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宫凉如月》我村

61、第六十章 晴月遭和舍子戏弄 樱兰亡命钟粹宫

　　身形绰约，青丝浮荡，只是脸上落了一层冷漠的笑意，虽是隔着远，但晴月依旧看得分明。

　　“姐姐，这么晚了，还一人在外溜达？”和舍子双手交叠在白狐狸皮袖套中，特意待晴月走得近了些才开口，语气里似是调侃又似奚落。

　　晴月听得这话中话，紧忙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樱兰的去处？”只是这一生询问，反而叫和舍子难掩厌弃，“这作风倒与姐姐往日的行事风格大不相符呢，姐姐何时有了这副软心肠，区区一个宫女也能如此紧张？”晴月哪有心思与她口舌争辩，几步就走到了和舍子对面，正了脸色一字一顿说道，“樱兰究竟在哪儿？”

　　“我说姐姐，”和舍子双眸笑意流转，从袖套中抽出一只手，放在自己眼前摆弄一番，似是观察了指甲上的明艳色彩，又好像故意不讲晴月的质问听在耳里，“这求人就得有求人的姿态……姐姐这般盛气凌人，妹妹就是知道，也没了要说的兴致呀。”

　　“你……”晴月心里有恨却又是着急，无奈现如今有求于人，便只得又缓了语气，“姐姐自知以前对不住妹妹，但还请妹妹告知樱兰的去向……”自从苏州府上相遇，和舍子还从未见过晴月这般低三下气，不禁喜形于色，拿眼环视了台阶下端站着的宫女太监，又刻意请了嗓子似乎要让所有人都醒了注意，“姐姐倒像个大丈夫能屈能伸，只是……”话锋一转，顾自又下了永和宫门口的三级台阶，“只是妹妹着实不知晓，这樱兰三更半夜能去了哪儿……呵呵，妹妹方才不过和姐姐开了几句玩笑，姐姐不会怪罪妹妹吧？”笑意依旧，只是这会儿和舍子已是领了一行人准备离去。

　　“你若不知，这会儿功夫又怎会出现在永和宫？”晴月遭这般羞辱，已是再难掩愠色，冲下台阶伸手一把捉住和舍子的胳膊，不让她走。

　　因着被突然拉扯，和舍子几乎要摔在地上，幸亏身边的小太监反应快一把护住，“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和舍子受了一惊，脸色大变，用力甩开晴月的手，“从前在储秀宫你处处陷害我，如今不过是叫你受一受自己曾种下的苦种，”连着看人的眼神都起了变化，那抹带着讥诮的笑意逐渐隐匿，浮现出的满是淡漠神情，“怎么，是担心自己造孽太多，报应在身边人身上么？我只恨那樱兰不是落在我的手里，不过，”停顿半晌，见晴月脸色已是一阵发白一阵泛红，“不过妹妹也不着急……毕竟，在姐姐心里头，这后宫之中并非樱兰排在第一位吧……”

　　“你休想……”晴月自然明白和舍子指的是谁，从唇齿间却只能咬出这三个字。

　　“休想？呵，”和舍子冷笑一声道，“妹妹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那就请姐姐往后睁大了眼仔细瞧着！”说罢，煞是用力地转了身子，头也不回地领了一行人直往东宫方向回去。

　　一夜无眠，晴辰在樱兰屋内坐了整晚，东边的天际已泛了鱼肚白。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樱兰已是晕厥在钟粹宫别院，发髻四散开来，混着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液体黏连在脸颊——脸颊肿了一边，嘴里却又是血腥男人，昨天夜里晴辰叫小太监硬生生撬开了樱兰的嘴，强塞进两颗鸡蛋大小的纸皮核桃，而后又用布条封了口，如此这般，再用木板掌嘴，每一下都不只是脸颊上的痛楚，更是嘴里的皮开肉绽。

　　冗长的睡梦中也是痛苦，冰冷的地面寒气直逼五脏六腑，樱兰是颤抖着从不着边际的黑暗中清醒了神志——这别院往日应是空闲，虽床椅书桌一应俱全，却没有冬日了各宫屋子常见的暖炉，想来也是不常住人，只是偶尔宫女太监打扫一番而已。

　　嘴里干得厉害，张了几次嘴，却又喊不出话来。

　　昨夜应是将能喊出的话都喊尽了吧，那些求饶、呼救的话语，都被淹没在了布条里，每一个巴掌都带出了嘴里的血渍，以至于晕厥前见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那太监解了自己嘴里的布条，两颗艳红色的核桃从再也合不上的嘴里掉落，滚了几圈，才终于在桌角静止。

　　门被忽地推开，樱兰几乎是本能地更加蜷缩了身子，只是这一下倒叫来人嗤笑起来，“呵，既然这么怕，怎地又能忍着不将那贱人的事通通说出来？”晴辰由青萝扶着入了屋子，满脸鄙夷，那青萝毕竟心肠软，只是歪了脸不敢多看一眼樱兰，心里却是急得不行。

　　“贵人……”樱兰开了口，声音却是再发不出一丝一毫，“她说什么呢？”晴辰收了笑，侧脸问过青萝，青萝忙蹲下身俯在樱兰耳边，“我家主子……真的……真的，没有盘算什么……”待终于听清了樱兰的话，青萝却是皱了眉——这樱兰怎么这般傻！明知晴辰想听的是什么，却连着性命都不要偏偏不肯说！

　　趁着晴辰不注意，青萝直给樱兰使眼色，但见樱兰只是浅笑着，便无奈只得起了身子，冲晴辰摇摇头，说这樱兰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跟我这儿演什么主仆情深，”晴辰冷笑几声，又唤了门外的两个太监进来，青萝见那两个太监手里提了一只高过一人的麻布袋，心里还不知所以，只听晴辰接着下命道，“既然口口声声说那永和宫清清白白并无见不得人的二心，那就证明给我看看，这贱人主仆，到底有多清白……”

　　樱兰也不知这晴辰究竟还有什么恶毒手段，只是由着其中之一的太监从身后如同捉了鸡崽的老鹰，架着自己的胳膊就从地上拎了起来，还不等适应不下起了身子的晕眩，另一个太监却是一把撕开了自己本就褴褛的衣裳。

　　“贵人！”那一撕不但惊了樱兰，也叫青萝吓一大跳，叫了起来，只是反手被晴辰一巴掌落在脸上，“喊什么，大惊小怪！”

　　青萝连着呼吸都急促起来，显然害怕到了极致，几次想别过脸去，都活活被晴辰掰了下巴要眼看着面前的场景——那两个太监一人生剥了樱兰身上的衣物，那樱兰虽是拼命反抗，但终究不敌两人的力气，动作大了，便又引来一阵拳打脚踢，到最后竟不知是晕厥还是昏死，宛若一滩泥水，失了神志；待到□□的时候，两人才一前一后，一个撑开了那旧色麻袋，一个从身后抱了樱兰装进去，又是一番调整，才又将麻袋往上提正，口子刚好能横亘在樱兰胸前，两只胳膊了无生气地垂在袋子外面，脑袋歪在肩膀一侧，无知无觉。

　　“贵人……这人已经不行了……”提着袋子口的小太监面露难色，却也只敢用丁点眼神望向晴辰，“不过是装的。”晴辰走上前，伸了手用掌心拍了两下樱兰肿如包囊的脸颊，见依旧是没反应，于是又从自己发髻上取下了一支玉簪，连青萝都没看清的动作，一下扎进樱兰露在麻袋外边的锁骨处，“啊……”吃痛着从晕厥中尖叫醒来，樱兰大口喘着气，却又被限制了动作，根本就看不清那玉簪扎进的地方是何等血流如注。

　　“这不就醒了么？”晴辰笑言，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怎么做还要我亲自动手？”那两太监面面相觑，好容易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其中一人才出了屋子，不一会儿便一左一右抱了两只花猫进来。

　　这猫青萝是认得的，时常就在钟粹宫后院溜达，宫里头的宫女太监也会用些剩菜冷饭喂着，只是……这人把猫抱进屋子又是要做何事？

　　疑问产生到结束不过眨眼功夫，接下来青萝便见着了这辈子都难以再磨灭的噩梦。

　　只见那太监将两只猫丢进了装着樱兰的麻袋，又迅速在樱兰的胸口位置抽紧了系着的绳子，这样一来那花猫便被困在了麻袋之中，只得在樱兰的□□四处窜动——隔着麻袋，青萝还能见到那两只花猫偶尔挤到袋面显露出的动静。

　　待抽紧的绳子打了死结，那两小太监便一左一右拉着樱兰的两只胳膊，好使得樱兰这个人如同悬挂着一般，这样纵使樱兰脚下无力，也不止于再瘫倒在地上。见已是都准备妥当，晴辰才从地上捡了昨夜用来扇樱兰耳光的木板，把玩在手里，樱兰似是预料到这晴月要做何事，一个劲地咬着嘴唇摇头，惊恐得泪水夺眶而出，很快就浸湿了脸颊。

　　“害怕了？”晴辰用木板抵上樱兰的双唇，只是樱兰咬着牙光，再怎么用力，也只能磨破了她的嘴皮子，一道猩红沿着嘴角落下来，又在下巴尖混着泪水滴落在地上。

　　“叫你嘴硬！叫你护着那个贱人！”似是疯魔般，晴辰猖笑着，一下接着一下用木板隔着麻袋砸在樱兰身上。

　　惨叫，惨叫，樱兰已是发不出声响，张大了嘴也只是上唇的血水连着下唇；惨叫，惨叫，不知所以的花猫们嘶叫着露了尖牙，亮了利爪。

　　每一下落在花猫身上的木板，都引得它们拼命要抓着樱兰光洁的身子逃窜，爪子扎进肉里，连鲜血都来不及涌出，便又是因着着急跌落，便生生划出一道皮开肉绽。

　　青萝看着这番场景，哪里还能再受得住，那无穷无尽地鲜血渗出了麻袋，樱兰竭力伸直了脖子，声响哑在喉咙口，像一条离了水而垂死的鱼，拼了命想要呼吸，却又无可奈何，只是暴起了青筋，瞳孔放大、放大，然后涣散了神情。

　　青萝再也抑制不住，捂着嘴好容易没有当场恶心出来，急跑到门口才止不住地干呕。

　　身后终于传来樱兰撕心裂肺地一声呼喊，听不清，但分明是撕开了心扉扯裂了肺脏那般绝望无助。

　　因为也就这一声，屋内再没了声响。

　　青萝颤抖着，大口大口呼吸着，才不至于叫自己昏过去。

　　晴辰出了屋子，只用眼角余光斜眼看了番蹲在地上抱紧自己胳膊的人，“没用的东西……”嗤了一声，先行离了屋子。

　　樱兰死了。

　　不过一夜的功夫，樱兰死在了钟粹宫；青萝想不明白，为何樱兰会死，或者说，为何晴辰要如此针对一个永和宫的宫女。

　　她想不明白的还有，为什么晴辰胆敢在这后宫如此肆无忌惮，竟连宫女都敢随意杀害——还是用这般残忍的手段。

　　青萝腿软在屋外，好一会儿才能站起来，回了自己屋子。

　　待过了不过一个时辰，晴辰命人来喊，说是要去毓庆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已是由着他人服侍洗漱完毕的晴辰，面上带着浅淡笑意，与方才施暴模样大相径庭，反而叫青萝吃不定刚才那些场景，究竟是一场噩梦，还是真的发生过。

　　搀着晴辰出了钟粹宫，两人并排走在宫道上，不发一言。

　　只是青萝再也没见过樱兰。

　　再也没见过活着的樱兰，也没见到死去的樱兰。

　　好像这个人就不曾存在过一样，无人在意，无人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