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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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宁的手艺，当真不是他自夸。他师父十指不沾阳春水，做饭更是不会，每日靠着叶宁做小乞儿的那点水煮烘烤本事，做些山林野果，生鱼野兔；时日一长，都觉不堪忍受。
一日叶宁禀明了他师父下山，甜嘴一张哄得财主家的厨子们把各自拿手的菜肴传授，几月下来，他便晓得其中诀窍。再回山上，俨然一个小师傅模样。取出临行前大叔大婶送的吃食，一样一样翻新做来，师父在一边傻傻看，叶宁第一次见他神仙一样的师父手足无措，如稚儿学艺在一旁认真模仿，心中那真是豪情万丈，手中菜刀也成了侠客的宝剑。擦干净两手把他师父推出去，无比骄傲地说：“师父你不用学了，只管等着徒儿我露一手。”
果然，一桌菜色香味俱全，虽然等的时间长了些，可是对吃了几月烤红薯煮野菜的师父来说，那是很值得的。叶宁见他师父弯了双眼嘴角微扬，顿时心花怒放，乐得自己也顾不上吃。他师父却放下碗筷，把他抱在怀里，手指在他掌中薄茧，指间割伤，手背火燎旧伤处细细抚摸。叶宁当时便两眼一热，轻唤一声“师父”，心中如春暖人间。
如今做的这道鱼，是他师父最爱之一，全是叶宁自己琢磨出来。还记得当初满怀期待地等着师父说“好”，一边又希望师父品得久些，那醉人的神态也久些，顶好一辈子也这样挂着满足赞许的微笑。等了许久，师父抬起头问他：“这道菜，可有名字？”
叶宁摇头，师父拉他坐下，笑道：“那便叫，芰荷风吧。”
指尖一痛，原来触到火苗。叶宁回神，佳肴已做成，只是江中捉的鱼，同往日山涧中的不大相似；他想了一想，将鱼须挑起，摆出个虚张声势的模样，拎一坛酒，笑呵呵地一路走一路吆喝：“赵大哥，快来尝尝，江南名菜——溪边翁。”赵衍哈哈大笑，先分出一些敬到他家小公子面前，方才举箸捧杯，一口滑入口中，不由赞道：“当真好味！”因向赵家小孩道：“小公子，小宁的手艺真是不错。”
赵家小孩往前瞅了一眼，犹豫片刻，手刚碰到桌沿，忽听擂鼓声声。其时正身处两峡之间，水道甚窄，峡谷却深，鼓声一起，便如天雷作响，在山壁间来回震荡。眨眼功夫前后被几艘大船堵住，船上人众一律青衣短装绑腿打扮，几面大大书着“汶“字的旗子也迅速升上船桅。赵衍脸色一凛，卷袍而起，舱中仆从也纷涌而出，齐齐护住赵家公子与叶宁在其中。赵衍稳稳握住苍刀，眼见大船停在约一丈处，扬声问道：“天下闻名的大帮，便是这样与人打招呼？”
后方那船上当先一人接过话去：“阁下既知汶帮天下闻名，又身怀绝技，想来也是江湖中的朋友，为何却不懂规矩，胡乱插手我帮中事务？”
赵衍朗声一笑：“我只知有人欺负弱女稚子，不知原来是贵帮帮中事务。”
那人一时噎住，恼道：“阁下不用出言讥讽，既是帮中事务，也不与你为难。只要阁下将那女子交予我帮，今日还可从这鬼哭峡中全身而退。”
赵衍大怒，他虽不多在江湖行走，却也是闯荡过的，从未有人敢如此对他说话。若是只有他一人，定将此人捉来一顿痛打，可是护住小主人要紧，当下按住脾气，不作理会。
接话的那人见他毫不理会。更是气恼，大声叱问：“阁下这是执意要与汶帮作对了？”
赵衍心高之人，岂容他如此喝叱？手下一转，两个酒杯激射而出，对面船上两人高声痛呼，跪倒在地，先前喝问之人却是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叶宁眼力过人，看出那人被赵衍一杯酒水封住了喉咙，不由大为钦佩。
不想对面那人举手一挥，船前两排青衣人火速退下，替换上来的两排人手中高举火箭，齐齐射来！
箭头蘸过松油，落地之处，无不星火燎原，转眼船上一片火海，众仆从跳出几人，四处灭火，其余人动也不动，脚下生钉似的缩成一圈，将自家小主人牢牢护住，顺带捎上叶宁。赵衍一声长啸，飞身而起，冲向对方阵营，如入无人之境，探手捉过一人，高声放话：“今日与各位英雄相会，本该把酒言欢，谁料些许误会，起了争端，只好单请汶帮少帮主与赵某同行一程，也请各位把这误会争端，暂且放一放。”
他话说得客气，左右两人却是一惊。赵衍手中，不是少帮主又是谁？鬼哭峡截船便是这位少主的主意，他混在一船青衣人之中，普通帮众不得而知，两位舵主却认得。三百人中，赵衍直取少主，实在老辣；言语虽是胁迫，倒还留了台阶，所以人为他所质，却是只能羞恼，不能愤恨。权衡利害，两位舵主一位摆手止住攻势，一位反问：“捉个女子罢了，我们少主怎会亲临？不过，就算是帮中子弟，也不容阁下如此欺辱！”
赵衍微微一笑，知他是说场面话，然而火势颇急，摇头道：“汶帮爱惜帮众，赵某岂敢轻忽？可惜船只被毁，只好攀个交情，请两位舵主帮个忙，借只小船与赵某。至于这位兄弟，赵某不识水路，万请劳烦做一回引路人，待赵某上得岸，见了岸上的朋友，定当重谢！”
这一番话，更是客气万分，给足面子。汶帮两个舵主见他船上火势乱窜，仍旧没有那女子身影，只怕真不在船上。自家少帮主在他手中，这时安然无恙，可此人武功既高，经验又老道，若是激怒他，只会对少主不利。当机立断，点头允道：“阁下船只损坏，汶帮愿意出力。”一句话，轻巧巧将双方冲突带过，竟似赵衍领了他们人情。
赵衍也不多说，微微一笑。这边果然开来一条船，放下木板，搭在两船之间。赵衍夹住汶帮少主，飞身上船，上下查看，见无异常，方才示意叶宁带他家小主人上来。叶宁扶着赵家小孩，前后有仆从护送，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眼看快到，脚下突然踩空，却是木板从中裂开，板上几人齐刷刷掉了下去！赵衍一惊，便是这眨眼功夫，那汶帮少主身子一滑，赵衍耳中顿时传来美姬呢语，丝竹齐奏，又山崩海啸，雷声轰鸣，眼中幻象频生，手中之人再无实质，触手便如水中月，赵衍大惊：“海上花！”
“海上花”，非花非草，实是一门厉害功夫；传自东海，江湖中晓得这门功夫的不多。赵衍并未亲见过，然而屡闻“海上花”的大名，传得神乎其技。最后一次听说有人用这招，还是十年前，一个半百老婆婆。谁料今日竟会在个少年手里中招？顾不得与他纠缠，隐约见江中渔网密布，晓得早有埋伏。只好回头与那少年再战，这少帮主既会绝技，岂容他便宜行事？缠将上来，赵衍脑中立时各种声响轰隆隆炸得他头疼欲裂，眼花缭乱。当下静心凝神，双目微合，气行逆向，汇于听宫，绝于外界，去纷扰，离万象，四野空寂，独留心眼以内照；外来气物，如万丈光芒中一道黑影，无所遁形。少帮主见状，知是高手，不敢贸然行事，只将他紧紧缠住。至于那两个小孩，尽可交予他帮众。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