说道：“有事便来找我吧，”末了，又补充道，“师尊近日在闭关炼制丹药。”
点了点头，心田暖意更甚，苏白忽然觉得安九九修炼一事，也许还可以再抢救一下，难得有人看懂自己的情绪，就当是被感动的报答也好，他希望自己能为这个人做些什么。
不知道是底子终于发挥了作用，还是苏白的决心感动了上天。
下午再战的时候，尽管过程依旧曲折艰辛，但是安九九总算在苏白喝完第五杯水之前，领悟了入定。至于这之后的事，安九九没问，苏白也没敢起茬，两人都很默契地认定，为了双方的健康着想，今天还是不要再继续了为好。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九九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