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X邝露金风玉露》盲氓

5、蓦然回首 (中)

　　润玉有些懊恼。
　　他得罪了几方势力，把半天星辰做成千万盏花灯送给她，还没来得及表白自己的心意，便在这关键时刻醉倒在她怀中。
　　等他还没在梦中想好如何留住她时，却又不凑巧的清醒了。
　　好在岐黄仙官出乎意料的上道，这半天星辰也算是没白陨，这一夜，他枕在她身上，任由她在他的背心轻柔的拍着，久违的睡了个好觉。

　　恍惚中他听到她叹着气，指示着众仙为他今日犯下的一桩桩荒唐事善后。
　　她还是那样，总想着用一些曲曲折折的法子，平息事端，让人人都得圆满。
　　可她不明白，夜神不是不能想办法阻止星陨，只是急需洗脱自己的责任；妖王不是来讨公道的，而是急着上天宫来刺探他的情况；狐主又岂会无力停雨，不过是来提醒他，陛下欠了青丘一回。
　　他的小露珠，还是太怀柔了。
　　这些年，他早已不是天界那个无权无势的庶出皇子，她却始终温柔如初。是以才在上清宫内，靠着和颜悦色养废了一帮懒骨头；又在上清宫外，因着平易近人结交了一堆下品小仙。
　　未来天后还是该多些威仪。
　　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女儿心思，留给他一人便好，出了这宫门，六界之内自是该横着走。

　　次日醒来，她已不在身边。
　　他心里有一丝失落，却再无恐慌。
　　他喜欢她。
　　喜欢昨天那个在她怀中沉醉的夜晚。
　　他确信，这样的夜晚，今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
　　抖擞抖擞精神，他也不再传她，径自收拾停当，往九霄云殿去。
　　今日的九霄云殿，必是这世间最华美的戏台，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破天荒的没有用仙法，而是步行前往九霄云殿。
　　远远的，便见着她在人群的外围，红着脸斥责迦瑜君。
　　这迦瑜君向来和叔父一般手长嘴碎，今日却是格外有远见，说得虽不真，但想来早晚也会成真。
　　他行至她身后，轻轻笑着道: “其实他说的也没错，算不得胡言。”
　　她闻言一愣，像是冻在了原地，也不转身看他，甚至在他拉住她手时，一把甩开。
　　可是小露珠，你逃跑的时候，连耳尖都是红的。

　　九霄云殿。
　　他正欲敲打威慑天界这群久居安逸的闲臣，用他们瑟瑟发抖的模样，满足一下自己久违的恶趣味，便见着她那七分心疼三份责备的眼神。
　　“本座乃是弑……”
　　算了，别威慑了，承认错误吧。
　　“昨夜本座醉酒…”他尴尬的一笑，一个眼神飘过去，本欲求个表扬，不想她却立马低下了头。
　　不看他那便让她不得不看。
　　三下五除二，他几句话把一堆子烂事安排得明明白白，多方人心收归得服服帖帖。
　　感受到她带着些许崇拜，重新回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润玉忽然有点理解凡间那孔雀开屏的心态。
　　“陛下圣明。只是老臣以为，陛下此番醉酒，险些扰乱凡间秩序，皆是因身边没有劝戒之人。老臣敢请陛下早立天后，稳固六界四海之心。”
　　果然不出他所料，老神仙们好不容易抓了他几个错处，根本无需他添砖加瓦，便能将一切议题通通拐向他的被窝。
　　从前他很厌烦这一套，而今却觉得这些个此起彼伏的陈词滥调简直无比悦耳。
　　今日这九重天的神仙，个个都很上道啊。
　　只是她好像是累了，那双漂亮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都说完了？”他及时插话。
　　随后便又是一番以史为镜的慷慨陈词，说得满殿诸仙都次第跪下。
　　只有她没有。。
　　满座仙人颤颤巍巍，他心里的姑娘却独立于殿上，仍旧昏昏欲睡。
　　她从来不曾怕过他。
　　他从前不懂这是为什么，明明她胆子不大，明明她最清楚自己有多么心狠手辣。
　　但此刻他突然明白了。
　　一直以来，他对这满殿皆伪装，对着天魔皆谋算，对这六界皆假，唯独对她一人真。
　　她自然不怕他。
　　就好比前一刻，他还想着如何利用这各方势力均在场的时机好好立一立威；这一刻，见到她一个人傻傻的站着打瞌睡，便只想高呼一声退朝，抱她回去休息。
　　但这次不行。
　　叔父曾说“感情不可谋算”。他以为不对，至少不全对。
　　对觅儿他尽力谋了，结果一败涂地；对邝露他全然真了，结果也差点让她溜走。
　　可见这谋算与诚心，一样都不可少。
　　“至于天后之位，” 他眼波一转，满满走近她，“昨夜本座已许一人。她虽未应承，但天帝一言，如上神一誓，本座绝不收回。天界会不会有喜事，便全看她如何想了。”
　　果然，他的小露珠彻底醒了。
　　当然，也彻底怒了。
　　她瞪圆了眼睛望着他，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只是笑笑，从袖中拿出她昨夜给夜神那支白玉簪子，轻轻别回她的发髻上。
　　既然他打定主意要对她谋算一回，便一定要让她退无可退。
　　否则，以她的性子，他们二人不知道还要走多少个千年才能修成正果。反正终是要修成正果的，那就由他来帮她省去这些曲折弯路，她或许一时气恼，但这又如何不算他的爱和真。
　　“退朝了，上元仙子可愿随本座去修复星盘”

　　布星台。
　　“布参宿。”
　　“小仙仙力微薄，陛下莫强人所难。”她的声音里仍带着一丝气鼓鼓的可爱，润玉不禁一笑。
　　“朕数千年前便教过你布星，如何能算强人所难你怕是越过越回去了。” 他抬手轻点在她额上。
　　“陛下不也一样从前把人拘起来，而今换个办法，照旧还是拘起来。天界之主都是如此原地踏步，小仙可不得越过越回去了嘛。” 她说着背过身去不看他。
　　“啧啧，这般伶牙俐齿，怎么在大殿之上就哑巴了”
　　“你！”她气得转过身来, “你…..你简直……”
　　“朕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刻意俯到她耳边，将那一个“乖”字咬得很轻，还顺便抬手在她头顶揉了揉。
　　“我没同意要做天后！”她一下跳开，怒视着他。
　　“嗯，所以我在等你同意。”他说着，指间一股仙力，直奔星空之中，“我只是让这六界之内，无人敢再打你主意。排除掉所有可能的对手，等你同意。”
　　“我要是这辈子都不同意呢”
　　“那便还想现在这样，陪朕一辈子。”
　　“陛下，邝露想告假。”她沉默了半晌终是憋出这样一句。
　　“你想走去哪儿去走遍名山大川，浪迹天涯吗”他的声音里染上一丝怒意。
　　他敏锐的捕捉到她眼中的一闪而过的慌乱。
　　“我与祁阳君只是好友，你别为难……”
　　“朕知道。”他笑道，仿佛刚才的怒意都是幻觉。
　　“不然你以为，他现在还能抱着把破琴在人间游山玩水？”
　　“他只是……”
　　“修复星盘要紧，朕无意过多理会一个散仙。” 他说着的绕到她身后，“既然上元仙子不记得了，朕便再教你一遍。参宿应当这样布。”
　　他从背后讲她轻轻环住，执起她的右手。
　　“你放开!”她试图挣脱他的仙力。
　　“晚了! ” 他不徐不疾，拉起她的手接着布星。
　　“你本该在大殿上当面拒绝天后之位，如此，哪怕是朕也不好再逼你。但你又舍不得朕的面子。”他说着不禁失笑。
　　“小露珠，心软，可是会把自己赔上去的。”
　　参宿归位，他轻轻将她的身子转过来，见她眸间已是水汽氤氲。无奈叹口气，一把揽入怀中。
　　“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什么面子，这几千年来，都是你在替我在乎。”他在她发间清嗅道:“他们说我弑父杀弟，我全然不后悔，也丝毫不难过。可我看着你在天河边弹琴，知道你要和别人一起看七夕花灯，我难过得整个人都像是行尸走肉。”
　　“邝露，你知道吗，”他的声音竟有一丝哽咽，“我本来是真的想放了你。”
　　“我为了阻止自己把你关起来，驾了几万里的云，跑到东海去除妖，完了又到青丘去喝酒。”
　　“酒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几杯下肚我就不难过了，还彻底明白了。”
　　“什么放你自由，让你自己选择，都是狗屁。” 他将额头抵在她的额上，直视她的眼睛道: “论日子，朕与你相伴千年，他不过认识你几个月；论感情，朕喜欢你喜欢到你一不在就食不知味，看不进奏折，睡不了好觉；论地位，朕手握六界生死，他算个什么东西，朕凭什么要将心爱之人让给他？！”
　　“你说这是占有欲也好，霸道也罢，朕就是这样，六界之中，你最清楚朕是什么样的人！朕就是要得到你，就是绝不放手，谁胆敢来争，朕就让他灰飞烟灭! ”
　　“陛下”他腰间衣摆被轻轻扯动。“你抱太紧，弄疼我了。”她早已停止了挣扎，声音里带着种瓮声瓮气的娇憨。
　　润玉闻言，松了松环住她的双臂，片刻之后，却又再紧了一些。
　　“你先让我想想吧。”胸口传来她温柔的声音。
　　“好，上千年都被我俩蹉跎过来了，不在这一两日。” 他在她鬓边轻吻，“昨夜辛苦了，布星需些时间，你先睡会儿，我来就好。”
　　话音刚落，一道蓝光轻轻拂过她的面庞，怀中之人随即陷入沉睡。
　　他的小露珠，这千年，真是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