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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月月末,悠悠断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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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阁阁主消失的那一天,日月共舞。傍晚时分,天边的彩霞飘逸,将苍穹染成了一片胭红。从未见过彩霞的色彩如此妖艳,像是绽放一生的灿烂。令人更觉奇异的是,此时正是一月末,百花竟在同一个傍晚盛开遍地的姹紫嫣红。那满山的嫣红有着说不出的诡异,说不出的玄机。
幽怨阁,一年前在江湖兴起。此帮派,杀手天下第一,传闻是培养杀手的地方。不知怎的,半年之后,幽怨阁在江湖帮派中为首。武当,峨眉弟子有些不服,闻人议论纷纷。最终,他们被冷无心杀害,一缕幽光,一个手势就能轻易置人于死地,她渐渐成为人门口中的一个传奇。
但,在不久后,江湖上便得知冷无心是幽怨阁的阁主,也是她一手创立幽怨阁。也许,是她轻易杀死各个门派的高手的缘故,人们也渐渐对她闻风丧胆。
传闻,幽怨阁在浮云之上,是一座华丽的宫殿,江湖中人不免有些疑惑,云彩之上乃神圣之域,为何这等邪恶之人会生活在那儿?
这个答案至今也没有一丝讯息。
要上幽怨阁,必须有绝世的轻功,就算轻功绝顶,也未必能找寻得到幽怨阁。
幽怨阁四周是一片绚丽的云海,也可以算是它的封印,没有人敢走上前去,因为一旦吸入其中的云烟,五脏六腑就像粉碎了一般,直坠下去。最后,被另一种封印——吸血蝙蝠撕咬,直到尸骨无存。
一年以来,有各种江湖豪杰,武林高手想见识幽怨阁华丽,但都没有回来。
幽怨阁,在江湖中,既是一个传奇,又是一个恐惧。
彩霞之间,跃过一个身影,依稀看见他身着一袭青衫,乌黑发丝高高束起,像一座华丽的宫殿赶去。
幽怨阁
冷无心坐在宽大的水晶椅上,手支下颚,静静的看着青衣男子沉重的走进,沉重的跪下,沉重的开口,“请阁主惩罚。”
冷无心放下支颚的手,冰冷说道:“抬起头来。”男子不敢反抗,乖乖抬起头。一道寒光闪过,男子被光击倒在地,他知道会如此,阁主一向用目光杀人,轻则,口吐鲜血,重则,一命呜呼。
男子胸口一闷,但他没有吐半滴血。因为,幽怨阁的规矩,阁主的忌讳,不占半滴血。要是这华丽的大厅之中,出现了一滴胭红,后果难以设想。
男子嘴唇紧闭,硬是把这团涌上的鲜血咽了下去,随后从地上爬起,继续跪着。
冷无心站起,袖摆像水波一般荡漾,依然是素洁的纯白和服。
“凭你的实力,怎么会杀不了一个弱女子?”冷无心白袖一甩,质问男子。
话音刚落,男子还未回答,便闯入一个声音:“阁主,嫣红醒了。”这声音仿佛天籁,清脆悦耳,清铃一般。
冷无心又是白袖一甩,只见白色挂珠帘前,站着一个女子,十六岁般大小,身着一袭淡紫衣裳,之外笼着一层轻纱。脸如碧波一般 ,清澈而又诗意,细眉杏眸。
“飞燕,清痕,随我进去。”
白色珠帘一阵荡漾,渐渐平稳。
房内
紫檀木精心造成的床上,躺着脸色苍白的嫣红。睁眼,却看见冷无心朝自己走来,那双冰冷的眸子。记忆又在嫣红的脑海翻腾。她痛苦地捂着头,叫喊:“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杀了我?!为什么?我还活着?!”
飞燕急忙走上前去,安抚着嫣红。
嫣红只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让自己激动的心一下子平静。
冷无心只轻轻一抬手,一根天蚕丝套在嫣红脉上,没有丝毫声响。
片刻,冷无心收回丝线,轻言:“飞燕,拿紫罗煞给她服用。”
“是,阁主。”飞燕在不经意间看见清痕嘴角探出几丝鲜血,又急忙擦去,立即明白了,“阁主,清痕犯错误了吗?”
“随我出去。”冷无心缓缓合上眼。只见,三个身影闪过白色珠帘,速度好似风般吹过。
大厅
清痕依然跪在由水晶铺成的地面上,水晶清楚地映着他的脸,玉一般光滑的面孔上有着精致的五官,像是能工巧匠的精心雕刻。
“你说吧,为什么会手软?”冷无心似乎不想浪费丝毫力气,她只轻轻地问道,却像冷风一样直灌人的耳。
“是,阁主。在晨光初露之时,我便去找您要我杀的人。但是,看到那个所谓的家时,我震惊了许久。女子穿着破旧的粗布,在扳树干上的树皮,她的那双手,早已被负担磨出来茧。她那个所谓的家,是丈夫的早逝,父母的无奈和孩子的哭闹,一堆干草,几个木桩。这就是她的家。所以我没能下手…请阁主惩罚。”清痕的话语带着忧伤,但有时那么果断了这个决定。
飞燕叹了口气。方才,她险些哭出来,天子脚下,怎会有这等黎明百姓受如此深厚的痛苦。身在福中,不知别人苦。
“没说完整吧。”冷无心手支下颚,道:“还做了什么?”
“没…没有了…”清痕愣了愣,匆忙答道,或许,他没有想到,冷无心知晓他做的一切。
冷无心转头看向飞燕,示意她说话。
飞燕心领神会,道:“清痕,你给了那女子一些银两,对不对?还帮他们一家安排了住处,衣物,对不对?”说完,飞燕望向清痕。
清痕又是一愣,道:“你跟踪我。”这下,他总该明白,阁主的底线布满了整个天下,只要一有风吹草动,阁主定会知晓。
“飞燕,将青衣令给他。”冷无心白袖中射出一条白缎,白缎卷着一块七寸大小的青色令牌。
飞燕取下青衣令,递给清痕。
清痕还是一愣,犹豫接过青衣令。只见七寸大小的令牌上一片碧波,有力刻着青衣主三字,四周环绕点点浮萍,简单明了。
“作为一个杀手,心冷自然重要,但这种情形,你不能做杀手。我只是不想丢失宝贵的人才。”冷无心站起,遥望远方。片刻,开了口:“我要再添一衣主,红衣主,嫣红。”
语音,在空气中幽幽飘散。
翌日
碧云阁内人人疑惑,此次阁主召开会议,一是封清痕为青衣主,二是再添一红衣主。
第一个众人点头相赞,而第二个,则让众人疑惑不解。阁中之所以没有半点红色,是因为阁主极为讨厌红色的缘故,而此刻却要添一红衣主。这不是意味着,幽怨阁中会有红色的亭台楼阁。
冷无心面对疑问的解释:“嫣红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她质问我时的那番坚定,竟让我渐渐平息怒火。我自有我的安排。”
这几句话,也证明了嫣红的勇气。众人听完后,不禁一怔,竟有人敢质问冷无心,时间竟有如此大胆之人。
“那么,你们同意了?”冷无心淡淡一言,谁敢抗拒。
“恩…”众人心中也有些佩服嫣红,齐声答道。
“飞燕,命工匠造起相思阁,也就是嫣红所住之处,红衣令也要速速雕刻。”冷无心一声令下,如果用心去聆听她的声音,你或许会听到一丝轻柔,因为,她总是轻言。
房内
嫣红再一次醒来,看到的是一个清秀女子,飞燕。
飞燕见嫣红醒来,连忙扶起她,放置在床头。
嫣红环顾四周,只见一派华丽景象。紫檀木散发着香气,刺花墙壁上雕着水晶的灯柱,充溢着寒气。最普通的用具也是用上等黄金,水晶制成。
嫣红虽出生豪门,但从未见过这般的华丽,扣人心弦。
“你是…”嫣红见身旁站着一个陌生女子,好似哪里见过,还有她那沁人心腑的清香,也似曾哪里闻过。
“我是幽怨阁香衣主,飞燕。”飞燕笑了笑,她可不像冷无心,像一块冰冷的大石头。她会笑,会哭。
“什么?!幽怨阁?冷无心?”听到幽怨阁,谁都会不由的想到冷无心,这个闻风丧胆的名字,让各个门派恐惧。何况,嫣红是那么的曾恨她,憎恨她杀了最爱的妹妹。
“冷无心!我恨她,她是江湖中最邪恶,天下最有野心的人!”
飞燕嘴角的那抹笑渐渐消失,转为愤怒,“你的妹妹,丁香,做错太多事了,阁主才会杀她的!”
“我不信,如此温柔的丁香,怎么会做坏事?!打死我也不信!”
飞燕平缓了一下心情,无奈的摇了摇头,纤纤玉指点上嫣红的额头,一阵荧光闪过,将嫣红的思绪带到了以前。
幽怨阁最平凡的一招,萦回。
阳春三月,小桥流水,桃花一片嫣红。
十岁的丁香在不经意间,看到自己喜爱的男孩与讨厌的女孩一同在桃花间嬉戏,不由得心中涌起一阵恨意。
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桃花凋零,女孩父母的哭喊声响彻了整片天。
十一岁的丁香学了些武功,仗着自己轻功不错和吴太守的宠爱,常常欺负那些老弱病残,甚至为了找乐趣,想尽办法折磨无辜之人。
十二岁的丁香,仿佛人性尽散,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不惜千两黄金,万条性命。为此,吴太守在无奈之中赔上了性命,她却仍欢笑空度人生。
丁香,温柔的名,却丧了人性。全因姐姐的离去,强颜欢笑,父母过分的宠爱和那个骗钱道士的满口胡言。
嫣红离开四年后,太守府门口站着一个衣着邋遢的人,恰巧丁香走出门。那人便惊叫一声:“呀!小姑娘,我看你面色红润,美若天仙,定不是一般的人。”
那时的丁香,九岁。她还未懂得人生路上的坎坷和阴谋,所以,天真的她听信了道士所说的不食人间烟火,不与人共存。
道士说丁香是天仙转世,不能同凡夫俗子相提并论,衣物,住处,生活绝不能相同。
自那天以后,太守府便成了一座瑶池,天天歌舞阵阵。
丁香,渐渐的,永远迷失在人生道路上。
刚满十二岁的丁香,便被冷无心在客栈杀害。再度回到现在,嫣红已是伤心欲绝,泪流满面。
她最爱的妹妹,竟冷笑的看着几千万条毒蛇纠缠着一家老小,竟沮丧地看着一个妇人逃脱虎穴,竟因为父亲一句话,亲手结束了他的生命。
嫣红那双柔弱的眸子里,透露一丝心痛,一丝悲凉,一丝绝望。
飞燕轻轻叹息:“嫣红,阁主并非你想象的那么坏,我的命就是她救回来的。我带你去看一看。”说罢,又是一阵荧光闪过。
那是个大雪纷飞的一月,扬州城迎来了史无前例的巨大灾难,瘟疫。
瘟疫让人们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老弱病残和患者都被无情赶出家门,飞燕也是其中的一个。
飞燕因为从小体质较差,不幸感染上瘟疫,家人怕传染,硬把她赶出家门。飞燕哭着,喊着。单薄的衣衫被冰冷的片片雪花覆盖。
这个可怜的小女孩,瑟瑟索索躲在布满缝隙的茅草屋下。没有了父母的关心和呵护,没有了暖暖的火炉,没有了家。飞燕对冻得发紫的小手呵气,她绝望的落泪:“我什么也没有了…”
正在此时,冷无心突然出现,把飞燕带回家,治好她,将她当作亲妹妹一般对待。
“这就是我的故事。”荧光一闪,又回到了现在。满屋的水晶简直同方才看见的破旧小巷有天壤之别。
嫣红仔细打量着飞燕,这个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女子,眉间荡漾着说不出的刚毅,她承受的挫折,或许超出自己很多呢。
飞燕的紫纱衣衫被风吹的散乱,看着她清澈的眸子,嘴角的一抹微笑,不由得心中轻松了很多。
“对了!”飞燕突然大叫一声,因为她猛然记起冷无心的交代,将幽怨阁的种种告诉嫣红,“嫣红,你从今天起,就待在幽怨阁吧!”
“什么意思?”嫣红一怔,留她做什么?
“阁主封你为红衣主,赐你相思阁和红衣令。”飞燕莞尔一笑,她是替嫣红高兴。
“什么?!”嫣红又是一怔,如果她入了幽怨阁,听雨阁怎么办?
飞燕似乎看出了嫣红的心思,淡淡说道:“没关系,阁主昨日已去听雨阁要了你这个人。”
嫣红久久没有开口,她躺下,轻轻盖上被褥。
飞燕只是淡淡的笑了,这么突然的事,换做谁,都是需要时间的。
嫣红呆呆地看着飞燕的身影渐渐远去,呆呆地看着房内那张乌光流逸,古色古香的七弦琴,不由得想起丁香手中的那一张,泪又猝然落下,窗未关紧,被风猛然吹开,吹散了嫣红的青丝,吹散了她的心思。
“就当是一场梦吧,把这个荒唐的梦继续下去。”嫣红莞尔一笑,一把阳光,一缕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