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天》春茶煮水

2、第二章

　　等了他半个时辰？

　　钱茂霖一脸茫然，转头一看，一个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小男孩站在了他的面前，正比手画脚地说着什么：“我说你怎么都没点反应？是聋子还是哑巴？”

　　男孩长得眉清目秀的，脖子上也挂着一串项链，看上去是由羽毛串成的。他整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两根浓眉架在眼睛上，一幅炯炯有神的样子，说起话来眉毛像是要飞上天一般。

　　男孩伸出手在钱茂霖眼前晃了晃，不满道：“你不会是个傻子吧？”

　　“你才傻子吧？！”钱茂霖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说了一句，他张望了一下四周，觉得与刚才的漆黑一片，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对比。

　　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它，钱茂霖觉得这个词便是“仙境”。

　　他忽然想起以前语文课本上的一篇古文：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说的就是这吧？

　　“这是哪？”钱茂霖问。

　　男孩自豪地说道：“这是我家！”

　　住山里的小毛孩？

　　钱茂霖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孩，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山的深处传来一声洪亮的鸣叫，悠扬而有力。

　　“走吧，先生叫我们回去了。”

　　“先生？”钱茂霖说，“什么年代了哪有称呼先生的？”

　　男孩“哼”了一声，像是看凡夫俗子一样瞥了钱茂霖一眼，他领着钱茂霖往大山深处走去，路过一棵柳树时，他奋力向上一跳，“啪”的一下扯了两根柳枝下来。

　　男孩把柳枝编成了一个圈，往自个头上套了上去，乐呵呵地转了个圈。

　　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

　　钱茂霖看在眼里，吐槽在心里。

　　随着两人的前进，地形越来越开阔。虽然是从北高峰进的山，但钱茂霖总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另一处地方，他心里笃定，刚刚就是那位前辈把自己从那片漆黑的竹林里救了出来，他逐渐开始有些好奇那到底是一位怎么样的人。

　　两人顺着小溪往前走，突然旁边窜出一只小鹿，钱茂霖看得很清楚，这只鹿只有一只角，而它很是亲昵地用仅有的那只鹿角蹭了蹭男孩的脸。

　　“他叫白狡。”男孩向钱茂霖解释道，“是先生两年前在深山里面救下来的幼鹿，开了些灵智，但还未练成形。”

　　说完，男孩向白狡介绍道：“这个小孩叫钱茂霖，长风派第四十九代传人，是过来抱先生大腿的。”

　　什么叫小孩？

　　什么叫抱大腿？

　　钱茂霖感想发作，只见白狡走过来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用湿漉漉的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颊。

　　被这么一只软萌的小鹿撒了娇，钱茂霖瞬间没了脾气，他伸手在白狡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白狡一个激灵，奶声奶气地叫了一下。

　　“行了，白狡。”男孩拍了拍白狡的身子，“我带着他去找先生了啊。”

　　白狡又冲着男孩叫了几声，男孩忽然笑了起来，说：“想先生了？先生说过两天就给你做大豆秸饼吃。”

　　听到这句，白狡这才依依不舍地停下了跟随的脚步，但眼神却一直追随者两人的背影。

　　“你听得懂他说话？”钱茂霖问。

　　“你听不懂？”男孩反问。

　　钱茂霖说：“我又不是鹿。”

　　男孩笑道：“哦，我忘了。”

　　“你难道是？”钱茂霖忽然加快了步伐，小跑到男孩身边，开始八卦道。

　　男孩笑笑没有说话，朝着钱茂霖吐了吐舌头。

　　“你们先生......是个怎样的人啊？”见男孩故意不回他，钱茂霖又换了个话题问，“你们好像都很尊敬他的样子。”

　　“先生是世上最好的人。”男孩说这话的时候，眼里似乎充满了光。说完，男孩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伞塞到了钱茂霖的手中，道：“拿着，马上要下五分钟的雨。”

　　钱茂霖瞪大了眼看着前方，下雨处和他站的地方仅有一树之隔，他不可思议地问道：“这......这里还是地球吗？”

　　“这里是先生创造出来的一个地方，有点类似于你们修道之人说的结界。这些树正在修炼阶段，需要大量的水，所以先生设法让这里常年都下着雨。”男孩没有打伞兀自走进了“雨林”，一边走，一边对着后面撑着伞的钱茂霖说，“也就只有先生才能撑起这么大一片结界，你等到时见到他可得尊敬些。”

　　钱茂霖呆呆地说了一句“哦”，愈发开始好奇这位先生的模样。

　　“雨林”的尽头是一个山洞，钱茂霖把伞收了抖一抖，听到前面的男孩正在催促他快走。山洞里面有些暗，有些冷，还有水滴不停滴落在地的声音。

　　钱茂霖想起了刚才在竹林里的场景，有些害怕地加快了脚步，拽着男孩的衣角说道：“等等我啊。”

　　“你怎么走那么慢啊？”男孩抱怨了一句，但还是放慢了步伐，“马上就到另一个出口了。”

　　好在山洞并不长，钱茂霖眼睁睁看着光源从一个小点，逐渐变成一片天空，出了山洞的那一刹那，他内心的震惊大过于激动。

　　“这......”他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说不出话来，“这，这是在拍电影吧！”

　　“什么电影？”男孩歪着脑袋问道。

　　“嗯……侏罗纪公园！”钱茂霖想了想立马回答，“除了没有恐龙，这场景简直太像了吧！”

　　有座小湖泊，有道彩虹，飞禽在湖边嬉戏，走兽在林中打闹。

　　“没见过世面的傻子。”男孩说。

　　“我又不是一直住在这的。”钱茂霖反驳，“我住的城市里只能看到高楼大厦。”

　　男孩一听不知为何乐开了花：“这个只是缩小版，等哪天带你去见见我们真正的家，绝对比这里好上一千万倍。”

　　“真正的？”钱茂霖问。

　　“对，我们现在只是临时居住在这。”男孩回答说，然后他把手指向前面的一栋小木屋，“我们到了。”

　　跟着男孩走进了屋里，屋内的家具基本都是木头做的，都被擦拭的一尘不染。虽然空间不大，家具也十分简单，但却不知为何让人感到舒心。

　　门口的墙边挂了一幅画，画上画了各种飞禽走兽，钱茂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白狡，他问：“他们都是你们先生救下的吗？”

　　“也不都是救。”男孩说，“反正现在大家都是一家人。”

　　“好吧。”钱茂霖又好奇地打量了一会，终于觉得没那么新奇了，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我们都到了这么久了，为什么我还没有见到你们先生啊？”

　　男孩扭过头，双眼直直地盯着钱茂霖，问：“你不知道先生最近正在闭关吗？”

　　“闭关？”钱茂霖说，“我不知道啊，什么闭关？你不说他刚刚还在催促我们过来吗？”

　　“对啊。”男孩不以为然道，“先生刚刚大概开了个小差吧？”

　　“......”

　　男孩被钱茂霖的一无所知给打动了，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把柜子上的一堆书搬起来，“啪”的一声往钱茂霖眼前一放。

　　“算了。”男孩说，“你不知道也无所谓，先生说了，等他出关之前，你必须把这些书给一字不落的看完。”

　　此话一出，钱茂霖霎时瞪大了眼，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吧？！

　　他立马把最上面的那本书给翻开，上面全是一些他看不懂的术语，他从前不爱读书，在师傅给他教课的时候都睡得像只猪一样，现在居然要自学成才？！

　　“额......这......”钱茂霖支支吾吾道，“你们先生，什么时候出关？”

　　“大概还有一个礼拜吧。”

　　一个礼拜学成七八本书，现在的大学生都做不到吧！

　　看到钱茂霖满脸崩溃的样子，男孩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你别假正经！”钱茂霖有些气急败坏，“我一个礼拜根本不可能学完！”

　　“怎么不可能？你师傅到底为什么要你来我们这里？”男孩挑眉道，“还有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就你现在这三脚猫功夫，别说是打我，你就连碰到我都做不到，甚至是刚刚开了灵智的白狡，都能把你一头撞到树上。”

　　钱茂霖被男孩堵得哑口无言，男孩继续道：“你难道还指望你脖子上这颗石头每次都能救你？今天若不是先生临时出手，你以为你真能这么快从那棘骨之地逃出来？”

　　“棘骨之地？”钱茂霖听出了话里有些不对劲，质问道，“你们知道我会去那个鬼地方？”

　　“是，我们知道，都是我们设计的。那棘骨之地的竹妖生性怪癖，喜好清静，若是被打扰到，通常都会大发雷霆。”男孩不屑道，“要是不这样，我们也不知道你就是个草包，还不肯努力。长风派从前也是个名门大派，没想到现在居然落到了这番地步，真是造化弄人。”

　　“我......”

　　钱茂霖握紧了拳头，一方面是为自己被人设计而愤愤不满，另一方面，他觉得男孩说的也都事实，他是无用，还不思进取。

　　他想起了从前师傅对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叹气，说他没有出息，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自五岁起跟着章易宁学习道法，整整十五年他只知道了这世上还有妖魔鬼怪的存在，至于怎么对付，怎么逃脱，他绞尽脑汁想，但却记不起一丝一毫。

　　这次的危险只是个意料之中的圈套，所以他才能保命。

　　若是下次，下下次，遇到了还要棘手的事情呢？没有了高人出手相救，那他还能活下来吗？

　　起码得学个几手，在死神的魔抓下稍微挣扎几下吧？

　　钱茂霖咬着牙，久久才憋出一句：“......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