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客》汐兰

12、柳子珉（下）

　　“这是今日的功课，普安师兄可不能躲懒了。”只听得温润的声音自那无名小庙里传出。
　　“师弟你可饶了我吧。师兄可不比你聪慧，常人需得几日温习的功课在师弟你这儿，几个时辰便够了。我哪能一日记这么多啊！”普安一脸忧伤得对着陆瑜，眼里闪着一点点泪水。
　　“师兄一日里若能多些时间记点书，倒也不至于连累我与普智师兄在这儿监督你了。”陆瑜丝毫不留情面地反击回去。
　　“可我倒腾些好菜好饭也需得时间啊。普宁你方才吃了我烧的菜，这就忘了？那可是师兄冥思苦想了好长一段日子才想出来的……”
　　“我是不介意吃许伯做的饭菜，师兄呢？”陆瑜略抬了抬眉，睨着他。
　　“那可算了，要我吃许伯做的饭菜还不如多背些功课。”普安一下收回了好不容易挤出的泪水，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
　　一旁坐着的普智终是忍不住笑了出声。
　　陆瑜笑了笑，继续念道，“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普安也摇头晃脑地随着念了一句。
　　普智好不容易止了笑，这会儿又收不住了，戏谑道，“普宁师弟，你可饶了他吧。瞅他这模样，可还是算了吧。白白浪费我二人时间。”
　　陆瑜便微笑着收了手中书卷，“师兄难得说句明白话，我正是不知如何赶走这有口无心的家伙呢。倒是劳烦你和师父说一声，是普安师兄自己不愿意念罢了，可不是我二人偷懒。”
　　于是普智普安两人从蒲团上起来，礼了一礼，都出了庙去。
　　陆瑜目送二人远去，脸上的笑也渐渐淡了下来。随手将手中书卷扔在一旁，去寻了另一本书念将起来，却是一本棋谱。
　　堪堪五年时光兜兜转转，也便过去了。这五年，过得倒也波澜不惊。当年安平公主举家反叛之事也早已被人忘却，一切都还是一副和平安乐的模样。连同这承安寺，也一如既往的冷清，偶有几个香客也匆匆来了又去。
　　除却身量渐长，行事举止多了几份稳重成熟，陆瑜这五年来也并无多大变化。倒是将那一藏书阁的书看了七七八八，叫住持好一阵感叹。徐伯也早已习惯在每个月初月中去赶集，没了头几回害怕被人发现的惴惴不安。只是住持却苍老得厉害，时常忘事，使这一众徒儿没少担心。
　　陆瑜偶尔也出次山门，路上化些斋饭，拐弯抹角地打听着天底下的大事，也有意无意地问些宁家之事。听到的大多是些好消息，他便也喜悦。
　　读了约摸两个时辰的书，天色也便慢慢地暗下来。他搁了手中书卷，揉了揉发酸的眼，拉开小屉，捡了跟蜡烛插在烛台上，又拿火折子点了火。他静静的看着跳动的火苗，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出了庙门往梧桐树下去。
　　梧桐树下一众师兄并师父念着一段经文，徐伯在一旁静静的候着。本来徐伯倒也想学些来，这可惜读着实在拗口，受不了这枯燥，也便放弃了。这厢陆瑜走到石桌前，一行人正好停了念经，便开始用餐。
　　依旧是满桌的素食并一道荤食，每人面前一碗清粥，这便是这五年来的常态。待住持搛了些菜，普安便朝着那道荤食下手。一众人等皆见怪不怪，由着他捡了最大的那块去。秉着食不言的规矩，很快也便用完了这餐饭食。
　　众人正要告退前去忙自己活计时，住持却是出声叫住了他们，“我有些事要交代。”
　　于是又坐回了桌前，洗耳恭听。
　　却听住持缓缓道来，“前两日我收着老友一封信，说是皇恩寺前些日子有个僧人还了俗，现今寺内少一位教导师父，问我可有人举荐。”说着，眼神扫过下头弟子，“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普安第一个出声，“我可不去。到了那等寺中必是要守着些清规戒律，若是没了肉吃，不如待在这儿。”
　　普智这头笑出声来，“你就算想去，人家怕是还不乐意了。便是连这经文都没熟读。”顿了顿，又道，“我自知头脑愚笨，不如师兄弟们，我便留在这儿吧。”
　　住持略略颔了颔首，“普慧，你如何想？”
　　“师父，我是这寺中大师兄，自是不能离了这里。况且我心思也没二师弟小师弟活络，想来也不若待在这里。”普慧一脸恭敬的道。
　　住持于是把眼光投向了剩下二人，“你们二人心中作何想法？”
　　陆瑜心想若要接近那不知名的仇人，亦是为了得到更多消息，自然是应当走着一遭的，便开了口，“师父，我愿意前去皇恩寺。”
　　那头普元正待开口，见小师弟说了要去，便又默默不作声。
　　住持看了陆瑜一眼，道，“此事并非玩乐之事。虽说有加官进爵、面见圣上的可能，但却需得行事谨慎，万不能出了一丝差错。更是要起到教导之职，你可能做到？”
　　陆瑜心内虽然仍担忧着会不会让人认了这张脸去，但又转念一想，自己而今已恢复了男儿身，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便颔首道，“弟子自当不辱师门。”
　　住持浅浅叹了一口气，“也罢。想来你应是这儿学问最多的人了。”
　　一旁普安忙开了口，“师父，想来小师弟定是能尽职的。平日里他教导我，虽然我不乐意听，但教得绝对是极好的。”
　　普慧，普智二人皆点了头。
　　普元也开了口，“师弟向来能说会道得很。想来去了皇恩寺，也能周旋，不至于出了岔子。”
　　“那便定了。我这就去信一封向那边告知你的状况，若是应承了，大约也就半月后便得动身，你且先做些准备。”
　　那头陆瑜低头应了声是，众人便散了。
　　陆瑜依然向着无名小庙而去，继续守候着夜间的烛火，却听得后头传来普元的声音，“普宁师弟，且先等等。”
　　陆瑜回转了头，看见身后普元，“师兄。”
　　普元一脸关切地道，“师弟可能保证日后行事不出差错？我观着师弟毕竟年少，心智未开，若是有些什么不方便开口的，我自会与师父说了去，让你辞了这职位去。”
　　陆瑜心下略一思忖，感激于师兄好意，道，“没甚么不方便说道的。只是想着去见见皇城风采也是好的。何况这是师父的信任，我万不会辜负，也定不会叫师兄们担忧，更不会与这承安寺蒙了羞。”
　　普元仍是一脸关切，“若真有什么，师兄自会替你扛了去。叫你一个人去了那里，倒是真真委屈了你。要知道，那里可是各大势力的必争之地，想来乌烟瘴气之事不会少了去。你尚年幼，怕是有很多事顾全不了。当真不要紧？”
　　陆瑜笑道，“师兄多虑了。我应下这事，定然心里已做好了准备。师兄且放宽心。”
　　那头普元见陆瑜如此固执，也不好再劝。只好辞了陆瑜，忙自己的事去了。
　　陆瑜仍是向着无名庙中去了，内心却不平静。
　　各大势力必争之地？这倒是有趣，说不定还能发现一些当年之事的蛛丝马迹。

作者有话说

　　正好凌晨两点，睡了。答应补上的一定会补的哦。还差了两更，明后两日会更新哦。
大家能读完这些文字就是对我最好的嘉奖了。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