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洲》安桦

2、第二章

　　风，黑暗的树林，马蹄上肮脏的泥，打在脸上无情冰凉的雨。
　　明晃晃的匕首，柄上缠着粗粝的黑布条，出鞘“磳”的一声嗡鸣，尖刃挨在颈间令人浑身一颤的冰凉。
　　难以想象的剧痛让人想挣扎惨叫，但身上有什么东西压着根本无法动弹，喉咙被一只粗粝的手死死扼住，无法惨叫，呼救，甚至无法呼吸，像潮水退去搁浅在滩上濒死扭动的鱼。
　　我奋力出声:“你是谁！？”
　　你是谁？！！为什么杀我！？啊！好痛！！救...命...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好痛苦！谁都行...救救我！
　　不管我多么用力嘶吼，天地间还是没有我的声音。我只能动着我仅能活动的手指，抠抓着身下冰冷肮脏的泥土，任它们冷漠带走我的体温。恐惧、惊慌、愤怒、痛苦、仇恨、无助、哀求、绝望。一切情感觉都真实的可怕。但却怎么都看不清那个人，只有一大团混沌的黑？这时那团黑出声了，似深渊召唤，带着死亡的气息，说:
　　“……！”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明明清楚听到那句话每个字，但又在入耳的一瞬间都消失了！头好像被钝器狠狠地砸过，痛的我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匕首动了！

　　“啊！”羽青惨叫着猛地坐起来！
　　他惊恐的睁大眼睛，粗重的呼吸，抱紧自己，直到身上无处不在的疼痛告诉他他还活着才慢慢平静下来。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脸，长舒了一口气。在梦里，那种濒死的感觉那么真切，好像现在自己现在所处才是梦境。梦里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可是濒死的人又不像是自己。羽青疑惑，想不明白，小脸皱在一起。
　　他起身，来到窗边，满脑子的事情让他忘了穿鞋，光着脚就踩在凹凸不平冰冷的地面上。
　　柔和的月光洒在羽青苍白，清秀的脸上，在他背后的地面上拉长他削瘦的，小小的身形。羽青抬头，月光映进眼中，点亮恢复平静的黑瞳。片刻后，羽青的黑瞳竟变成了银色！如冰般晶莹，一汪水般，称着月光的皎洁。

　　有人轻轻地推开门，但那木门陈旧，刺耳的咿呀的还是很大，羽青警觉回头，银色的瞳孔已变成黑色。
　　“怎么了？刚才好大的声音。”温柔、熟悉的声音让羽青松了一口气。
　　“母亲，只是噩梦，现在没事了。”羽青转身轻快的小跑过去，回答道。
　　“是这样啊，快休息吧”母亲刚想走，就看见羽青光着脚站在地上，道：“你怎么光着脚在地上走，地上这样凉。着了凉明天又要生病了。快回去！”说着就把羽青往床的方向推。
　　“母亲，我睡不着。”羽青被塞进被子里，说。
　　“怎么了，有心事？”母亲坐在床边，问。
　　羽青沉默了下，睁大眼睛说：“父皇是不是不喜欢我？同在书房读书，父皇来看的时候，夸五皇兄聪明稳重，十皇弟机敏，却从未看过我一眼。我去问师傅我有什么做的不对，师傅说我尚未做错什么，功课完成的也十分出色……”羽青还没说完，却看见母亲面露伤心之色，“母亲，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您别还是伤心，我说错话了，给母亲赔不是。”羽青坐起来，去拉母亲的衣角。
　　贤妃拉上羽青的手，轻声道：“不，阿青没有说错话。”
　　“那母亲为什么伤心？”
　　“你怨你父皇吗？”贤妃没有回答羽青的问题。
　　“自然不怨，为什么要怨父皇？”羽青不解，小脑袋歪着。
　　“那你觉得父皇对你好么？”贤妃又问。
　　“好啊，皇子中，就我有父皇的恩典能和母亲住在一起，五皇兄，十皇弟还羡慕我呢。”羽青天真的笑，转而又替兄弟们难过，“他们想念母妃，却只能按规矩的时间去请安，很少能见到母妃。”
　　贤妃听了羽青的话，神情忧郁。可下一刻便见孩子一脸期待的问她:“母亲做的桂花糕极好吃，下次做的时候我能不能带过去几块，我也想让皇兄他们尝尝。”
　　“我看是你馋了吧，口水都流出来了。”贤妃笑着捏羽青的脸。
　　“柴（才）没有，是十弟馋了。我跟他说母亲做的桂花糕好吃。啊，我的脸，疼。”羽青边说话边摇着头向后躲着抗议。
　　“好，回头给你做，做好多好多，包你吃个够，好不好？”贤妃看他的样子笑得开心。
　　“好！母亲说话算数，可不能反悔啊。一定要好多好多！”羽青刚还在苦恼的揉脸，听了母亲的话精神一振。
　　“对！母亲说话自然算数，好多好多！”贤妃轻揉羽青的小脸。“快些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去书房。”说完又把羽青塞进被子里，仔细掖了掖被角，“天气凉，下床不要再忘记穿鞋了。”站起来又弯下腰轻声嘱咐。“睡吧。”
　　“嗯，母亲，您也快去休息吧。”说着闭上了眼睛。掩不住开心，还是上扬着嘴角，小脚还不安分的轻踢着被子。
　　“快睡觉。”佯装生气的说了一句，羽青才安分了下来。才掩上了吱呀作响的房门。
　　贤妃心中忧虑，羽青心思年纪还小，且心思单纯。若是以后知道了他父皇真正的想法，怕是要伤心了。贤妃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羽青早早的起身，背上自己的小书包，一路小跑，连蹦带跳的去书房。羽青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母亲的住所离书房特别远。其实不光是离书房远，离其他的宫殿和皇子们的住所也很远，偏僻的很，羽青每天要早起一会儿赶过去才不会误了时辰。羽青边跑边想，不知道今天父皇今天会不会来看我们，父皇来了也想让父皇尝尝母亲做的桂花糕。父皇处理政务这么忙，印象中父皇从未来过母亲的宫里，以后长大了一定要为父皇分忧，让父皇也有空歇一歇，尝尝母亲的手艺。
　　羽青沿着漫长的宫道，一路哒哒地跑。宫墙那么高，把他显得就那么小小的一点。

　　羽青跑到书房，其实时间还早，皇子们还没有来，师傅们站在院子里说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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