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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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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悲伤的事,是什么吗?
一厢情愿的暗恋?那还好,起码他们可以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可若是两情相悦,却在生死契阔间徘徊挣扎呢?
常人道,身边无你,一日如数年,身侧有你,数年如一日,但,如若浴血沙场,那我宁愿你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因为,下一刻,这一幕,便会成为永恒。
她第一次见到他,怎么说呢,不算浪漫,但也值得回忆。
那天,她在路上见到一个小姑娘,定定蹲在路上,不断抽泣着,她很好奇,就上去询问了一番,在得到事情缘由之后,便是这样的劝解。
“得不到便得不到了,你再痴缠又有何用?换一个恋慕之人就是。”
这是她对无数痴心女子的劝导,那姑娘便是一厢情愿,苦苦纠缠着所心仪的男子,那时,她只觉得这种人简直是个傻子,明知得不到,却还是不肯放手,便是自作孽。
“你是丞相之女,从小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怎可体会我们的感受?”
莫名其妙被喷了一脸唾沫,对于洁癖的她来说,会有些反感,便想要将脸上的口水擦干净,但她恰好没有带手帕,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刚准备撕一块衣物凑合用用,却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她本能的接住了,继而发现,这是一条白色丝巾。
“擦干净吧,你这身衣服挺昂贵的,别毁了。”
她向声源处看去,只见一名身着宝蓝色衣服的青年悠哉悠哉靠在树干上,满目戏谑地看着她,又道:“你这人怎的如此自私,不会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人家姑娘感情受挫,你不安慰反倒说出这样的话,真是没有教养。”
坐在地上的姑娘吓了一跳,连哭泣都忘了,不断朝树上的俊俏男子使眼色,要知道,这些言语说出来可是要被砍头的,想让他收回刚刚的话,却被他率先打断。
“素闻丞相之女苏清黎为人直率,喜爱一人游玩,并好蓝衣,不知在下这一身衣服,可得苏小姐满意?”
她微微一怔,继而有些恼怒:“你乱丢什么丝巾,还是白色,难不成想要人绑在头上给你送行?”
“是啊,说不定我哪天就死了呢,到那时就麻烦你为我穿孝衣送行了。”男子跳下树,丝毫不因为她的身份而恭敬,笑着挥了挥手,朝远处走着。“丝巾送你了,告辞。”
她愣了,气急败坏想要上前拦住他,然而他的武功却是出奇的高,还没等她出步,便已经消失不见。
这就是他们的初遇。
没有拖泥带水,似乎只是生命中一场小插曲。
可是,命运使然,他们的瓜葛,终究不仅如此。
再次见面,是在茶楼之中,她正听着当朝大将军薛岑的战功事迹,忽觉口渴,想要喝茶润嗓,手往桌子上一探,却什么也没摸到。
抓了个空,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又听到熟悉的声音:“在下口渴了,借姑娘的茶水一饮。”
回头一看,正是几天前一面之缘的那名青年。
“这说书人把大将军说的太神乎了,什么举手之间一人退万人,扯。”
“切,你就是嫉妒人家比你好。”她边说着,边皱着眉看着杯口,顿了顿,顺口道,“你还有丝巾吗?借我一用。”
“不行,我的丝巾是白色,只用来披麻戴孝,不能用来擦杯口。”
“少废话,拿来。”
他笑出了声,笑容宛如一缕阳光照进心房,又如一滩清水,可以洗净心中的任何不快,她又是一怔,不知为何,气就这么消了,接过他递出的丝巾,将杯口用力擦了擦。
“想不到苏小姐这么爱干净,那为何如此崇拜一名浑身血渍的将军?”
“你这人说话倒是可笑,沙场之上,以鲜血为盔,何来污秽?为国而战,便是英雄,崇拜他,又怎么了?”
他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惊奇,但恢复了常态,笑道:“真没想到苏小姐会说出这些话,是在下失礼了,上次的丝巾想必已经不知道丢在哪了吧,那么这块丝巾,苏小姐便留着吧,下次擦杯子,就不需要再找人借丝帕了。”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觉得这是一个风流倜傥的青年书生,无所事事整日游手好闲。在这天之后,她有许久没有见过他,有些时候,看着手里的丝巾,倒也有些想念。
她虽是丞相之女,却并不受宠,当朝丞相妻妾成群,她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庶女,父亲从来不管她,甚至于如今,她一直是一个人居住。
而她所住的地方,在一座城里,而这里的城门是很重要的点,堪称一国之门,所以,战争为常态,拼死搏杀,她常常能看见身负重伤的士兵躺在草丛里奄奄一息,她便把这些人带回去治伤。
她其实并不是怕脏,只是想要将所见到的污垢全部除去,例如,血迹。
所以,这些年里,她救了不少重伤的人,而今天,大概是要旧事重演了。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把里面的人缓缓拖了出来,不知为何,总感觉有种莫名其妙的心慌。
这人的盔甲看起来和普通士兵不一样,较为精致,应该是个官,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华丽的盔甲,不由得想要揣测此人的身份。罢了,救人要紧。
但当她把这人翻过身,看清他面目的一瞬间,她吓得浑身一哆嗦,整个人后退三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怎么是他?那个像书生的青年。
她压制住内心的狂躁不安,将他拖回了屋子里,第一次,她面对救回来的人,是那么无助。
因为,他的心脏旁边,插了一个箭头,并且是折断的,断头嵌在肉里,所以她一开始没有发现,就这样生生把他拖了回来,伤口势必加重。
她很后悔,但没有用。
这种情况,拔 出来是很难的,而且疼痛难忍,幸好他现在是昏迷状态,她也可以少些压力。
他很安静,如果不是面色苍白,会让人以为他只是睡着了罢了,她忍不住凑上前去,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孔。
面容清秀,长相俊俏,倒也是个标志的美男子,外表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但那一双剑眉,却给他平添了一种英气。
犹豫了一瞬,她准备解开他的衣服去处理伤口。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就在她想除尽他最后一件衣服的时候,他却突然醒了。
“怎么?脱我衣服,是想图谋不轨?”
她猛然缩回了手,与他安静地对视了几秒,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的出来?”
“这有什么,小伤而已,我堂堂大将军岂能……”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收口,然而,她已经听的很清楚了。
“你是……薛岑?”
他笑容不减:“是啊,我就是大将军,你不是很崇拜我吗?现在见到我,是不是很激动?”
“我呸,我厌恶都来不及,要不是我担心你死在我家门口,污染环境,我才不会管你。”
她实在想不到,这么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青年,居然是当朝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薛岑,这和她心中所想的形象,差了岂止半点。
“我本来已经晕过去了,箭头还在我身体里,你把我拖回来,所以我痛醒了,谢谢你啊。”
“好啊,那祝你下次直接死在荒郊野岭,万事大吉。”她虽抱怨,手中却不停,将夹子烧了烧,继而停住,过了好一会,才微微颤抖着将尖端伸向他的伤口处。
在肉里将东西挑出来,这样的痛楚可想而知,他虽闭口不言以笑容示人,但她还是能感觉到,碰到伤口的一瞬间,他的身体有微微抽搐。
“疼么?”口气不自觉的软了下来。
他强忍着,依然是一个笑:“没事,继续,这有什么疼的。”
她咬了咬牙,不顾额头上的汗水,继续将箭头往外挑,至始至终,他只是颤抖,却没有叫过一次,连轻哼都没有。
直到箭头被安全取出,他这才如遇大赦般松了口气,笑着将面上的汗水抹去,看到她时怔了一怔,随即坦然道:“这一点也不痛啊,你哭什么?”
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就在这一天被彻底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