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玄幻〗Dies Mercurii》官冗从

35、Demon34 重逢

　　以将军和心魔为界限，精神世界仅剩黑白两色。与原来半边白天半边夜晚的奇特景色不同，心魔所造成的是完完全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如果你阻止我们出去，那么我也可以阻止你同外界联系。”心魔咧开嘴角，“让我瞧瞧，你想找谁？”
　　“你要干什么！”
　　“别慌，我就是加点料。给你那位朋友看些‘好东西’。”
　　将军察觉到与外界的联系被切断，他怒极，手中白光骤现，凝聚成一把光芒万丈的宝剑，朝着黑影狠狠劈下。
　　心魔淡定地一动不动，白光就被浓稠的黑暗吞噬了。
　　“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它嗤笑。
　　在外面无法直面心魔，防止它继续破坏，精神世界又奈何不了对方，将军攥紧双手。
　　怎么办？
　　包裹安达尼西的黑雾仿佛不断在吞噬什么，吃撑了般越胀越大，最后甚至隐隐有爆炸的趋势。
　　将军有预感，如果真的那样，镜像世界将迎来不可挽回的灾难。
　　就在他担心的时候，黑雾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缩小，进而渐渐消散，露出最里面的安达尼西。
　　黑暗尽退。
　　心魔见状尖叫:“你怎么可能……不，不要！”好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把它拉入虚无，只有不甘的声音依旧回荡在耳边。心魔并不是消失了，它继续潜伏在安达尼西的内心深处，只要一有机会，它还会卷土重来。
　　逆着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蜷缩成一团悬空浮着，姿势如同妈妈肚子里的小婴儿。过了许久，他才睁开双眼，缓缓直起背脊，舒展开身体。
　　十五六岁，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的年纪，也是最美好的年纪。像朵含苞待放的花儿，等待人的采拾。第一眼注意的必定是那月白色的瞳仁，温柔恬静，如一汪透亮的清泉。以前的眼神给人感觉是凌厉外放的，现在却更为内敛平和，就连延伸到眼角的黑色纹路也漂亮的恰到好处。
　　翩翩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因祸得福，在心魔强行提高魔力的同时，安达尼西的成年期也提前了。更多的传承知识将对他开放。
　　安达尼西看向自己骤然间变得有力的双臂，感受到体内澎湃的魔力，内心雀跃。这么快就有了高级魔法师的实力，怪不得哪怕政府们和魔法协会对黑魔法严防死守，还是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没有人不喜欢强大的力量，但他一定要做到坚守本心，绝不能沉溺其中犯下大错。
　　将军警惕地后退一步，摆出防御的姿势。
　　“你……”安达尼西眯起眼睛，“是杖灵吗？”
　　见他恢复意识，将军也没有放松紧绷的肌肉，他悄悄聚集着光明魔法，嘴上答道:“准确来说还不是。无主之杖，怎能有灵。”
　　“很快就会有主人了。”
　　不晓得他哪来的这种自信，将军严肃地说:“我不会让安吉拉贝里尔落到使用黑魔法的人手上。”
　　必要时，杖灵也可以干预主人的选择。
　　“谁给你的这种偏见，使用黑魔法的就一定十恶不赦？”
　　人们受定式思维影响，普遍都厌恶黑魔法，而这个杖灵一身正气，一看就出身世家大族，更是被这种思想荼毒不浅。
　　固执、呆板、麻木、自私。
　　就是这个世界的现状。
　　“我会证明给你看，黑魔法也可以救人于水火。”如果不能改变大多数人的想法，那就从一点一滴做起，先改变这个杖灵的想法。
　　听了安达尼西从容坚定的话语，将军收起手中的白光，“我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我会看着你的。不过，一切都建立在获得安吉拉贝里尔之后，你可别先死在这里了。”
　　安吉拉贝里尔选择主人向来不看年龄、种族、性别，也不会在乎黑白魔法。将军觉得既然有这样的规定，就一定有其存在的道理，现在他虽然还不认同，但可以给与证明自己的机会。
　　“我送你出去，”将军抬起手，同时意味深长地说，“还有，控制好自己。”
　　隔空朝着眉心轻轻一点，安达尼西的身影渐渐淡去，直至消失。
　　现实中，迎接他的是一片黑暗。
　　两行湿热的液体顺着眼眶流下，安达尼西用手抹了一下，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是血的味道。
　　“啊，强行冲破心魔带来的后遗症。”
　　薄唇微张，平静地得出结论，比起知道阿米娅还活着的惊喜，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之前通过契约感觉不到阿米娅的存在他才会崩溃，不想方才将军试图同阿米娅联系，那一丝微弱的气息被他捕捉到了。
　　看来契约在这里也受限制了。
　　他其实没那么脆弱，心魔能控制他也有安达尼西故意放任的因素，那时他甚至产生了借着心魔让世界一同毁灭的想法。
　　还好没有这么做。
　　摸索着前进几步，脚下踢到了一个东西，凭着灵敏的感官，很容易就能猜到那是他之前杀死的村民。
　　安达尼西动作一顿。天性使然，他随意杀人不会有负担，可阿米娅大概不会赞同，她是个善良的姑娘。
　　最好还是让阿米娅看见干干净净的自己。
　　之前屠戮了那么多村庄，按理来说身上应该被血液浸透了，他摸了摸身上干燥的衣服，忽然想到了什么，朝脑后一摸，是凹凸不平的麻花辫——艾米亲手编的麻花辫。
　　又变回海妖了。
　　也好，正好省去了清理的时间。
　　安达尼西哪怕黑化也没有彻底失去意识，他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想先从海上找起。往更好的方向想，阿米娅说不定就在他们分别的地方等着他呢。
　　眼盲仿佛对安达尼西并无任何影响，他步履稳健，行走如风。
　　毕竟时间不等人。

　　阿米娅想，或许是上辈子生活太平淡了，这一世她才要经历这么多绝望。
　　她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定了定神后就又向着帕加拉山进发。什么该死的噩梦，放马过来吧。
　　这次很快就见到了村庄。远远的，炊烟袅袅、屋舍俨然，烟火味很浓。家里柴还在烧着，饭还在锅里煮着，人却都倒在血泊中，连牲畜都没有放过。
　　阿米娅第一时间就吐了。
　　眼中只有红白二色。
　　她再次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残酷的世界。
　　踏上第二个村庄，阿米娅看见的依旧是血色的世界。哪怕不是真实存在的人，这样的场景也让人看了心悸。
　　胃里本来就空空如也，阿米娅吐完，擦擦嘴角，忍者绞痛继续前进——她不能退缩。
　　如果不是碰到了安达尼西，她还会看见第三个、第四个一样面目全非的村庄。
　　再次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之前再苦再累都没有流下的眼泪在她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溢出眼眶。
　　光阴被无限延伸，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安达尼西！”阿米娅过了好久才哽咽地叫出声来。
　　她想也没想就扑上去，牢牢抱住安达尼西紧实的腰身，生怕这一切都是幻觉，就这么任由泪水浸透了他的衣襟。
　　安达尼西本来泛着黑气的手在听到阿米娅的声音后立刻收回，改为轻轻抚摸她柔顺的黑发。他低头，嗅着女孩发丝间的清香，心中胀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艾米……”他哑声道。
　　“我一个人好害怕。”阿米娅贴在他胸口闷闷地说。身高原因，整个人基本都挂在安达尼西身上。
　　安达尼西顺势托起她，抱在怀里，五六岁的孩子娇娇小小的，又轻又软，连带着心底也柔软了不少。
　　阿米娅环住他的脖子，“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有受伤吗？”
　　安达尼西闻言沉默了许久，他不想说谎，也怕说真话让阿米娅担心。
　　“用了些黑魔法，已经没事了。”他最后还是选择隐瞒了关于心魔的那些事情。
　　“没事了就好，我以为还要好久才能见到你呢。”这么看上天还是眷顾着他们的。
　　阿米娅到底还是不放心，想检查下被巨龙之火灼伤的手臂，安达尼西躲了下，问：“怎么了？”
　　她这才发现安达尼西的异样。
　　从眼眶里流出的血已经被他擦干净了，但那无神的双眼还是显得突兀又怪异。
　　安达尼西月白色的瞳仁原来是她的最爱，像一汪温柔的水，里面倒映着她的影子。如今却是单纯的白，白的一点色彩都没有，完全和眼白融为一体。
　　阿米娅心疼地伸出手，安达尼西却飞快的敛上眸子，她最后只碰到了长长的睫毛。
　　“神啊，这叫没事吗，你是怎么若无其事说出这种话的！”她气得想捶他，念起他现在的状态，拳头举在半空中就心软地放下了。
　　末了，她妥协般叹了口气，“你要照顾好自己，因为我会心疼的啊。”
　　安达尼西咬了下唇，他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被阿米娅说得内疚起来。
　　他不太会安慰人，只能笨拙地陈述事实：“在这里受的伤，出去后都会复原的。所以，别难过了。”
　　“哼。”阿米娅现在不想理他。
　　安达尼西试探地摸上她的脸颊，指尖传来湿湿的触感，让他想起了之前的所作所为，咽了口唾沫道：“你……你过来有看到什么吗？”
　　阿米娅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就飞快答道：“没有啊，都是很普通的村庄，海边离这也不远，我就是从那过来的。”
　　安达尼西何等敏锐，他把阿米娅的头按在肩上，搂地更紧了些，声音低低的，“对不起。”
　　阿米娅不解：“怎么了？”
　　“你别乱看，我抱你回海边。”
　　“为什么要回去？”
　　安达尼西：“世界之巅在海底。”
　　“……”阿米娅没有质疑他，比起瑟夫她当然更相信安达尼西的话。
　　阿米娅握紧拳头：呵，别让她再碰见瑟夫那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