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花（陆花）》胖杆菌

10、一夜死去的人和死而复生的人

　　“柳絮飘萍的剑法，天机渊薮的人果然名不虚传。”柳余恨冷冷道。

　　“抬着个死人来抢东西，青衣楼的杀手果然也名不虚传。”孟小韶道。

　　陆小凤再次大吃一惊：“青衣楼？你们三人竟加入了青衣楼？”

　　孟小韶笑道：“看来你一点也不怀疑我说的话。”

　　陆小凤苦笑道：“我只知道天机渊薮的情报总不可能是假的。”

　　孟小韶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三个人为什么加入青衣楼？”

　　陆小凤不说话。他实在想不出，这三人均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独行侠，有什么能让他们不顾一切去加入一个制度严酷的组织？

　　柳余恨道：“如果没有青衣楼，只怕我们的命早就没有了。”

　　陆小凤笑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为了活命而违背本心，这本就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

　　但孟小韶没笑：“我知道了，你加入青衣楼是为了永生花，你要永生花救这个死人，这个已经死了十年的人。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是谁？他的脸已经发胀变形，身上的衣衫虽然整洁，却隐隐散发出腐烂的气味。这样一个人，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柳余恨三人拼了命也要复活？

　　“一个不相干的人。”柳余恨道。

　　他虽然这样说，但显然不会有人相信。

　　陆小凤道：“我只想问你，是否收了上官小花的糖葫芦？”

　　柳余恨不答话。

　　陆小凤道：“你们收了别人的钱财，就应该遵守交易的规则。他虽然是一个小孩子，但你们却早已经是大人了。”

　　柳余恨道：“只因为他是一个小孩子，所以才要多吃点小亏，长大了就会多点心眼，不至于吃了大亏，连命都保不住。”他身上的铁锤突然激射而出，他整个人也如一条毒蛇朝陆小凤扑来。看得出来，他为了永生花已经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只可惜他不要自己的命，陆小凤还珍惜的紧。如今花满楼与玉惊飞下落不明，上官小楼性命危在旦夕，陆小凤蓦然发现，自从和这朵红色小花扯上关系，他的运气就没有好过。

　　萧秋雨与独孤方也加入了战局。他们三人形成了一个攻击圈，陆小凤和孟小韶被困在里面，足以自保，却极难逃脱。

　　两个一心求生的人对阵三个玩命拼杀的高手，严峻的形势让陆小凤不得不开始思考永生花的妙用。

　　难道只要将花吃下去就可以永生吗？又或许只有死人吃了它才能活下去？

　　格挡间隙，孟小韶抽空道：“你有把握离开吗？”

　　陆小凤侧身避过劈来的剑，道：“他们三人十年前的武功便已独步江湖，虽然说这江湖中号称自己武功天下第一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他们三人从未说过自己有此本事。”

　　孟小韶道：“可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能力。”

　　陆小凤道：“其实想要脱身也未尝不可。只不过代价稍微有些大。”

　　孟小韶微笑道：“我知道陆小凤厌恶杀人。其实还有一种方法能让这三条疯狗停下来。那具尸体若是不小心翻了翻，或者被篝火里的火焰撩了……”

　　陆小凤板着脸道：“侮辱一个死人那就不是一条疯狗，而是一滩被尿浇过的烂泥。”

　　他突然直直定住了身形，在腥风血雨中递出永生花。夜色中，那朵不起眼的小花似有魔力，吸引所了有人的目光。

　　“既然你们都想要这朵花，何不放下兵器，和上官小花好好商量一下？”陆小凤笑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一样不讲理。”

　　“既然你知道我们不讲理，那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萧秋雨见到花伸手便抢，却始终无法触摸到分毫。花分明就在陆小凤手中，却偏偏像鬼魅一般无法捉摸。

　　“好。”柳余恨道。

　　直到柳余恨在上官小楼面前跪下，陆小凤才知道这个好字的分量有多大。即使截断双臂也没折腰的柳余恨，居然跪在了一个孩子面前。

　　上官小楼坐在一张破旧的轮椅上，拥着一块破毯子。他的身后站着冷冰冰的上官小花。

　　上官小楼朝着柳余恨的方向偏头，他的眼睛突然湿润了。“小花这孩子是为了救我，才去找永生花。”

　　任何人都能看出这个少年年龄尚小，却已有天人五衰的迹象。他也只是想要活下去的一个小孩子罢了。

　　但这个不久于世的少年却道：“也许这朵花对你来说更重要。”他朝柳余恨伸出手掌，掌心中赫然躺着另一朵红色小花。“陆大侠手中的永生花是假的，小花找了个机会将花换走了。”

　　陆小凤惊愕之余只能苦笑，原来自己忙活一场，却被一个孩子戏耍了。

　　“我只有一个请求，等你的朋友复活了，拜托你们将寺庙里的这些孩子带出这个镇子。”上官小楼道，“他们很可怜，实在不必跟着我吃苦。”

　　“如果我没记错，你说过这个镇子上的人死于一场瘟疫。”陆小凤道。

　　上官小楼点头，道：“小花带着我去寻蓝玉烟神医治病，遭到拒绝后我们心灰意冷，返回途中暂住这个寺庙。镇上的人非常亲切，衣食住行照顾周到。他们知道我们读过些书后，便让我们教镇上的孩子们识字。我们本来打算住五六日便离开，却在走的前一天发现，除了我们和住在寺庙中的孩子，镇上的人都死了。”

　　“瘟疫？是怎样的瘟疫？”孟小韶的蓝眼睛泛起波澜，他似乎对这件事十分感兴趣。

　　上官小楼摇头道：“不知道，其实我根本不确定这是不是瘟疫，但除了瘟疫，我想不出有什么能让一个镇的人都悄无声息地死去。这件事很蹊跷，所有人都死了，但死状不同，有的人只剩一具白骨，好像已经死了很久，有的人全身乌黑，像是中了剧毒，有的人身上有刀伤，是被砍死的，但更多人像是得了某些疾病，医治无效死的，当然，也有年迈的老者身上无伤无痛，好像是自然死亡。”

　　孟小韶愣住了，他加入天机渊薮以来也办过几件棘手的案子，但毕竟年轻，缺少阅历，屠城也好灭门也好，不是有深仇大恨就是有所图谋，但不论是那种原因，杀人还要选择不同死法，这纯属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

　　他望向陆小凤，见对方眉头紧蹙，道：“你也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陆小凤下意识摸了摸短短的胡髭道：“非但不知，简直闻所未闻。”他看向上官兄弟的眼神逐渐变得更加柔和，充满了怜悯和赞叹，“江湖上这么多自称英雄的伪君子，他们都远远比不上你们。”

　　上官小楼轻轻抚了抚膝上薄毯，微笑道：“如果你也曾被无微不至地照顾过，哪怕只是短短几日，你就会知道做这些事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陆小凤又捏了捏胡髭，道：“还有一件事，你和你弟弟小花，原来是不是姓花？”

　　上官小楼一怔，仿佛一时间不明白他说的话。

　　陆小凤顿了顿，又道：“我的意思是，你们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朋友，他姓花。”

　　上官小楼微笑道：“我从未见过你的那个朋友，但我们都听过他的名字，他叫花满楼，是个很厉害的瞎子，我很崇拜他，可惜却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总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

　　陆小凤喃喃道：“或许是我经历的怪事还不够多，还无法接受这样一件事。”

　　他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庭院中那口漆黑的棺材已经完全碎裂，躺在其中的死人居然坐了起来。

　　他的皮肤不再发胀腐败，光滑得像刚出生的婴儿，泛着健康的光泽。他的面庞在篝火的映照下微微泛红，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片宽厚的嘴唇，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是一个很有男子气概的美男子。
　　此时这个美男子茫然了一瞬，双眼便恢复清明。“你果然救活了我，你没爽约。”他鹰隼般锐利的双眼看向柳余恨，并没有对救命恩人的感激之情，淡然地犹如这件事情一定会发生。